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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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2.28 日落西山,天空染上了燦爛的霞色。 大盛宮城的亭臺樓閣在暮色中開始有一些華燈初上的柔和之美,紀青盈從重華殿中向外望去,居然開始有了那么一丟丟的熟悉之感。 畢竟折騰到現(xiàn)在,也有半年多了。 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當中的驚險種種、掙扎種種,到了如今在她心里都混合在一起,就像發(fā)酵的綜合水果酒,酸甜苦辣,樣樣都全了。 更要緊的是,當她想起太子孟懷淵,她的心情便也像飲盡了一盞烈酒,滿是說不清的沉醉與著迷。 她真的有點舍不得他了。 不過那都是后話,眼前的一關(guān)太子是不是能如愿以償,順利過去還是個問題。而在這當中,紀青盈能做的幾乎是什么也沒有。 夜色漸漸深沉,天邊又慢慢露出曙光。 沒有任何消息從太廟傳來。 紀青盈在轉(zhuǎn)日早上梳洗的時候,心里的那口氣稍微松了些,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罷,若真按著他的說法。 十月十九。 十月二十。 又這樣毫無消息地過了兩日,紀青盈心里越發(fā)懸得高高的,吃飯睡覺都不安穩(wěn),試著練字靜心也是白費,焦躁之中唯一能做的居然是去看顧川借著送“風物閑書”名義送來的天憲早年彤史并一些脈案記錄。 畢竟是有關(guān)太子的往事,她是真的想知道。 結(jié)果兩日的研究下來,紀青盈越發(fā)心驚。 一方面是太子的經(jīng)歷——天憲三年,懷淵太子被送到夏淑妃的玉韶宮照顧,理由是欒皇后身體不好。這個方面倒是真的,欒皇后在天憲元年懷了長女,天憲四年又懷了次女,這兩次懷孕的保胎都有不少風波,所以長女早產(chǎn)之后一年半夭折,次女雖然順產(chǎn),身體還是不好,五歲的時候也不幸夭亡。欒皇后傷身傷心之余,幾乎就沒有再花多少心力去管健康狀況最穩(wěn)定的懷淵太子。 天憲八年,夏淑妃病故,懷淵太子那時候只有九歲,又趕上了欒皇后次女多病的時候,所以身為嫡皇子的懷淵太子被送給了一位更加安分無寵的妃嬪柳貴嬪照顧。 誰知這次時間更短,當年年底柳貴嬪獲罪被貶,大約是欒皇后覺得柳貴嬪有意借著撫養(yǎng)懷淵太子而心思活絡(luò),可是欒皇后自己又一直忙于照顧其他的子女,于是就在隨后的四年之中頻頻更換照料懷淵太子的人。 說起來,他明明是最尊貴的皇子,然而他的少年時期竟然在宮中這樣輾轉(zhuǎn)流離,紀青盈想想便覺得又荒唐又難過。 而另一方面,還能從這些文件之中確認的便是肅帝的性格實在是非常暴烈,雖然風流成性,卻絕對算不上憐香惜玉。 天憲初年間,每年宮里都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名妃嬪服侍肅帝,當中懷孕者至少要有七八人,然而再過個一兩年,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妃嬪當中能平安活下來的就只有半數(shù)而已。就算孩子能生得下來,也未必養(yǎng)得大。 最初紀青盈以為這是因為肅帝后宮的斗爭太慘烈,妃嬪之間相互傾軋謀害,然而仔細看了彤史記錄才發(fā)現(xiàn),妃嬪因為“見罪于帝”而獲罪被貶、或是之后臥病而死的也很不少。至于這個所謂的“見罪”到底真是妃嬪們大逆不道,還是肅帝實在暴躁易怒易動手,就很難說了。 