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聶羽崢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注意克制情緒,看住她問:“白金項鏈是你被囚禁階段最珍貴的隨身物品。上次,我問過你它的事,你說,丟了。其實,你將它放在過世的孩子身上,交由曾大強埋葬??赡阒浪麑⒑⒆勇裨谀膬??一片荒地,遍布重工業(yè)廠區(qū),四處是掩埋廢料的大坑,連土壤原本的顏色都看不清楚。土壤受重金屬污染,被劃為第一批重點整治區(qū)域。要不是土壤取樣,她還不知道要孤零零地躺在里頭多久。” “現(xiàn)在呢?她……她在……” “已經在市郊的公墓安葬了?!?/br> 禾詩蕊捂住臉,眼淚止不住地流。 聶羽崢有意煽動她的怒火,“出生就夭折,本來已夠不幸,為什么要讓她沉睡在那種地方?你將自己隨身的首飾給她又如何?你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了解憑什么這么說我!”禾詩蕊完全被激怒了,聲淚俱下,近乎嘶吼:“你知道我在曾大強家里過的是什么生活嗎?!我沒被折磨成一個神經病就足夠了不起!最初,連幾只吸我血的蚊子都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告訴自己決不能喪失意識!決不能求死!我要活著!因為還有這些蚊子需要我!后來,我懷孕了,曾大強和曹義黎誰都不敢確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沒有人愿意為她負責!可這個孩子是我那段時間又一個精神支柱!那時候我已經完全屈從于他們了,他們就是我的天?。∥以敢馍⒆?,愿意照顧孩子,可他們不愿意?。『⒆游易约荷?,你們都是男人,不會體會那有多痛!只要經歷過那種痛,什么對你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可是,孩子生下來就不會哭,也沒有呼吸,全身都是白的!我求曾大強帶著孩子去醫(yī)院看看,救救她!可他不肯!他不肯啊?。。 ?/br> 說到這里,她嚎啕大哭起來,饒錫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聶羽崢,他小幅度搖搖頭,示意不要干擾她發(fā)泄情緒。 “她就這么一點點!軟軟的!胳膊腿兒都細細的!閉著眼睛!不會呼吸!也不哭!也不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她的mama!”禾詩蕊哽咽著,上氣不接下氣,“我拼命地求??!我下跪!磕頭!我發(fā)誓我?guī)纵呑佣甲雠`去伺候他!求他送孩子去醫(yī)院!讓醫(yī)生救她!可他說什么都不肯,說孩子不哭更好!然后……然后我就眼睜睜看著孩子不動了,我抱著她,她卻越來越涼!曾大強搶走了她,說,死了就埋了,埋到后山的墓地里,我用盡自己最后一點力氣,把項鏈拔下來給她戴上,之后就暈倒了。再醒來的時候,曾大強已經回來了,說都處理好了,沒事了。沒事……怎么可能沒事……我看清了他,我……”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合上嘴,紅唇緊緊抿著,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項鏈為什么到了曹義黎手里……他竟然連這么一點東西都不留給孩子……” 聶羽崢起身,將一盒紙巾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你不覺得自己說的相互矛盾嗎?” 她握著紙巾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他。 “曾大強在你的描述中,是個狼心狗肺的人,連50%概率是自己女兒的都這么無情無義,之后又為什么對你出奇地好?你確定……”他問,“自己沒遺漏什么?” “沒有!”禾詩蕊飛快地答。 聶羽崢沒有給她狡辯的機會,馬上說:“因為孩子的夭折,你其實對曾大強產生了強烈的恨意,這種恨意扭轉了你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你從心理上擺脫了他對你的控制。