第97節(jié)
江峻朗自外大踏步進來,看到笑嘻嘻抱在杜隴懷里的小阿若,張大了嘴巴,“怪不得小阿若不讓我抱……”明白了,見了杜隴,就全都明白了,小阿若的挑剔,不是沒有道理的。 分別多年,馮蘭似乎沒什么改變,還和從前一樣年輕,還和從前一樣開朗愛笑。 “大嫂?!苯拭摽诙?。 話說出口后才意識到不對,江峻朗紅了臉,“不,不是……” “三郎,你叫我jiejie吧,最開始你也是這么叫我的?!瘪T蘭笑。 “是,jiejie?!苯嗜玑屩刎?。 “叔叔,我爹爹!”阿若摟著杜隴的脖子,得意的向江峻朗炫耀。 江峻朗嘿嘿笑,“阿若,你爹爹來了,瞧把你高興的?!币粫r之間也不知該怎么稱呼杜隴,有點尷尬,“杜,杜先生,幸會幸會?!?/br> “江三爺,幸會?!倍烹]靜靜的道。 他倆客客氣氣的,阿若卻不大滿意,“叔叔,我娘是你jiejie,那我爹爹就是你姐夫了呀?!碧崞鸾惴颍⑷粝肫鸹赐鹾徒チ?,“咦,我jiejie呢?我表哥呢?” 宋馮留哈哈笑,“小阿若,你宋哥哥在此!” 阿若仔細瞅了瞅,歡呼道:“宋哥哥,真的是你呀?!睕_宋馮留熱情的伸出了小胳膊。 “停,停。”江峻朗不干了,“小阿若,不是說除了你爹爹誰也不給抱的么?” “宋哥哥不一樣的呀,他是我哥哥?!卑⑷粑?。 淮王和江蕙正好這時到了門口,淮王腳步一滯。 這個宋馮留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樣,阿若除了親爹誰也不要,但是會讓宋馮留抱她…… 江蕙絲毫沒有留意淮王的神情,快步走了進去,“叔叔,宋大哥真的不一樣,他名字里有我娘的姓,和我們的親哥哥一樣。” “蕙蕙?!瘪T蘭見到江蕙,心中激動,眼眶發(fā)紅。 “娘?!苯タ炫軒撞剑瑩涞今T蘭懷里。 “蕙蕙?!瘪T蘭抱著女兒,流下喜悅的淚水。 阿若也過來湊熱鬧,馮蘭一手攬著大女兒,一手攬著小女兒,親親這個,親親那個,快活的說不出話來。 天色已晚,這時來不及回城,江峻朗在這附近有個別院,眾人便商量好了,到別院暫住一晚。 淮王和安遠侯分別差人回城送信。 江峻朗不大樂意,“淮王殿下,你還是回去吧。你若不回,陛下豈不是會擔心么?” 淮王:“不會。我父皇常說,好男兒志在四方?!?/br> 江峻朗想了想,也不知道淮王今晚暫時不回宮和好男兒志在四方有什么干系。 眾人一起去了江峻朗的別院。 這別院風景極好,有山有水,還有溫泉,眾人都疲倦了,沐浴更衣,用過晚飯,各自歇下。 江蕙從小便沒有離開過馮蘭,這時分別數(shù)月,母女二人親親熱熱坐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杜隴坐在桌前,給阿若做一只小木劍。 阿若平常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睡覺的,這時興奮得滿屋子亂跑,一會兒跑到馮蘭和江蕙面前撒嬌,一會兒跑到杜隴面前看看小木劍的進度,快活得不得了。 “娘,您這回可真是死里逃生了?!苯ハ肫疬@件事,還心有余悸。 馮蘭輕撫江蕙的長發(fā),“蕙蕙,娘最近驚險得很,不只一回死里逃生呢?!?/br> “您還遇著什么事了?”江蕙糾心。 馮蘭道:“我和阿隴從崖底上來之后,不敢在深州久留,啟程去了鄰近的密州。阿隴的傷勢才略好了些,密州便發(fā)生了瘟疫……” “瘟疫?”江蕙大吃一驚。 