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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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訴訟人一方,微景公司的法人代表——郭徽出席庭審,并親自上場參與聽證,本倒無可厚非。但是由于他一直以來的沉默態(tài)度,再加上這段時間電視臺作為“官媒”的跟進和網(wǎng)上的討論,導致他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庭審結(jié)束后,媒體們蜂擁而上,圍住了走出法院大門的郭徽和微景公司的代理人,這跟一臉哭喪的吳晗家屬,以及一臉發(fā)蒙的二姨和二姨夫的門前冷落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少君也恭候在外,看到人出來了,他安排老方和一個實習記者過去聽郭徽說了什么,畢竟成竹在胸,她心里也不慌。自己則是走到二姨夫婦面前寒暄幾句。 而吳晗的家人看過來看過去,也沒人理自己,心里應該也挺憋屈的,悻悻離去了。 李少君問了問關于庭審的情況,二姨表示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他們提出的數(shù)字都比之前合計的要多一些。李少君表示這很正常,跟買東西討價還價一個道理,賣家又不是傻子,總不能一上來就報最低價,總還是得有點溢價空間嘛,這又不是雙十一搞活動,但是最終判多少還是法院說了算。 “嗯,反正都是賠不起?!倍谭蛴妙H具黑色幽默風格的自嘲回答。 “您二位先不用cao心這些了,日子還要過呢?!崩钌倬]有透露更多,“沒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小龍自己在家也該著急了。” “我們求鄰居幫忙看著了?!倍探釉挼?,“反正他每天在屋里也就是寫寫畫畫什么的,也不哭也不鬧,挺老實的,這孩子真是讓人省心?!?/br> 李少君搶在二姨前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拍了拍二姨的肩膀,目送這二人遠去。之后,她繼續(xù)向前,朝著那個被圍了個里外三層的區(qū)域走去。 想看是看不著了,李少君只好站在外圍默默地聽著。 記者們像連珠炮一般地問,而郭徽還是處于默不作聲的狀態(tài)。 “郭總,請問您要求的賠償金具體數(shù)額能否透露一下?您有多大把握可以拿到這個數(shù)字?” “郭總,請問您對被告方的經(jīng)濟和家庭條件是否有了解?” “之前網(wǎng)上的種種輿論請問您如何看待?” 場面一片混亂,只見遠遠的有一個穿著亮麗、容貌不錯的小姑娘匆匆從法院側(cè)面跑了過來,手里還抓著個自拍桿,一邊跑一邊回頭對著手機喊:“朋友們我費盡千辛萬苦終于溜進了法院大院,現(xiàn)在大家在前方看到的就是郭徽,大家有什么想問的評論刷起來??!” 網(wǎng)絡直播!這姑娘是怎么混到院子里來的,要知道沒有記者證,門衛(wèi)肯定是不讓進的。李少君內(nèi)心苦笑一聲,無法對此做出合理的解釋。 “我看到啦看到啦,我馬上幫你們問,朋友們小禮物走起來?。 蹦枪媚餂_到了人群外側(cè),看擠不進去,就把自拍桿高高地拉長,透過手機屏幕,所有人,包括郭徽本人都真著地看著自己在鏡頭前的舉動,一時間除了這姑娘還真沒人敢說話。 “啊,郭總,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吳晗嗎?郭總家里還幾輛車啊,車牌號報一下唄,以后我們都躲著走!郭總拿到賠償以后又打算帶著姑娘上哪兒?。抗?,iphone7快出了能不能送我們幾個???你們刷太快啦我念不過來啦……”網(wǎng)紅旁若無人地大喊,腦袋在郭徽和手機屏幕之間不停切換,顯得十分忙碌。 “這有人管沒人管啊?”終于有個記者不耐煩,喊了一句,很快幾個安保人員把那個直播的姑娘給架走了。那女的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在喊:“郭總你看我怎么樣啊,其實我比吳晗出道早多了,我還關注民生問題呢,加個微信聊唄?” 一段小插曲結(jié)束,大家的眼睛又重新看向郭徽。 郭徽理了理衣服,緩緩開口道:“你們啊,問的這些問題,問來問去都是一個事,說實在的,還真不如剛才那姑娘水平高。