從這個角度看,紀青盈便越發(fā)覺得太子如今的籌算實在是有道理的很,只不過在重華殿這樣懸心等候的過程實在太煎熬。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 就在紀青盈已經(jīng)覺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消磨殆盡的時候,德海公公終于進門稟報:“昭容,殿下回來了!” 紀青盈心頭一喜,忙起身去迎,動作之間太著急,頭都暈了一下,卻也顧不得,提了裙擺就向外跑,出了殿門卻又住了步子——重華殿的甬道上,謝允和郗太醫(yī)并一眾東宮隨從,竟是護著一頂軟轎過來。 而軟轎之后,還有一位身穿蟒袍、頭戴金冠的長者,紀青盈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定然是謙王爺。 那么軟轎里就是太子了。 他……他竟不能自己走回來? 一陣冷風拂過,未著披風寒衣的紀青盈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強自咬牙定了定神,微微垂首等在門前。 謝允等人的腳步其實快得很,不片刻就到了殿門前,這時德海公公趕緊過去打了簾子,謝允便將轎子里的太子扶了出來。 紀青盈抬眼去看了他一眼,立刻便轉(zhuǎn)了目光,才能忍住沒哭出來,又向著一旁過來的謙王爺屈膝一福:“見過王爺。” 謙王爺還是那個滿面慈祥的富貴平和模樣,見紀青盈等候在這里也沒什么意外,只是擺擺手:“免了免了,先看殿下?!?/br> 紀青盈又一欠身,才趕忙追到寢殿里去查看太子的情況——他的情形比上次從太廟回來還要嚴重,只不過看身上的衣裳與發(fā)髻的鬢邊,大約是在路上已經(jīng)簡單地處理過了一次。 但是當郗太醫(yī)將太子的衣服解開,紀青盈的眼淚還是瞬間又落了下來,也顧不得還有誰在場了:“殿下……” 太子的臉色蒼白難看到了極點,額角也滿了明顯的冷汗,只是眸子還是神采依舊,并沒有因著身上遍布的青腫傷痕、血跡斑斑以及紅紫驚心的膝蓋傷勢而帶出一絲的頹敗。 他也望了望她,卻不便說什么,只是很快將目光轉(zhuǎn)向另一旁的謙王爺,勉力清了清喉嚨:“有勞伯父了?!?/br> “殿下受苦了?!敝t王爺臉色也凝重得很,在旁邊看著太醫(yī)們熟練地為太子處理傷勢,又看著紀青盈也很快自動加入打下手幫忙的行列,很有些感嘆,“這些年來殿下的不容易,臣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萬沒想到……”頓了頓,也不便再多說。 太子搖了搖頭:“伯父知我,我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今后,還有不少仰仗伯父的地方?!?/br> 謙王爺微微欠身道:“殿下言重了。凡事既是為了江山社稷,臣自當盡忠盡力?!?/br> 太子想再說話,郗太醫(yī)卻剛好將他的膝蓋稍稍舒展些,登時臉色猛然一變,冷汗便沿著臉頰淌下來,這一句話便說不出來了。 紀青盈就站在郗太醫(yī)身側(cè),心里也是猛地一抽,不由自主便落了滿臉的淚,什么太子與謙王爺之間的機鋒都顧不得,滿心只想著要是此刻能跳檔多好,要是能直接跳到太子的傷勢痊愈之后的時間多好,現(xiàn)在眼見他這樣受苦,她的心也要絞碎了。 謙王爺同樣也是滿目不忍:“殿下……殿下好好休息,臣先告退。” 太子咬牙擺了擺手,聲音還有些不大平穩(wěn):“伯……伯父慢走?!?/br> 待得謙王爺退出重華殿,郗太醫(yī)等人又足足忙碌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將太子滿身的慘烈傷痕都料理完畢,德海公公立刻招呼所有人都退出,只留紀青盈一人在內(nèi),而這個時候,紀青盈的眼睛早就哭的粉光融滑,又紅又腫。 “別哭了。”此刻的太子幾乎身上各處都涂了藥,便是想伸手抱一抱她都費力得很,只好向紀青盈輕輕擺手,“這原也是孤意料中事。” 紀青盈握住他的手,那修長的指掌間也有些輕微的擦傷,不知道是因為以手撐地,還是在多次的撲跌之中也有碰撞,總之與他身上的情形相比,手上的那些擦傷血痕其實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殿下,真的要這樣才行么?”紀青盈的眼淚已經(jīng)止住,只是心里依舊難過得很。 太子的手微微用力,回握她的手:“不這樣,總不能起兵逼宮罷?” 紀青盈垂了眼簾:“看殿下這樣受苦,還不若起兵呢?!?/br> “好大的膽子?!碧虞p輕嗤笑道,“如今關(guān)起門來也不慫了?這樣殺頭的話也敢說出口?!?/br> 紀青盈伸手摸了摸太子猶自有些發(fā)潮的額角:“千古艱難惟一死,也沒什么大不了?!?/br> “傻話?!碧用銖妱恿藙邮直?,將她的雙手都合在自己掌心,“人活著才有機會翻身。死是最容易的,什么難題都沒了,什么壓力也不必扛了,至于身后那些名聲才是最不要緊的,反正大多數(shù)人原本就什么也看不懂?!?/br> “殿下,”紀青盈聽他聲音里雖然有疼痛的隱忍,精神卻是真的很好,心里倒是也松快了一點,才能再想起來問這幾日的變故,“那如今的難關(guān)算是過了還是沒過?陛下那邊……” 太子唇邊帶了些諷刺,淡淡道:“差不多罷,如今陛下的‘癔癥’是越來越嚴重了,不然如何能這樣磋磨于孤?陛下可是‘慈父仁君’的?!?/br> “所以這三天——”紀青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殿下你到底……” 太子微微垂目,有些躲避紀青盈的目光:“沒什么大事,不過是在謙王爺還有一些宗親與閣臣們面前做了一場戲罷了?!?/br> “那殿下也太入戲了些,”紀青盈咬了咬唇,眼眶又紅了,“皇上下這樣的狠手,里頭是不是也有殿下為了我跟傅貴妃沖突的緣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有些私事,不解釋了。抱歉沒有發(fā)個公告通知,以后不會了。會加更補償大家的。愛你們。 第73章 12.29 “皇上行事如此,也不是第一日?!碧虞p輕舒了一口氣,“還不就是那樣,急起來便要揮鞭子。身登九五這些年了,當年在江州的影子,到底脫不去。” 紀青盈聽得心里又是一動——這是要連到肅帝的往事了。 而且……江州?這會與她現(xiàn)在自己還不知道的身世有關(guān)系嗎? 只是這話,她卻不敢接口,更不敢細問了。 在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情況之前,她是絕對不會主動向太子提起的。 而太子言語之間透露出來對肅帝的褒貶,更不是她應(yīng)該附和或者接口的。 他們父子之間再是無情,還是父子。就譬如今次太子的算計,當中多少還是有些負氣的成分在。 “你這幾日,在重華殿可還自在?”太子見紀青盈依舊滿面驚痛擔憂,心里越發(fā)柔軟,便和聲問了一句。 紀青盈拿了郗太醫(yī)留下的膏子,仔細給太子手上的那些細微的擦傷和血痕一一涂了,垂目道:“還好,只是每日里想著殿下不知道在太廟如何,一顆心就掛在嗓子眼兒下不來。現(xiàn)在看見殿下回來了,卻也沒敢放下?!蓖怂谎郏值土祟^,“我心里亂得很,總覺得是因著我叫殿下的處境更難了,而且我還沒什么能幫得上殿下。” 太子沉了沉,才斟酌著道:“要說幫,還是幫得上。孤現(xiàn)在確實有個難題?!?/br> 紀青盈抬頭望過去,等他說下文。 太子卻挑了挑眉,又將目光閃避開:“且讓孤再想一想,并不急在這一時三刻?!?