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與其說公主殿下是去禮佛, 不如說是將寺廟當做了一處會客的場所。 風(fēng)荷道:“也不是信與不信。這頗眂迦乃是公主一位友人所贈,她素來極為珍視,一向都隨身佩戴。只是之前在洛水集遇刺,這頗眂迦受了些損傷, 殿下便送到行宮, 請那里的工匠修補。” 程俊恍然, 道:“原來是故人所贈, 難怪殿下這樣珍惜?!?/br> 風(fēng)荷又道:“說來也奇,若不是當日殿下正好戴著這頗眂迦,擋了一擋那黑衣人的劍, 恐怕殿下還要受傷呢?!?/br> 嚴瑜也看得十分清楚,這塊頗眂迦的表面上的確有一道醒目的裂痕。但他卻不記得洛水集上公主曾經(jīng)中劍,程俊也道:“原來當時公主殿下差點受傷嗎?” 洛水集遇刺的時候,風(fēng)荷并不在場,她還以為方才所說的事情,程俊和嚴瑜都已經(jīng)知道了,沒想到兩人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風(fēng)荷想了一想,方道:“我只記得公主曾經(jīng)提到,她到底臨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被黑衣人睨到了空隙,情勢十分危急,想來便是那時吧?!?/br> 嚴瑜心中陡然一驚,當日洛水集上的一幕幕,他仍然記憶猶新。他和墨雪衛(wèi)被幾名黑衣人圍攻,公主也不得出手御敵。攻擊公主的黑衣人武藝甚是高強,逼得公主露出了破綻,在另一側(cè)的他見狀立刻將手中的寶劍擲出,擊飛了那黑衣人的兵刃。 幸而公主頗有急智,假稱自己是丘敦族人,鼓動市集之上的百姓圍攻黑衣人,又以發(fā)間的金質(zhì)華勝利誘之,他們才撐到了王晉和虎賁軍的到來。 等到一干黑衣人或逃亡或就擒,公主讓王晉以車載著柳智回京,并以柳智需要保護的由頭,將臂上中劍的他也趕到了車上。 而公主自己則騎在馬,一邊和王晉商議后續(xù)事宜,一邊向帝京方向行去。路上又碰到了陳睿和阿莫林等人,她也一一應(yīng)對了。 從始至終,公主都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慌亂。 故而嚴瑜以為那些黑衣人并未對她造成太大的驚嚇,如今看來,并非是黑衣人技窮,卻是公主太過鎮(zhèn)定。 若非今日恰好碰到程俊,又恰好聽到風(fēng)荷提起此事,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一日在洛水集上,公主也曾經(jīng)與敵人的寶劍只隔著一塊頗眂迦。 一旁程俊也嘖嘖稱奇,“看來這頗眂迦確是寶物,竟能替公主擋下一劍。卻不知是哪位故人所贈?!?/br> “這卻不知了?!憋L(fēng)荷搖搖頭道。她心中其實猜測是王雪柳所贈,但秦王殿下的婚禮之后,公主還特地命程俊去行宮修補這頗眂迦,想來贈給公主頗眂迦的另有其人。 雖然風(fēng)荷并不知道這頗眂迦的來歷,嚴瑜卻認得,這頗眂迦正是之前自己替公主前往永寧寺后院祭拜時,偶遇裴姑和陳睿所得的禮物。 他沒有想到,過了這么久,公主還好好地收藏著它,甚至日日佩戴。他望著在陽光下光芒閃閃的頗眂迦,只覺得胸中萬般感觸,無法言說。 風(fēng)荷與程俊贊嘆完這頗眂迦的神奇,將錦盒合了起來,轉(zhuǎn)身放回了室中。她轉(zhuǎn)出來時,手里卻捧著一個木匣,提給嚴瑜。 嚴瑜不明所處,接了過來。 風(fēng)荷道:“殿下說墨雪衛(wèi)如今也常常需要對敵,特地讓御醫(yī)制了些療傷的藥,本來準備等明日派人送到值房,既然嚴校尉今日來了,便一并取回去吧。” 嚴瑜感到手中的匣子沉甸甸的,又聽風(fēng)荷續(xù)道:“殿下說以后每月都讓御醫(yī)送新的藥來,所需的錢都由芷芳殿出,讓墨雪衛(wèi)莫要吝惜?!?