我知道你們其實也想問她那幾個問題,本來我真打算好好答一答的,不過可惜她被轟出去了,那就算了?!?/br> 說罷,郭徽看了一眼那個喊話的記者,他臉上瞬間流露出明顯的悔恨表情,但是憋住了,又變回正經(jīng)臉。郭徽笑了笑,繼續(xù)講。 “我為什么說她問的問題比你們問的水平高呢?因為你們的問題一來其實都是一回事,二來沒有任何意義。我倒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都是做記者的,很多應該還是專業(yè)的法制節(jié)目和社會節(jié)目的記者,吃過見過的比我多多了,我就問你們,什么叫做法治?” 郭徽繼續(xù)道:“如果你們心里清楚‘法治’這兩個字是什么概念,那問出那些問題還有什么意義呢?倒不如問一些八卦問題來得好,因為就這個案子而言,我所訴求的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我知道,你們都希望我像本案的另一個當事人一樣,放棄索賠,畢竟我不缺這些錢,但是如果我那樣做了,結(jié)局會如何呢?意義又何在呢?是要告訴大家,只要你窮,撞了人就可以白撞了,還是想告訴大家對于自己負不起的責任,我們內(nèi)心里就可以等同于沒有責任?” 李少君在人圈外聽著郭徽的質(zhì)問,突然覺得很有道理,為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郭徽作為一個有錢人的身份,向一個喪失了家庭頂梁柱的孤兒要錢,而甚少有人考慮這件事本身其實無可厚非呢? “一個秩序良好的法治社會,不應該建立在‘人情先于法理’的基礎上。不管他有錢還是沒錢,我們都應該讓相應的責任人承擔應有的責任,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而不能夠簡簡單單地一句話就了事了,無論對方是什么人。如果今天,站在我對面的不是王小龍這樣的農(nóng)村家庭,而是某某某的兒子,就算是國家主席自己站在對面,我也會平等對待,因為我們的法律賦予了我公民權和財產(chǎn)權。這里我也想通過屏幕,向另一位受害者說一句話,你認為通過放棄自己應得的財產(chǎn)從而換來了他人的尊敬,其實你并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李少君在旁邊抿了抿嘴唇,心里笑道:閆敬昱的痛苦你郭徽又怎么能明白呢?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腦海后一瞬間,李少君突然又產(chǎn)生了疑惑,她想到了圍繞在郭徽身上的那些謎團。那么,是不是郭徽的痛苦,旁人也無法了解呢? “我知道聽完我這番話,你們還會問,我如此地維護法理,看起來是義正詞嚴毫無破綻,可是代價可能是置他們一家于死地,這是否合乎人情?”郭徽又掃視了一圈周圍,繼續(xù)道,“那下面我就來說一說人情?!?/br> “就如同你們說的,王小龍一家的情況確實很困難,都不用我琢磨我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拿不出這筆錢,更何況這次事故不止牽扯到我一人,吳晗和另一個受害者也應該得到應有的賠償。請各位注意,這些是應有的,并不是我們費勁去索求來的。因此我在此做出一個決定,在法庭正式宣判以后,本次案件的一切賠償款項,包括那個放棄索賠的受害人應得的,只要他還有意愿拿到它們,以及王小龍一家的訴訟費用,我將全部承擔?!惫赵捯粑绰?,記者群傳來了一些驚嘆,保持鎮(zhèn)靜的只有外圍的李少君和攝像師方鵬,郭徽的話還沒有說完,“另外,我也在此表達一個我的個人意愿,不知道是否能有希望達成,那就是我希望可以收養(yǎng)王小龍為養(yǎng)子,讓他能享受到好的教育和生活,回到北京這座城市繼續(xù)長大?!?/br> 李少君的嘴張得老大,半晌沒有緩過勁來,她心說:郭徽啊郭徽,你可真絕啊,到了你還是留了一手啊。 2 結(jié)束采訪之后,李少君和老方以及實習生最后才從法院往外走,剛出大院門就被兩聲喇叭喊了過去,竟然是郭徽在車里等候。 “李記者,我送送你吧?!?/br> 李少君看出他有話要跟他說,也不多說,回身讓老方和實習生先回臺里,自己走到了郭徽的副駕駛一側(cè),拉開了車門。 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李少君斜著眼偷偷打量著開車的這個人。