/br> 紀青盈不由微微蹙眉,前一次太子閃避她的目光,她并不是沒有留意到。只不過她想著大約是這幾日在太廟的情形實在慘烈,所以太子不想提那些細節(jié)之事。然而此刻看來,似乎還有什么別的隱情。 太子會需要她做什么,以至于到猶豫著說不出口呢? 剛好這時德海公公送了剛煎好的湯藥進來,紀青盈便先服侍著太子吃藥休息,便將那疑問先按下不提。 待得太子在藥力與傷痛疲憊之下終于入眠,紀青盈才悄悄出了寢殿,去外頭問謝允和德海公公,有關(guān)這幾日在太廟的情形。 其實十月十五,當紀青盈跟著太子回到重華殿的時候,便已經(jīng)知道了太子大致的籌謀——不是逼宮,勝似逼宮。 大盛立國之初,以一省六部為朝政處理的核心,中書省主理軍務(wù),六部分理實政,天下之權(quán)責盡歸于帝。 而到了懷淵太子的高祖父睿帝一朝,因著皇子皇孫之間奪嫡爭斗復(fù)雜激烈,彼時睿帝有意扶持太孫而挾制儲君,因而設(shè)立內(nèi)閣。閣臣議政輔政之權(quán)極大,可參議君主德行。 當紀青盈弄清楚這一點之后,心中也是暗暗咋舌。 天.朝君政,自然不比現(xiàn)代的那些民主體制,可讓議員國會之類的彈劾君上、以致廢立。 但歷史上因著君主過于昏庸殘暴,而遭臣子廢除的皇帝也不是完全沒有,按著大盛如今的內(nèi)閣設(shè)置,對太子而言可說是非常有利。 在過去的三年里,太子明面上與傅貴妃針鋒相對、水火不容,甚至還扶持夏賢妃試圖去與傅貴妃抗衡,其實太子在暗地里卻沒少給傅貴妃及傅家提供支持,為的就是讓肅帝更加寵愛傅貴妃,沉迷蘅芳宮,好讓閣臣與眾宗親重臣皆知肅帝是如何無心國事。 自然,傅貴妃與傅家人并不知道他們一帆風順的青云之路有一半其實是太子所鋪。 另一方面,太子在這過去的一年之中要向天下力證的,便是肅帝的“癔癥”。 畢竟逼宮造反這件事,即便能一舉成功,生前身后的名聲,到底也離不開一個“篡”字。更何況造反這種刀兵相向之事風險何止萬千,一步不謹慎,便是給旁人留機會了。 可若是肅帝重病,病至神志不清,再說白了就是瘋癲了,那么無論是內(nèi)閣輔臣,還是一眾宗親,便都會主動想到,皇上應(yīng)該安靜調(diào)養(yǎng),太子監(jiān)國便好。若是久治不愈,那么肅帝退位讓賢、頤養(yǎng)天年也就順理成章了。 至于肅帝有沒有“癔癥”,其實并不在于實際上的情況是什么,而是要看宗親與輔臣們相信的是什么。 太子為此已然布置良久,當中無數(shù)的設(shè)計與謀算環(huán)環(huán)相扣,紀青盈能夠得知的只不過是當中的冰山一角,而最要緊的自然是眼前這次在太廟的發(fā)作。 在傅貴妃看來,或許肅帝暴打懷淵太子,又責令其在太廟罰跪三日夜、百般折辱,實在是給蘅芳宮撐腰長臉,讓她離日思夜想十余年的皇后鳳位越發(fā)靠近,然而事實上,這一切種種卻都在太子的計算之中。 群臣百官看見的是什么? 懷淵太子身為欒皇后的嫡出皇子,自元服以來議政輔政,六年中盡心竭力、鞠躬盡瘁,即便肅帝沉迷于蘅芳宮偏寵傅貴妃,太子也對君父從無怨望,還是一心一意地為國盡忠。 如今,只為了傅貴妃這樣一個偏寵的妾室,就在太廟之地暴打懷淵太子,折辱至此,這樣的肅帝已經(jīng)實打?qū)嵖梢援數(shù)闷稹盎栌埂倍帧?/br> 而更重要的是,若肅帝看起來神志清醒,即便剛愎殘暴,只要還不曾禍國殃民,“彈劾君上”這樣大挑戰(zhàn)的事情其實輔臣們也是沒有興趣的。畢竟肅帝與懷淵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不好,群臣也不是如今才知道。其實千古以來的賢明君主能有多少,但凡不是嚴重到一個極端地步,身為臣子的還是想將就將就掙扎求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