馮蘭點頭,“對,瘟疫。這瘟疫死的人太多了,我是醫(yī)生,不能見死不救……” 江蕙眼眶中充盈了淚水。 她了解自己的母親。馮蘭一定是以身試險,親自到疫區(qū)去了,一定是…… “……后來總算試出了控制疫情的藥方,老百姓得救了?!瘪T蘭說的輕描淡寫。 江蕙卻知道那個過程一定兇險之至,心中難過,“娘,您就是太善良了?!?/br> “這不是醫(yī)生的職責么?”馮蘭笑。 江蕙心中一動,“娘,您試出了控制疫情的藥方,那官府有沒有表彰您???”控制疫情,救人無數(shù),這可是件大功勞。如果放在平時,江蕙不會在意的,但馮蘭和杜隴目前還陷在穆王府的那堆麻煩中,有了這樁功勞,對馮蘭大大有利。 “沒有?!瘪T蘭搖頭。 江蕙眼珠靈活的轉(zhuǎn)動,起身想走,“娘,我有個主意要跟淮王表哥說一下,我去找他?!?/br> “蕙蕙,淮王怎么會是你表哥的?這是從哪兒論的親戚?”馮蘭拉住了她。 江蕙不好意思,“那個,丹陽郡主是淮王的姑母,我meimei蓉蓉就是淮王的表妹了。淮王表哥說,蓉蓉是她表妹,我是蓉蓉的jiejie,那我就也是他的表妹?!?/br> “如此?!瘪T蘭懂了。 江蕙偷眼看看馮蘭,見她臉色如常,并無異色,心里安定了些。 “娘,我出去了。”江蕙乖巧的道。 馮蘭舍不得,“好,你先過去,過會兒娘哄小阿若睡了,過去和你說說話?!?/br> “好啊?!苯タ旎畹狞c頭。 江蕙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阿若后知后覺的知道jiejie走了,不樂意的嚷嚷著要jiejie,馮蘭抱起她輕輕拍哄,“阿若,你洗過澡了,這個點兒該睡覺了,知道么?” 阿若確實困,打了個呵欠,閉上眼睛,“嗯,我該睡了?!辈胚淞藳]一會兒,她又睜開眼,“你們不會又走了吧?”馮蘭和杜隴都哄她,“不會,小阿若明天一睜開眼睛,便能看到爹娘?!卑⑷暨@才滿意了,“那我睡了呀,你倆不許走。”又睡著了。 “jiejie呢?”沒一會兒,阿若眼睛又睜開了。 “jiejie在隔壁,明天早上小阿若一醒,就能看到j(luò)iejie了?!瘪T蘭柔聲哄她。 阿若徹底放心,嘴角掛著笑,甜甜蜜蜜的睡著了。 江蕙出了房門,向侍女要了燈籠,并不要侍女跟著,獨自去了對面。 淮王在對面住著。 這別院有山有水,但只是江峻朗自家人偶爾來歇夏的,房舍并不多,大家都住在一個院子里,淮王在對面。 淮王門前有侍衛(wèi)守著,遠遠的看到江蕙,忙進去稟報了。江蕙到了門前,淮王也迎出來了,“表妹?!?/br> “表哥,我有話跟你說,咱們到院子里坐坐好么?”江蕙問。 淮王自然滿口答應(yīng),“甚好?!睆慕ナ种薪舆^了燈籠,替她照著光亮,到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了,隨手吹滅了燈籠,“點著燈籠不好,招飛蟲?!?/br> 夜涼如水,淮王和江蕙安安靜靜坐在一起,身畔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幽香,恍然如夢。 江蕙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她的房門前出現(xiàn)兩個人影,一個是馮蘭,另一個卻是安遠侯。 “我爹和我娘都去找我了?!苯フ酒鹕?,踮起腳尖往那邊看。 ☆、087 她這個姿勢很漂亮, 很孩子氣,淮王看得入了迷。 江蕙呀了一聲,“我爹我娘向這邊過來了?!?/br> 淮王驚覺, “是么?” 馮蘭和安遠侯已經(jīng)往這邊走過來了, 江蕙悄悄坐回原處,“表哥, 咱們就在這兒坐著好了,不說話, 不出聲, 不打擾他們?!?/br> “好?!被赐踝匀淮饝?yīng)。 梔子花開的正好, 芳香四溢,安遠侯和馮蘭在花叢前停下,馮蘭問道:“峻熙, 蕙蕙到了京城之后,一切都還好吧?這孩子太懂事了,對著我總是報喜不報憂的?!?/br> “還好?!卑策h侯的聲音在夜色中聽來格外柔和,“兩次賭賽, 她都贏了?!?/br> 安遠侯把江蕙的兩次賭局告訴了馮蘭。 馮蘭頗覺欣慰,卻又心疼,悵然道:“蕙蕙因為我的事吃苦了。早知如此, 當初我應(yīng)該讓她跟著你的?!?/br> “我已經(jīng)對不起你了,難道還忍心從你身邊奪走蕙蕙么?”安遠侯澀然道。 片刻沉默之后,馮蘭語氣輕松,“從前的事我已經(jīng)不大記得起來了, 你也忘了吧。峻熙,這個淮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安遠侯道:“我瞧著淮王對咱們蕙蕙是真心實意的。他明知娶了江蕙將會面對許多麻煩,要和穆王、莊太后斗智斗勇,還是背著陛下、皇后前來求婚了?!?/br> 馮蘭聽的仔細認真,“聽上去確實對蕙蕙很好。” 安遠侯微笑,“不過,咱們蕙蕙還懵懂著,以為淮王是因為下了注,要贏賭局,所以才會向她求婚的。” “這也難怪,蕙蕙還是個孩子呀?;赐跻彩巧?,不會跟蕙蕙明說么?”馮蘭也笑起來。 江蕙和淮王兩顆心一起怦怦跳。 他們被父母笑話了…… 淮王悄悄看向江蕙,正好江蕙也緩緩轉(zhuǎn)頭看他,兩人目光相遇,都很不好意思。 安遠侯把朝里的事和馮蘭大略講了講,讓她不必擔心,“大概莊太后那里會麻煩些,但也不是不能想辦法,穆王這些年來驕奢不法,彈劾他的奏章堆積如山,陛下不會再容忍他了?!?/br> 馮蘭道:“想想蕙蕙這些日子受的辛苦,我還是心疼。如果她跟著你,就不會這樣了。” 安遠侯:“不是這樣的。如果蕙蕙跟著我,何以見得七年前的事情不會重演?往后的日子,說不準的?!?/br> 現(xiàn)在是馮蘭那邊出事了,所以馮蘭會后悔遺憾。但是誰又能預見將來呢,江家這邊并不總是安安生生的,也曾經(jīng)卷入廢太子謀逆一案,全家人岌岌可危。 “七年前的事?”馮蘭喃喃。 風浮林動,花香彌漫,四周一片靜寂。 許是一起回想起往事,安遠侯和馮蘭沉默了許久。 江蕙難過的低下了頭。 就是因為七年前那件禍事,她的父親和母親才分開了,父親另娶,母親另嫁,各自成家。當然他們現(xiàn)在各有各的幸福,但是,如果他們從來不曾分開,一家人始終開開心心的守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峻熙?!瘪T蘭緩緩的道:“被你趕出家門的那一晚,風大雨大,舉步維艱,是我一生中最難過的關(guān)卡之一。事過境遷,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也知道你當時是有苦衷的,我已釋然放懷,無復芥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