今天郭徽的穿著毫無破綻,領帶、袖扣以及發(fā)型鞋襪都很合適,精神頭也好了很多,甚至可以說是神采奕奕,和兩天前進行采訪時判若兩人,這讓李少君更納悶這兩天他經(jīng)歷了什么。 “李記者,這樣打量別人不太禮貌啊?!?/br> 李少君說了聲抱歉,把目光收回,直視前方。 “你對我今天在記者前面說的話有疑問?”郭徽沒有看她,繼續(xù)說道,“這很正常,畢竟我沒跟你提起,不過請你別見怪,我是昨天晚上才做的決定?!?/br> 李少君撇了撇嘴,不做評論,這種事反正他怎么說都行,他們本身也沒有什么約定,跟商人談誠信挺無聊的。再者說,郭徽這個舉措想想也不是什么壞事,她只不過沒有提前得到消息罷了,其實有之前的專訪在手,她也沒損失什么。 “我還得求你幫我一個忙?!惫胀\嚨燃t燈,臉轉(zhuǎn)向李少君,“請你幫我當個說客?!?/br> “你說收養(yǎng)小龍的事?”李少君也把頭轉(zhuǎn)向郭徽,他的臉在前面的車燈映照下都是紅的,但是眼睛卻是雪亮,好像在發(fā)光一般,李少君感覺郭徽此時此刻是真誠的。 “是的,我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能同意,畢竟你跟他們比較熟,幫我探探虛實如何?” “可以是可以……”李少君沉吟了一會,此時紅燈變綠燈,郭徽也不再看她,繼續(xù)開車,“不過我可不能向你保證什么?!?/br>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惫栈卮稹?/br> 李少君一愣,這話說得好像她非要幫郭徽搞定這事不可了。郭徽像是猜到她的想法,補充了一句:“畢竟這對誰都好?!?/br> 李少君想了想,或許這樣真的對誰都好。她把頭靠在側(cè)面玻璃上,看著窗外的景色,正值午后,北京已經(jīng)開始入秋。天高云淡,和風吹拂,陽光明媚,北京進入了它最好的時節(jié),路上的行人也顯得比盛夏時候更精神了些。李少君想:一場車禍,奪走了小龍的家人,但是它確實沒有資格剝奪小龍和這座令人愛恨交加的城市一起成長的機會。 3 “什么?收……收養(yǎng)?”二姨夫在樓道里喊了一嗓子,結(jié)果喊到一半被二姨拽了一把,連忙把音量調(diào)小了,但還是掩不住的詫異。 二姨點了點頭,她剛接完李少君的電話,她向她傳達了郭徽要替她們支付賠償,以及想要收養(yǎng)小龍的事。聽聞消息的二姨也是詫異萬分,沒想到短短一天之內(nèi)事情起伏如此之大,原來他們是帶著個孩子和一屁股債,轉(zhuǎn)瞬之間,不光債沒了,連孩子也可能要保不住。顯然她沒法自己拿主意,把小龍留在屋里,拉著二姨夫出來商量。 “咱們家的孩子,隨隨便便給人家養(yǎng),這合適么?”二姨夫第一反應是拒絕。 二姨也這么想,但是她也有擔憂,“不過要是咱們不答應,人家一不高興不管掏錢了怎么辦呢?” “反正本來咱們也沒打算讓他掏錢,該怎么著怎么著唄。”二姨夫理直氣壯,“大不了拿命賠給他就是了?!?/br> 二姨一臉鄙夷地看著二姨夫,心說:還真看不出你這條命能值幾個錢,并沒有搭腔。二姨夫看二姨沉默了,心里咯噔一下,心說:難不成這老娘們兒真動了把小龍送走的心了?轉(zhuǎn)念又一想,不對啊,當初把小龍接回來,心里先不滿意的不正是他本人么,怎么沒過多少日子,倆人的立場換過來了。 其實二姨夫也不是有多愛小龍,他只是覺得這么名不正言不順地把孩子送走了,錢也不用賠了,倒是省心了,可是到頭來還是落得一個“軟骨頭”的罵名,回到家里左鄰右舍的怎么看待呢?說這家人造孽,欠了人家一屁股錢,最后沒轍了,拿孩子抵債……說得跟當代白毛女似的,多難聽。 二姨也有自己的心理活動,她不是不心疼小龍,若是沒有旁的事,留下小龍在家對他們也是慰藉,畢竟二姨和二姨夫年過四旬還沒有孩子,不用自己費勁就白撿個大胖兒子,怎么想也不是壞事。但是擺在眼前的問題是這些錢,真的賠不起。 二姨夫看出她的想法,開口道:“人家又沒說不交出小龍來就不管出錢,你別想多了,可能人家大老板就是想做點善事,咱們好好跟人說說,他要是真想掏錢咱們也不攔著,可以讓他資助小龍上學嘛,別說什么收養(yǎng)不收養(yǎng)的,人家又不像咱們似的這么缺兒子?!?/br> 二姨心里也覺得此言有理,于是決定再去跟李少君商量一下。她讓二姨夫回屋去陪著小龍,自己往外走。二姨夫自從李少君不聯(lián)系他以后,有點被孤立在核心集團之外的感覺,自己孤零零地回到屋里,看著小龍在那兒寫寫畫畫,上面還是有很多拼音代替不認識的字,他確實幫不了太多。 “小龍,你想留在北京上學么?”二姨夫決定試探一下小龍的意思。 小龍把頭從本子前抬起來看了看,回答說:“有什么不一樣么?” “肯定不一樣啊,在北京上學學的東西更多,以后長大了也更有見識。”二姨夫嚴肅地回答,“學習環(huán)境也好多了。” 小龍“哦”了一聲,沒有回答。二姨夫想想自己也笑了,像他這么小的孩子,剛上完一年級,哪有那么多的想法能夠決定自己的未來呢? 沒多會兒,二姨回來了,說跟李少君說了說情況,她再幫著聯(lián)系一下。倆人正說著,二姨的電話又響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她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報上來的名字讓她著實嚇了一跳。 是郭徽打來的。 4 “您好,是王小龍的二姨吧?我是郭徽?!惫漳闷鸩鑾咨系木破孔樱苯訉χ攘艘豢?,繼續(xù)道:“我聽李記者說了你們的顧慮,我覺得通過她來傳話效率有點低,所以我想親自來解決。我之所以提出來收養(yǎng)小龍,是因為我這些年都在福利院幫忙做事,這我想你們也已經(jīng)知道了。我見過了太多失去父母,甚至失去全部家人的孩子。您認為對于他們來說,真正需要的是有人替代的父愛和母愛么?我認為不是的,這種傷痛永遠會跟隨他們,即使替代成為他們的撫養(yǎng)者的人對他們再好,給予的疼愛超過他們的親生父母千萬倍,即使他們成為孤兒的真正原因是親生父母的狠心遺棄,這些人也永遠不可能真正取代他們。有一些被虐待、被遺棄的孩子,他們可能會記恨自己的父母,從而對世界失去希望。絕大多數(shù)孩子在投入新的家庭后,面對再多的溫暖關懷,也會變得冷漠無情。因為他們已經(jīng)把最深沉濃烈的情感依托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身上。人與人之間最大的隔閡,并不一定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反而是冷漠才最為可怕。 “我再給你們講一個真實的故事,我曾經(jīng)跟著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和民警去家訪,那家鄰居說父母打小孩,我們?nèi)ズ藢嵡闆r,如果屬實,可能就會申請孩子的保護措施。到了那里一看,家里窮得叮當響,孩子四五歲了都快該上學了,連件正經(jīng)衣服都沒有,身上很多傷痕。我們問他,你的父母是不是打你,孩子滿眼都是淚,一雙純真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瞧著我們,隔了好半天,跟我們說,沒打過。我當時想不通他為什么要說謊,后來我明白了,因為他不敢想象失去父母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那樣的世界比現(xiàn)在的暴力更令他恐懼。這就是孩子,純真質(zhì)樸的孩子。 “我說以上這些話,不是想打擊你們,告訴你們小龍總有一天會離你們而去,因為你們不是他的親生父母。我想說的是,與其你們努力地去行使作為一個家人、一個替代者的責任,倒不如換個角度去想,是玩命地去成為一個你永遠成為不了的角色,還是不如放手,給他一個更好的生活和學習環(huán)境,讓他好好地長大成人。” 說完,郭徽沉默了一小會兒,留一些時間讓他們?nèi)ニ伎?。他又喝了兩口酒,卻毫無醉意,反而越發(fā)精神了起來,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他知道,這段空白的時間越長,對他來說,事成的概率越大。 大概過了半分多鐘,那邊傳來了二姨的聲音:“那個,不過我有一個小問題想問?!?/br> “您說?!?/br> “那我們以后還能見到小龍么?” 事成了,郭徽心里對自己說。 “這您大可放心啊,我提出支付事故的賠償,只是希望事件有一個公平合法的結(jié)果,又不是為了買孩子?!惫詹患辈痪彽卮鸬溃爸徊贿^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所以希望給他提供更好的學習和生活的環(huán)境。至于小龍的身份,我不會強行地去改變什么,他依舊是獨立的自己,依舊叫王小龍,依舊是你們的小外甥。我也歡迎你們,包括小龍的姥姥姥爺,隨時來北京看望他。 “啊,這不是馬上要開學了么,我已經(jīng)給小龍聯(lián)系好學校了,我想著那些私立學校好是好,但是門檻比較高,而且里面的孩子大多也有些勢力,并不是太利于小龍的成長,還是找的公立學校?!惫粘脽岽蜩F,準備一舉擊垮他們的心理防線,“不過學校是重點,而且劃片也好,可以直升西城區(qū)的重點初中,好好學的話,高中大學都應該挺順的,要不改天我?guī)蝗⒂^參觀?” 等了幾秒鐘,對面?zhèn)鱽砘卦挘骸澳蔷汀媸锹闊┠??!?/br> 第二十二章 1 如果幾天前有人問閆敬昱,是否還會考慮重新站在一心福利院的大門前,他一定會笑著說那人是精神病,在他心里,這附近五公里都屬于黑洞,在地圖上可以直接摳掉的。 結(jié)果自從在電視里看到裴雪后,經(jīng)過了短暫的掙扎和猶豫,他還是選擇了回到這里,這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不過就如同他之前在電視上看到周老師的時候預測的一樣,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但是當舊日的人重新出現(xiàn)在他視線里,提醒著他這個世界并未因為他的躲避而產(chǎn)生變化,那么,葉一琳還會遠么? 有些事,不弄清楚的話,永遠是柜子底的一個窟窿,用一堆東西鋪在上面,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該漏的早晚還是要漏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趁早砸了痛快。 閆敬昱在大門口端詳了一會,還是覺得有點兒進不去這個門。這會兒門口傳達室里的保安早就忍不住了,看著閆敬昱在那兒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心里話說:怎么那老頭這幾天消停了,不天天在門口神出鬼沒了,又來個小年輕在這轉(zhuǎn)筋,這福利院大門口怎么這么招人呢?是有寶藏還是怎么著? “小伙子,你有事啊?”保安出了門,走到閆敬昱旁邊問了一句。 “哦?!遍Z敬昱正在那犯沖呢,被嚇了一下,結(jié)果下意識地開口道,“我想找周校長?!?/br> “找校長?”保安打量了他一下,“有什么事么?” 正好,這保安幫閆敬昱邁出了這一步,事已至此他也沒什么可避諱的了,便說:“您幫我聯(lián)系一下,就說我叫閆敬昱,想見她,應該就行了?!?/br> 保安看這人神智還是挺清醒的,應該不是精神病,就給校長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結(jié)果報上名字之后,周校長的反應嚇了他一跳,她幾乎是二話不說就讓他把閆敬昱放進來,并說她在樓里一層大廳接他。 難道是新的財主來了?保安看了看閆敬昱,好像也不像個有錢人啊。嗨,管它呢,跟自己也沒什么關系,保安招了一下手讓閆敬昱進去了。 一步一步穿過cao場往教學樓走,之前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開始慢慢連成線,擴成面,進而拔高成體,洶涌潮水般地向閆敬昱襲來。在cao場中央,閆敬昱站定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這個教學樓,樓還是原來那個樓,只是外墻重新粉刷了,防護欄也換成了更堅固的材料,看起來應該怎么也不可能斷掉。他分辨了一下,找到了當年他和葉一琳初次相遇的那個防護欄,不知道在那之后是否還曾有過孩子做過那樣的危險舉動。 除此之外,cao場也整修一新,換上了塑膠跑道,不知道這材料行不行,是不是毒跑道。 他還在四周環(huán)顧的時候,聽到了一個聲音。 “敬昱……真的是你?” 閆敬昱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樓門口走了出來。看來夢真的就是夢而已啊,曾經(jīng)需要仰視的這個人,現(xiàn)在從遠處看來起碼要比自己矮上多半頭,而且也沒有記憶里那么健壯了,跟路邊隨便就能瞧見的跳廣場舞的普通中年婦女沒什么區(qū)別。 “恭喜高升啊周校長,不好意思道喜道遲了?!遍Z敬昱努力地說了句玩笑話,盡量讓氣氛緩和一點。 “這是什么話,快進來吧,外頭多曬啊?!敝苄iL本來也有點慌亂,聽了閆敬昱這話真的還有點放松了,連忙把閆敬昱喊道樓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