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他說完這話轉(zhuǎn)身離開,沒給蘇格一句解釋的機會。 事實上蘇格也沒什么可解釋的,他說得很對,她從來沒有資格要求他一直等她,從來沒有。 他下樓后碰到江眉,和她說自己有事先走,叫她搭同事車回去。出了大門后他走到自己的雪佛蘭旁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半天沒有啟動,他整個人顯得有點煩燥。他終于掏出手機,寫了一條短信。 “是,我就是那個傻瓜?!?/br> 2.心軟 四年前,中非小國乍得邊境,一個叫烏里的小城。 這里與利比亞接壤,臨近沙漠地帶,一年四季炎熱干燥。 除了滾滾熱浪,這里還有常年不間斷的各種武裝沖突。槍械、炮彈、流血、轟炸,成了這里的人們最熟悉的東西。 正午時分,一枚炮彈落在了城市的中央。一棟三層磚房被炸出一個巨大的洞,磚塊紛紛往下落,露出內(nèi)里的鋼筋和水泥。 短暫的沉寂后,是混亂嘈雜的聲音??藓奥暯辛R聲,還有指揮救人的聲音,交織在了一起。 離此不遠的綜合醫(yī)院里,手術室的燈晃了兩下,眼看就要滅掉,卻又頑強地重新亮了起來。金發(fā)護士莎拉松了一口氣,然后就聽到手術器械被扔進盤子的聲音。她抬頭一看,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盯著她看。 對方開口:“把病人推回病房,嚴密觀察二十四小時?!?/br> “好的,李醫(yī)生?!?/br> 莎拉又看他一眼。東方人,白凈、斯文、削瘦卻不單薄。她有一次無意撞見李醫(yī)生在換衣服,文弱的外表下是一副精壯的身體。 難怪他能在這里待這么久。 李醫(yī)生和她一樣,都是來非洲支援的醫(yī)療人員。他們這一隊人一共八人,除他是亞洲人外,其余清一色來自歐美。 剛來的時候,李曾被懷疑能否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他看起來太像個斯文教師了。但后來他用實力證明,他比他們?nèi)魏我粋€更有韌勁。 像是今天,他清晨五點做手術,到現(xiàn)在已連續(xù)工作近八個小時。他們該吃午飯了,可傷患還是一個個不停地往里送。 剛才外頭的炮聲無比清晰,顯然落在了平民區(qū)里。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新的病人被送進來。 血rou模糊,奄奄一息。 她提醒李該去吃點東西,對方?jīng)_她點點頭,摘了口罩的臉線條柔和精致,是東方人特有的俊美。 李默摘掉手套,去水池邊洗手。一只手剛洗完,又是一記炮彈炸開的巨響。他充耳不聞,只在心里計算時間。 他可能只夠回辦公室喝口水。 走廊里碰見同為支非的法國同事,一個高大帥小伙,臉色發(fā)白站在那里,精神有些崩潰。 他沖他喃喃道:“不行李,我不能再待下去,我要回去?!?/br> 巨大的精神壓力幾乎將他壓垮。 李默鎮(zhèn)定地看著他:“去哪里?” “回法國,我要去機場?!?/br> 說完法國小伙就要跑,李默不大卻堅定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如果我是你,就會老實待在這里,至少等這波沖突過去。你知道,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 他說的是實話。乍得戰(zhàn)亂多年,無論是哪一方軍事力量都很清楚,醫(yī)療資源是比黃金更緊缺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轟炸醫(yī)院。 法國人臉色灰白,腳步卻停了下來。 李默沒空跟他多說,不遠處有人抬了擔架沖過來,他繞過同事,迎面走了過去。 是個女人,被炸斷一條腿,血不住往下滴,灑滿了送她過來的一路。擔架旁站了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眼里滿是驚懼和擔憂。 他被攔在手術室外。 臨進門前,李默聽見對方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問他:“我mama會死嗎?” 李默回頭看他:“不會,她傷了腿,交給我?!?/br> “真的?” 沒人知道她能不能活下來。李默想了想,伸手摸摸他的手:“真的?!?/br> 他其實并不喜歡小孩,但這會兒這孩子的眼神讓他心軟。 手術室重新忙碌起來,輸血輸液,紗布棉花,每個人又重新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手術還算順利,女人的命保住了,但一條腿必須截肢。是右腿,以后生活會諸多不便。李默想到手術室門口的那個男孩,又覺得這女人還算幸運。 手術的最后一步,他開始縫合截肢后的右腿傷口。在這里醫(yī)生極其緊張,他沒有助理醫(yī)生,只有護士。擱從前在國內(nèi)助手干的縫合工作,現(xiàn)在都得自己來。 針剛扎進皮rou里,手術室的門突然被人粗暴地踹開。一群持械黑人闖了進來,迅速將在場的醫(yī)生護士包圍。 所有人都是一驚,除了李默。他手沒停,依舊在那里縫合傷口。 黑洞洞的槍管指著他們每一個人,為首的黑人男子身上背把m16突擊□□,手里還拿著把布朗寧□□。他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最后直接走到李默身邊。 槍口頂上對方太陽xue,他沖他吼:“停下,趕緊給我女人治病,她要生了。” 李默聲音淡淡的:“先去待產(chǎn)室待著,女人生孩子沒這么快?!?/br> “你他媽不想活了,我讓你給她做手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