在那時,你就可以趁他出門做工時求救或者逃走,可你沒有!” “我……我沒有,我……” “第4年看清了曾大強,就恢復了自我意識,你為什么到第7年才在一次火災中‘正當防衛(wèi)’殺了曾大強逃生?他害死了你的女兒,難道你還能順從地跟他相處后3年?如果真是這樣,你女兒的死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只是一個不足為奇的小插曲?她不該來,是她自找的?她的母親在她夭折后竟然還跟那個拖延搶救時間的男人和樂融融?” “你們?yōu)槭裁匆莆?!”禾詩蕊的心理防線在對女兒夭折的愧疚和委屈中全面崩潰,泣不成聲,“我不殺他,我能逃出來嗎?你們這些無能的警察找到了我了嗎?你們早點找到我,我能這樣嗎?!” 饒錫換了種語氣,溫和地說:“你對曾大強之死的來龍去脈乍一聽有板有眼,但深究下去破綻太多,再這樣耗下去,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對我們說出實情,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正是因為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也有萬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法律不會苛責于你。難道你不想早一點了結,去公墓看看你的女兒嗎?她在那里靜靜等了好幾年呢,她也盼望著mama能去看看她,跟她說說話,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雖然這個世界上知道她存在過的人不多,可還是有個人那么愛她,也一直愛著她?!?/br> “我都說……我什么都告訴你們……”禾詩蕊抬起頭,急切地說,“我說了之后,求你們帶我去看看她……去看看她……” 為攻破她心理防線推波助瀾的聶羽崢忽然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訊問室,顯然不愿再聽下去。 聶羽崢站在走廊窗口,問一個路過的刑警要了只煙,默默點燃。 女人,無比軟弱,又無比堅強。你知道她們的軟肋,但她們的軟肋同時也是鋼鐵戰(zhàn)士的盔甲,是世界上最尖利的矛,是能阻擋一切攻擊的盾。 他不必聽禾詩蕊的坦白,她做了什么,他早就了然于心。她依舊如當年叱咤風云時那般,美艷而高傲,她自救時的勇氣和隱忍,同兩個身強力壯男人較量時心理的巨大張力,都是那樣讓人震撼。她是高智商的罪犯,是令人悲憫的受害者,也是一個為自己當初的不成熟而付出巨大代價的可憐可恨之人。 可是,有誰能要求一個年輕的生命凡事都成熟? 或許,這就是人間百態(tài)。 ☆、第99章 永別舊時光(4) 第二天, 公共危機干預研究所一如既往地安靜, 陽光在窗臺灑下斑駁, 窗外樹影森森,一陣陣蟬鳴將暑氣渲染得更濃烈。洪遠嵐剛從支隊拿文件回來, 一頭一臉的汗,站在聶羽崢辦公室外頭,他特意抹了抹臉,掏出眼鏡布, 細細擦了鏡片,才敲門而入。 聶羽崢將一疊厚厚的資料冊放進柜子, “拿到了?” “嗯, 這是詳細筆錄?!焙檫h嵐將一個資料袋放在他辦公桌正中, “聽說下個月開庭,如果您要寫心理分析報告的話,時間還挺緊的。” 他頷首,簡單翻閱一下, 微微震驚同時, 惋惜地微嘆口氣。 禾詩蕊說, 孩子的去世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精神刺激,這種恨意,也使她對曾大強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式的依賴感崩塌。她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和與曾大強、曹義黎之間的關系。她意識到,他倆并不是可以依賴的人, 之前的幾年, 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忽然大徹大悟。 也許正是站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她更能冷靜地凝視深淵。