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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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皇帝和太后就這么當(dāng)眾秀起了母子情,畫風(fēng)也是有點兒迷。 “免禮?!北惶笥H自扶起來后,齊毓玠側(cè)身抬了抬手臂,面朝眾人道。 大家高呼“謝恩”,低眉起身。 “陛下有心了。”一時有些感動,太后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隨口道,“梧桐縣果然是個好地方?!?/br> 她對皇帝其實是有親情的,雖說當(dāng)年前往封地存了規(guī)避爭儲的心思。但她并不是只有這一個選擇,巒兒是女子,她們母女留在皇宮低調(diào)處事也未嘗不可,只是齊毓玠生母去世前與她情同姐妹,加之這孩子極其懂事,她真的不忍他身邊沒個親人照顧,遂做出了這個當(dāng)年讓許多妃嬪嗤笑的決定。可又有誰能想到曾經(jīng)那個弱小不得寵的皇子今日竟會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這個位置太高,伴著無上地位和富貴到來的同時,也帶來了太多不可預(yù)料的危險。 怕同苦不能同甘,怕疼在手心里的孩子變成她眼里的陌生人,所以她不僅防備著,連巒兒她都盡量減少他們接觸的機(jī)會,生怕會一不小心觸犯到他作為皇帝的尊嚴(yán)與底線。 可她卻忘了,這個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他有雄才大略,卻也善良孝順,作為母親,她或許一開始便錯了…… 眼底沁出淚意,太后側(cè)首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母后……”聽到她此時的心聲,齊毓玠面色逐漸變暖,他站在她身側(cè),一動未動,與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一般無二,不過身形變得更加偉岸高大。 伺候在一旁的慈寧宮太監(jiān)總管周立素有眼色,這些年陛下與太后表面母慈子孝,可中間隱隱的生疏和隔閡他們做奴才的也不是察覺不出,方才他見陛下太后眼底都溢滿了感動,心下已經(jīng)有了譜兒。思及此下形勢,他忙彎腰嬉皮笑臉的岔開話題,接著太后的話道,“傳聞梧桐縣是鳳凰歇過腳的地方,受神獸庇佑,自然鐘靈毓秀民風(fēng)淳樸?!?/br> 圍觀中的喬亦柔:“……” 她身體戛然一僵,有股冷意從腳底一直往上竄。她被晾在一邊兒沒事,誰叫晾著她的是全天下最牛的男人和最牛的女人呢?只是太監(jiān)這話什么意思?一瞬間,她猛地感覺到了危機(jī)。 陛下莫名其妙和太后唱起親情大戲也就罷了,為什么偏偏在她出列這個當(dāng)口?還有扯上鳳棲梧桐縣這個傳說作甚?豈不是—— 豈不是從各方面暗示陛下可以將她納入后宮?好過分啊,陛下您一定要堅持己見,鳳凰什么的,又不是戲本兒,簡直無稽之談,真的純屬無稽之談?wù)娴模?/br> 況且太后皇帝母子情深關(guān)她鳥事?這種愚昧的言論會讓別人以為她身上也攜帶著福氣,福氣個頭!她若有福氣怎么還會站在這里?陛下您一定要英明真的一定要英明,迂腐迷信要不得啊英明的陛下…… 清了清嗓子,齊毓玠覺得耳邊有些聒噪,他淡淡斜了眼站在一旁恭順低眉的周立,心底輕哼一聲,這些宮人們倒是一個比一個會抖機(jī)靈。 一個太監(jiān)敢這么說,自然是摸準(zhǔn)了太后的心思討個喜慶。 若是平常,齊毓玠順其自然留下這個秀女的牌子倒也無所謂,然而—— 然而這個秀女眼下正在聲嘶力竭的苦苦跪求他千萬不要留她牌兒! 齊毓玠受不了的輕輕撇了下嘴,視線望向旁處,心底暗道,不說旁的,她的碎碎念可還真是無比聒噪…… 第6章 太后調(diào)整好失控的情緒,與皇帝一同端坐好。 對于太監(jiān)周立的話,她心底是認(rèn)同的。許是心情豁然開朗,連帶著下首規(guī)規(guī)矩矩低眉站著的喬亦柔,她眼中也多了幾絲滿意。 人一貫如此,總想討個吉利,加之梧桐縣歷來名聲極好,是祥瑞之地,若將此女納入后宮,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況且,這女孩兒眉清目秀說話得體,總比皇帝留牌子的第一位秀女強(qiáng)得多,就是看起來年紀(jì)略小了些…… “你今年多大了?”太后彎了彎唇,慈聲問道。 一邊在心中哀嚎祈禱,喬亦柔一邊惴惴不安的答話,絕不肯多說一個字,“民女再過數(shù)月就足了十八?!?