/br> 其實墨雪衛(wèi)中幾乎全是大姓貴族的子弟,誰家沒有上好的傷藥,許多墨雪衛(wèi)甚至還有自己的大夫。這藥說是備給墨雪衛(wèi)的,實際上就是給嚴瑜一人準備的。 不過風(fēng)荷和程俊也不以為意,若說整個墨雪衛(wèi)都比不上嚴瑜一人,那是有些夸張,但要是用半個墨雪衛(wèi)來換嚴瑜一人,恐怕殿下也不會答允的。蓋因嚴瑜確是公主身邊最得力,最忠誠的將士了。 這樣的人,公主平素留心幾分,也是尋常事。 何況眼下,他們還面臨著更重要的事情。 程俊道:“公主已經(jīng)走了幾個時辰了吧?!?/br> 風(fēng)荷朝著芷芳殿內(nèi)的更漏望了一眼,道:“約摸有兩個時辰了?!?/br> 自從公主殿下就學(xué)三師,參與朝政,太極宮的召見就越來越多。但如今日這樣長的單獨召見,卻是第一次。 墨雪衛(wèi)諸侍衛(wèi)私下議論紛紛,風(fēng)荷與程俊的心里也有些惴惴。 不知圣上此番,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公主商議。 被諸多人惦記的圣上,正端坐在太極宮的御座之上,笑瞇瞇地望著站在殿中的女兒。 “昭兒,你可想好了?” 因為是正式召見,立在他面前的初懷公主身著朝服。大燕公主的朝服與前朝不同,為了配合她們可以參與政事的身份,朝服上繡著龍鳳兩種紋路。 未成婚的公主,朝服為一龍一鳳;成婚的公主,朝服為雙龍雙鳳;而正式參政的公主,朝服則為三龍三鳳;若是被封為了皇太女,就可以穿上五龍五鳳的儲君朝服。其時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文武百官無不頂禮叩首。 此時的初懷公主正穿著三龍三鳳的朝服,因她素喜紅色,這朝服便以紅色為底,金線織就的三條形態(tài)各異的飛龍落在她的衣襟之上,又有三條神采飛揚的鳳凰盤踞在她的肩上。 龍鳳相望,栩栩如生,更襯得初懷公主姿儀非凡,眉目如畫。 圣上望著自己的女兒,心中十分感喟:有女如此,再無憾事。 他想起皇后以前所說的話,只望著女兒一輩子無憂無慮,也是平常的父母心,無可厚非。若是初懷自己提出這樣的愿望,作為父親的他,自然樂意遵從。 不過是為她擇一名品貌上佳的駙馬,舉辦一場浩大的婚禮,再將那良田美宅多多賜予給他們夫婦,那么只要他在位一日,自然能保得女兒開心暢意一日。 等到她弟弟繼位,想來也不會為難他們夫婦。 這的確是一條更為容易的路。 但他的女兒,流著夏侯家的血,骨子里有著天潢貴胄的驕傲,注定不會屈居于一個大長公主的封號。 那么作為父親的他,也只有拼盡全力,為她鋪平眼前的道路。 世人都說從興憲公主到南康公主,再到蘭陵公主,大燕想要稱帝,或者已經(jīng)稱帝的公主無一人生活順遂??墒撬恍胚@個邪,或許在文治武功上,他比不得太/祖和武宗,但若論一顆拳拳愛女之心,他是遠勝這兩位先祖。 坐在這帝京最高的御座之上,圣上比任何人都明白,之所以那些稱帝的公主屢受磨難,不過是因為腹背受敵罷了。外有臣子的反對,皇室中人的阻撓,內(nèi)無父皇母后的支持。在這樣艱難的情形下,一個甫登帝位的公主,想要施展才華,真是難上加難。 而他的初懷,絕不會遇到這樣的窘境。 圣上為皇長子取名“昆”,便是要兒子牢記自己與jiejie的血脈聯(lián)系。國巫大人所取的“東刻呂”也頗合圣上的心意。 太/祖之弟文武雙全,乃是太/祖建立燕國的大功臣之一。但他最難得的一點,是毫不矜功自傲。大燕初立,各部族都想著瓜分利益,皇族中人也盼著太/祖能多多封賞群下。只有東刻呂忠心耿耿,將自己手中的兵權(quán)交還給了圣上。等到諸王叛亂只是,他又挺身而出,協(xié)助興憲公主平定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