她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分析了曾大強在體力和智力上的優(yōu)劣勢,發(fā)現(xiàn)頭腦簡單的曾大強比較好對付,而曹義黎卻是個難纏的角色。 就跟拆房子一樣,主梁斷了,房子才會倒,你揭去再多瓦片,充其量只能掀翻屋頂。要出去,必須先除掉曹義黎,再除掉曾大強。想到自己和女兒的遭遇,除了出去之外,她更想對這二人展開報復。 她無法同外界接觸,在體力上也無法同曾大強抗衡,只有打心理戰(zhàn)。她回想前幾年的遭遇,正是因為情緒混亂,不知不覺自我暗示,不相信自己還能出去,才會默默接受現(xiàn)實。她的悟性本來就強,如此就悟到一種方法——用情緒去控制人,在對方情緒最糟糕的時候,施加更壞的影響,就能讓這個人順著糟糕的情緒走下去,越來越往牛角尖里鉆。 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頓悟到的竟是心理學中的黑魔法。 她開始嘗試著向曾大強施加負性情緒誘導,剛開始并不成功,她慢慢專研、慢慢修正,滴水穿石一樣腐蝕著他的思想。他沮喪時,她跟著怨天尤人,把更多的負能量輸送給他,他生氣時,她火上澆油,把他的怒火放大到最烈,引導他隨意地用暴力發(fā)泄怒火。再接著,她試著把屋子里的物件跟某件糟糕的事聯(lián)系到一起,頻頻暗示,讓他目之所及,都是不愉快的回憶。 曾大強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古怪,喜怒無常,沒幾個人看他順眼。而禾詩蕊則裝出萬分服從的樣子,他只有在她這兒能得到贊美。她漸漸發(fā)揮出原有驚人的口才,灌輸他一套糟糕的價值觀,滲透著他的大腦,慢慢扭轉他對自己的防備。 曾大強慢慢被禾詩蕊洗腦,成為了傀儡一樣的人物,對她的依賴感增強,從而產生了對曹義黎的排斥心理。禾詩蕊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不斷慫恿曾大強以各種理由向曹義黎要錢。她要求曾大強給自己買昂貴的化妝品,甚至有機會拿到他的手機,她非但沒有選擇求救,還悄悄下載了不少心理學書籍,深入而系統(tǒng)地學習人心cao控術。 在禾詩蕊有意地挑撥下,曾曹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最后幾乎發(fā)展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遲早要互相殘殺。禾詩蕊判斷了一下形式,還是覺得曹義黎應該先走一步,就分兩次要曾大強向他勒索高達20萬的現(xiàn)金,終于逼得曹義黎帶著錢前來談判。 曾大強已然站在了禾詩蕊這一邊,不同意曹義黎所謂“一口價”的買斷提議,二人終于扭打起來。禾詩蕊見曾大強處于下風,就先一步砸傷了曹義黎。曾大強處在暴怒中,禾詩蕊多年對他怒火發(fā)泄渠道的培養(yǎng)奏效,曾大強搶過她手中的榔頭,幾下就把曹義黎砸死了。 當時,只有禾詩蕊才知道,曹義黎一完蛋,曾大強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安慰著他,跟他分析利弊,蠱惑他將曹義黎的尸體妥善地埋好。曾大強采用了他最擅長的手段,將尸體深深埋進白天時挖好的樹坑中,還一層一層地撒入大量的石灰妄圖掩蓋將來可能散發(fā)出的味道。 他去埋尸的那個晚上,禾詩蕊將曹義黎曾經來過的種種證據(jù)都保存得妥妥帖帖,為的是將來嫁禍曹義黎。 曾大強魂不守舍地回家后,早就布置好一切的禾詩蕊勸他一醉方休,他真的聽話都喝得不省人事。禾詩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截電線,繞在了他脖子上…… 隨后,她找出曾大強常備在家的一小桶汽油,潑灑之后,將煙灰缸里未熄滅的煙頭朝那邊一扔—— 轟!!火苗如同一條小蛇,飛快地順著汽油潑灑之處擴散開,一下子進化成一條火蟒。 七年的囚禁與煎熬,就這么付之一炬。 聶羽崢沒想到,禾詩蕊能自己悟出負性情緒誘導這種黑技術,這到底是人求生的本能,還是大腦浩瀚的潛力? “這個案例……”他伸手敲了敲檔案袋,“可以作為今年重點研究課題進行。