/br> 太后登時詫異地睜大了眼,十八?虧她還以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呢! “母后。”齊毓玠斜覷了眼仍在心內(nèi)嘀嘀咕咕的喬亦柔,他涼涼收回視線,面帶微笑地側(cè)頭望向太后,“《趙越救母》中趙越的孝心確實為人稱道,只是……”見太后眸露疑惑,齊毓玠下頷微收,語氣平靜,“只是母后您可還記得鄔門關(guān)曾經(jīng)鬧出的‘藥佛珠’事件,當(dāng)時鄔門關(guān)良縣一帶出現(xiàn)瘟疫,傳聞一種由城隍廟千年檀木提煉制作的藥佛珠可預(yù)防治愈,良縣百姓趨之若鶩爭相購買,最后事情傳出來時,良縣已經(jīng)快成為一座空城。” 見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地低頭不語,齊毓玠面部神情變得凝重,他繼續(xù)道,“城隍廟千年檀木又被傳為‘圣木’,道是真龍曾在其樹枝上盤踞渡劫過,此后城隍廟聲名遠(yuǎn)播無人不知。可廟里的千年檀木真有預(yù)防治愈瘟疫之效?不過是有心人謀財?shù)脑幱嬃T了。朕認(rèn)為鐘音寺泉水與藥佛珠有異曲同工之處,都將普通之物過度神化,朕不敢堂而皇之昭告天下這世上是否存在神仙和龍鳳,因為沒有人知道。但類似藥佛珠之類的民間悲劇卻不勝枚舉,除了那些喪盡天良謀財害命的惡人,造成這種悲劇的源頭是什么?” 是老百姓的愚昧和無知。 是天神論的過度宣揚(yáng)傳播。 也是民間醫(yī)術(shù)藥材的匱乏與貧瘠…… 整個御花園靜悄悄的,唯有幾只納涼的鳥兒站在綴滿嫩綠樹葉的枝頭,嘰嘰喳喳叫著。 齊毓玠目光一一朝眾人掃去。 他知道,這番言論在他們看來過于大逆不道,只不過礙于他是皇帝,便不得不對他唯唯諾諾的敷衍附和,實際上心底卻不敢對鬼神有一絲不敬。 但他不信這些,因為見多了打著這些幌子謀一己私利的人,也見多了歷來追求神道而不得的皇帝。 “這個皇帝……好像還挺靠譜兒?!眴桃嗳岬兔荚谛睦锏?。 四周緘默,她低頭低久了,脖頸已有些僵直,但卻一動不敢動。 能感受到這段話帶來的震撼,喬亦柔說不清道不明腦海里的想法,但她覺得,皇帝沒有說錯,她也能明白他最后的一句話,造成這種悲劇的源頭是什么?其實有很多因素,老百姓的思想覺悟,醫(yī)術(shù)的落后,乃至地方管轄制度…… 大概他就是想表達(dá)求老天爺并沒有什么用,百姓不該盲目的將牽扯上“神”的事或物奉為圣明。 沒錯。 齊毓玠驀地在心中答道。 他右手落在案臺,眼眸略有深意的覷了眼乖乖順順站在下首的纖細(xì)女人,對于她不同于眾人的心思,令他頗感意外。 其實本無意多說這些,齊毓玠初衷只是幫她一把,既然她不想留在宮中,那就成全她。然而眼前這般狀況,若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他很難不順?biāo)浦鄣母鶕?jù)太后想法留她牌子,別無它法,他唯有對這種“福氣論”“神明論”反駁一二,向在場所有人表露他的態(tài)度。 這幫慣會察言觀色的人自然不會再推波助瀾。 但話說到此處,齊毓玠卻深深覺得他必須得為老百姓做些什么,眉頭緊鎖,他嚴(yán)肅道,“明日朕會在早朝與眾臣商議,麟國國土必須廣開學(xué)府廣設(shè)醫(yī)館,盡量讓老百姓們從身到心都有一定程度的升華?!?/br> “皇帝言之有理?!迸詡?cè)太后頷首認(rèn)真道,“這事確實需提上日程。” “多謝母后理解?!?/br> 嘴角微彎,太后與齊毓玠相視一笑,對于皇帝那些話,她面上雖淡定,可心口仍在突突急跳,一方面她覺得有一定道理,另一方面又恐陛下對神明不敬惹來什么禍端。所以她只有岔開這個話題,然心中卻有了計量,大抵這位秀女是留不得了…… 明顯皇帝并不認(rèn)同“鳳棲梧桐縣”這個沾福氣的傳說,也就是不稀罕留個沾福氣的女人。 喬亦柔:“……” 既然太后都懂,她又何嘗不明白?只是方才太過專注思考陛下的話,而忘了自己的處境。 陛下懟了太監(jiān)的話,那就是她不用因為這個緣由留下來了? 簡直太棒!喬亦柔高興壞了,整個人都處于極致的興奮中。 陛下太厲害了,不止是厲害,而且英明神武,她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皇帝,他好像很清醒,清醒的不像一個有無上權(quán)利的君主。另外她剛才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學(xué)府和醫(yī)館,都可以逐漸杜絕這種慘劇,可地方管轄制度呢?為何一整個縣發(fā)生了這么嚴(yán)重的情況卻沒有官員上報處理?陛下難道忘了這個關(guān)鍵結(jié)點? 他會忘? 難道他堂堂一國之主竟還會比她遜色不成?明明就略知皮毛而已,倒敢質(zhì)疑他了? 齊毓玠不滿地蹙眉,當(dāng)年“藥佛珠”一事發(fā)生時,他初到鄔門關(guān)不久,沒有實權(quán),底下大事還把持在其他人掌心,他根本難以知情。 “以后這種事情斷然不會再發(fā)生?!毕袷翘匾饨獯鹚囊苫螅R毓玠望著遠(yuǎn)方道,“完整合理的地方官員管轄制度已籌備一年之久,很快便將開始實行。” 懵了一瞬,喬亦柔倒沒覺得不對勁,只是由衷覺得好巧呀。 她才奇怪的事情陛下就解釋清楚了呢。 真好。 有這么一個好皇帝麟國一定會越來越富強(qiáng)的。 心中大石落下,喬亦柔整個人放松不少,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默默夸贊著他,陛下的聲音很好聽,像夜間泉水淙淙聲,有令人安定的力量。對太后也很孝順呢,果然是個孝子。最令人敬佩的是他的見識和偉略,勤政愛民一心為社稷著想,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皇帝呀…… 齊毓玠暗暗握拳輕咳一聲。 他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聽過太多恭維諂媚的話,但卻并非都發(fā)自內(nèi)心,或是存有其他目的。 相反,她的言語稚嫩,一句一句透著真誠。 臉頰微微發(fā)燙,齊毓玠有些赧然地抬眸看向李久,示意他撂牌子。 “陛下要撂我牌子了么?” 是啊,這不是你想要的?齊毓玠挑了挑眉梢,下意識輕點了下頭。 “太好了,陛下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人?!?/br> 呵……難道他不撂她牌子就是壞人?齊毓玠悻悻扯了下唇,正要沖李久搖頭,卻聽熟悉而清亮的嗓音霎時在耳畔響起,“淮南道汀州梧桐縣同知喬立承之女喬亦柔,留牌子,賜香囊。” 時間仿若凝滯。 喬亦柔怔怔愣在原地。 齊毓玠也是。他忘了眨眼,茫然呆坐著,然后朦朧憶起,他方才似乎好像大概朝李久點了下頭?可—— 可并不是要留下她的意思,就只是失誤,一個失誤罷了! 四周霎時又熱鬧了起來。 太后心內(nèi)莫名其妙的,嗟嘆不已道,“哎,連我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孩子到底是大了,我有意讓他留下這個女子,他卻扯出一大堆道理,不擺明了不想要這個女人?那能怎么辦?自然是隨他,反正是他的女人,結(jié)果呢?結(jié)果扯了一堆卻又留牌子?什么鬼?叛逆也不是這樣叛逆吧?這到底是中意這姑娘還是不中意?” 慈寧宮太監(jiān)周立心中頗有些不屑,“呵呵,陛下說自己不信神仙龍鳳,卻還不是生怕這個女人身上帶著福氣,鳳棲梧桐縣,若這個女人真有大貴之相,他身為真龍?zhí)熳?,自然要留著了,要留早留便是,卻非得掰出一堆話立牌坊,現(xiàn)在打臉了吧?還不就仗著自己是皇帝為所欲為,反正他們做奴才的屁都不敢放?!?/br> …… 齊毓玠憋屈死了。 他雙拳下意識攥緊,又生氣又懊惱。 好歹是皇帝,現(xiàn)在連奴才們都在笑話他說一套做一套,可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打臉,況且又有什么理由在留了牌子之后又反悔? 他太陽xue都在隱隱作痛,不好意思去看下首那個秀女的反應(yīng)…… 喬亦柔在太監(jiān)提示數(shù)次后才反應(yīng)過來的麻木謝恩。 她神情空蕩蕩的,連腦子里也白茫茫一片。 說好的撂牌子呢?說好的不盲目遵從封建迷信呢?這個皇帝鋪墊了一大堆敢情耍猴兒呢?什么玩意兒?簡直浪費(fèi)欺騙她的感情……還英明神武和別的皇帝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呸,都是自私自利生怕吃虧的貨色。 是啊,寧肯留下她也不肯錯放,皇帝嘛,無上尊貴,為所欲為,不容抵抗,肆無忌憚,橫行霸道。呸,她真想把皇帝和錢大人一手拎一只用力丟進(jìn)江里喂魚去啊…… 這話—— 說得是不是也忒過分了? 齊毓玠本來還愧疚著,結(jié)果一時被她給激起小情緒了。 他哪兒是故意?他堂堂皇帝想要什么樣兒的女人沒有,非得強(qiáng)迫她細(xì)胳膊細(xì)腿兒弱不禁風(fēng)的一個小女子,還把他和錢大人丟到江里?她以為她是武松?不過錢大人是誰? 神色驀地陰沉下來,齊毓玠板著臉懶得多想,他皺眉冷眼朝李久搖頭,將剩下四位秀女全撂了牌子,匆匆示意宮人們快將這組送走落個耳根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