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和利馬綜合癥(注1)共存于一個案例中,非常罕見。更何況,二者之間還有此消彼長的關系。在人質出現(xiàn)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之后,劫持者對人質產生了依賴感,變成了利馬綜合癥,反被人質所害,可以說,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例?!?/br> (注1:利馬綜合癥是人質犯被人質所同化,與人質的立場趨于一致,把攻擊心態(tài)轉變的現(xiàn)象) 洪遠嵐正缺論文數(shù)呢,一聽這個,高興極了,雙眼都放著光,“接下來得加班加點了,不然時間根本不夠用?。 ?/br> “時間的確不等人。”聶羽崢低著頭若有所思,“有件事情我得請教你?!?/br> “不敢不敢!”洪遠嵐受寵若驚,怎么?在學術上聶羽崢還有向自己不恥下問的時候? “聽說你去年春節(jié)向女朋友求婚成功,請問,用的是什么辦法?” “???”洪遠嵐一愣,剛才他們不是還在認真嚴肅地討論著今年重點課題嗎?為什么忽然跳到這種事情上?他尷尬地笑了幾聲,摸摸后腦勺,“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辦法啦,就是在她家樓下用蠟燭擺了一個心,然后打電話叫她下來,我拿著玫瑰給她……” “在樓下用蠟燭擺了一個心?”聶羽崢不可思議地重復道,“我記得去年春節(jié)鵬市恰好遭遇了十年一遇的超強寒流,你是怎么保證蠟燭那點小火苗在強風下不滅?” 洪遠嵐簡直要被痛苦的回憶惹哭了,“別提了,都可以出道數(shù)學題了——點燃1支蠟燭需要20秒,點滿5支蠟燭,就會被風吹滅4支,問多久能把50支蠟燭全部點燃?” 聶羽崢沒有被這點小伎倆唬住,他同情地搖搖頭,看著自己的助理,“也就是說,所謂‘用蠟燭擺了一個心’,她在樓上其實根本看不見?!?/br> “看見了。”洪遠嵐一臉郁悶,“別忘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點燃了她家樓下的草坪,差點沒被警察抓走。弄出這么大動靜,她怎么可能看不見?她下來時候一邊哭一邊笑,還一邊罵我,問我是不是她不答應,我就要燒她家的房子?!?/br> “看來這并不是個好辦法?!甭櫽饙樢荒樥乜偨Y到。 他點了點頭,又說:“我一朋友是將求婚戒指放在女朋友最愛吃的東西里,希望她吃到時能有個驚喜?!?/br> “后來呢?”聶羽崢虛心問。 “他女朋友是個吃貨,見了愛吃的東西就狼吞虎咽,最后用血淋淋的教訓證明了一個真理——鉆石的硬度遠遠大于牙齒?!?/br> 聶羽崢汗顏,“你那位朋友……人還好嗎?” “還活著。”洪遠嵐笑,“沒想到組長也會為這種事情傷腦筋?” 聶羽崢不置可否,這種煩惱對他來說似乎是個甜蜜的負擔。 埋首梳理出許多值得研究的細節(jié),再抬眼時,分針時針恰好把表盤分割成兩個面積相等的半圈。他暫將資料推到一旁,起身剛要走,只聽走廊上響起熟悉的高跟鞋聲。 他的眼眸染上些笑意,靜靜坐在原位,待那抹身影走進,揚揚唇角,“查崗?” 說話間,已起身去迎。 “下午恰好約了個訪客,就在附近。還有,我去報了個二級咨詢師的培訓班。”他近幾日忙于工作,聽說今天案情終于水落石出,既是順道來找他,也是想跟他輕輕松松地度過難得清閑的一晚。 “想我了。”他一語道破。 “我算是領教過你工作狂的一面了?!弊h曷柭柤?。 “能令我執(zhí)著的不僅只有工作,還有……”他刮了下她的鼻尖,見她釋然又得瑟地揚了揚眉,才接下去說:“還有國家大事?!?/br> 祝瑾年飛揚的眉尖耷拉下來。 “不過,國家大事多的是人cao心,我只好把除工作外的其他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甭櫽饙樕斐龊推降拈蠙熘?。 “我不聽我不聽!”她捂著耳朵故意跟他抬杠。 “那就不聽?!彼兆∷氖?,在她指尖輕輕一吻。 祝瑾年把頭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所謂歸屬感,最大還是源于他吧。 ☆、第100章 尾聲 一個月后, 聶羽崢遞交了禾詩蕊案幾個當事人的心理分析, 作為警方調查報告中的一個附件,由公訴人上交法庭。 報告中提到, 隔絕、囚禁、虐待與死亡威脅讓禾詩蕊出現(xiàn)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默認了曹義黎和曾大強對其施加的種種犯罪行為, 產子意外之后,禾詩蕊出現(xiàn)了典型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 主要表現(xiàn)為激惹性增高和攻擊性.行為頻繁, 并對創(chuàng)傷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回避,采用錯誤的方法進行自救與防衛(wèi)。曾大強受其影響, 出現(xiàn)了與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相對的一種罕見心理狀態(tài)——利馬綜合癥,但仍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沒有主動釋放人質, 導致了禾詩蕊最后的犯罪行為。禾詩蕊在被囚禁的7年中, 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喪失了以正常邏輯思考問題的能力, 在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作用下,實施了報復手段。 鵬市中院經過了三個月漫長的審理,終于做出一審判決,禾詩蕊犯故意殺人罪,考慮到她被囚禁多年,死者曾大強多次對其進行死亡恐嚇、強.jian和殘酷虐待, 判處有期徒刑3年, 緩刑5年。 新聞一經媒體報道, 又引發(fā)社會一**討論,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了。生活總在繼續(xù),就像永不停息的列車,窗外或美麗或糟糕的風景,都僅僅是過眼一瞬,不會長久地留在不相干的人心里。 康堅揚搬離逍遙游后,真的沒再也沒做過那個夢。這件事真的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大清早,奶包就在外頭不停地撓門,不知是餓還是寂寞。臥室里傳來一些響動,只聽祝瑾年的聲音傳來——“別鬧了,千惠說讓我一上班就去她辦公室……” 聶羽崢仍舊沒有松手,薄被下,緊緊擁著她。她薄薄的吊帶睡裙阻隔不了來自他的體溫,她的背貼著他的腹部,只感覺一片炙熱。 “哎,對了,我忽然想起,我們認識好像不知不覺超過一年了……”祝瑾年不再掙扎。 聶羽崢低啞地應了一聲,似乎這個日子并沒有成為一個重要日印在他腦海里?!耙荒昵?,你能想到一年之后自己和你口口聲聲咒罵的‘出卷老頭’一起躺在這里嗎?” “簡直不敢想?!弊h晡孀⊙劬Γ八匀艘欢ㄒ煤没钪?,誰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好事呢?” “是啊,誰知道呢?”他意味深長地一笑,松開了手,“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起床,就一定會遲到?!?/br> 祝瑾年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急急洗漱好。趕到荒漠甘泉,恰好踏著點兒進了千惠的總監(jiān)辦公室。 千惠瀟灑地捋一捋流海,“是這樣的——我們做的幾個心理分析項目反響不錯,前幾天我們接到了芬蘭一個心理咨詢室的邀請函,想跟我們探討心理分析在咨詢過程中的實際應用。本應由我們的心理鑒定總監(jiān)聶羽崢去,但我問過他,這一兩個月根本走不開。你是他的助理,而且我看過你的英語成績,六級過了,口語也不錯,想不想去走走?” “可是芬蘭……” “哦,語言的問題你不用擔心,肯定有專門的翻譯陪同?!?/br> 祝瑾年有些受寵若驚,覺得這完全是他們看在聶羽崢的面子上,順道給自己個出國走走的美差?!翱墒俏业馁Y歷還不夠,工作室的主心理師都可以代替聶羽崢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