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是?!睋鷳n地睨了眼自家主子,杏春梅秋有些緊張地徐徐退了出去,她們自然也期盼著今夜侍寢順利,不然宮里頭的日子怎能好過?所以娘娘啊,一定要爭氣,最好一舉就懷個小皇子,如此可就贏在了起跑線,光想想這樣的未來都覺得實在是太美好了…… 等她們美好的退了下去,殿內(nèi)徹底安靜下來。 喬亦柔隔著紗簾望向不遠處端坐在上位的皇帝。 她自然不愿意莫名其妙就從了他,她雖生養(yǎng)在民間小地方,但娘在世時,她爹還沒做芝麻小官,他整日讀書想著考取功名,家里銀錢都是她娘掙,自從見證她娘結(jié)局后,她就明白女人的一生絕對不能依附在男人身上,她娘倒從未想過依靠誰,奈何情深錯許。只是女人再有孩兒后,一顆再堅硬的心都會莫名柔軟得一塌糊涂。 當然了,她在不愿生皇帝的孩子前還要先想想自己有沒有命生…… 想想靜婕妤,再看江貴嬪與元嬪二人都算好的。 喬亦柔腳底莫名竄起一股寒氣,她徒有蠻力,卻怎么都拼不過九五之尊的地位。 大抵她把皇帝輕輕來個過肩摔腦袋就要立馬掉地了…… 所以她能怎么辦?唯有鋌而走險來個下三濫的招數(shù)先保全自己少受些折磨罷了。 動作極其迅速利落的從袖口里抖出些巴豆粉撒入茶壺中。 喬亦柔低眉將托盤捧了出去。巴豆粉這東西還是她從幾個宮女手中討來的,麟國崇尚以瘦為美,加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些宮女兒們?yōu)楸3置鐥l身段,偶爾會在茶里加些此類東西。喬亦柔打定了主意,先讓那可惡皇帝飲下茶水,待會兒她再稍微拖延下時間,靜候藥效發(fā)揮些作用,那時等到他想折騰她時定會感覺腹中不適…… 許是有些心虛,她一步步朝他走近,只覺他周身氣息透著涼薄冷厲,尤其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像是在審判她哪兒肥美哪兒瘦削,哪兒適合折磨…… 齊毓玠:“……”他冷眼瞪著她拎起茶壺,澄清的茶水霎時汩汩倒入茶杯,她纖細雙手爾后將之置在他面前。 呵呵—— 他瞪她還真不是挑肥揀瘦,而是感嘆世上居然還有如此膽大愚蠢之人。 齊毓玠斜了眼那杯不懷好意的茶水,他勾了勾唇,臉色陰沉地端起茶杯送入唇邊,心想,你完了你若不阻止你就真的完了,你所期冀的折磨馬上就要來了…… 氣氛莫名有些逼迫。 喬亦柔眼見他即將沾唇,心中一顆心驀地砰砰疾跳,她一向是光明正大的人,難免覺得有些不安。 “陛下?!泵偷爻雎暥糁顾麆幼鳎瑔桃嗳嵊樣樞Φ?,“燙,不如嬪妾去另換一盞新茶來?!彼呎f邊狠狠攥了攥掌心,罷了,與其這樣,倒不如待會熬不住時一掌劈在他后頸,讓這皇帝暈過去拉倒省事。待他次日醒后,定是不信她這么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能有此神力。 唔,此策倒是安全許多,喬亦柔眸中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只是驟然間又生出了另一個疑竇,她卻不知方才那些嬤嬤宮女兒們都捧了什么東西入了寢殿,聽聞前朝有位荒yin無度的皇帝,最是愛好閨房之樂,研制了許多見不得光的器械來折磨人,譬如將女人哄入“任意車”上用金鉤玉軸將手足禁錮,然后寬其衣解其帶,再肆意尋花覓蕊,真是用盡了不堪手段來折辱人…… 若他等下效仿那前朝昏君束縛了她手足可如何是好?喬亦柔又忐忑起來了,悄悄斜了眼被他手上那杯茶,暗自思忖,不如還是將這茶想法設法給他灌下去一了百了吧…… 齊毓玠托著茶杯的手一個不穩(wěn),險些摔了下去。 他故作淡定地將之微微用力擱在桌上,臉上莫名氤氳了一團紅潤,不知是給她羞的還是氣煞了。 好生了得,先不提她哪來的自信將他七尺男兒撂倒,單單只她這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驚世駭俗…… “陛下,嬪妾覺得這茶似乎已經(jīng)冷卻了些,再涼,喝下去怕是對腸胃不好?!?/br> 齊毓玠陰陽怪氣地抬眸沖她笑了笑,腸胃不好?他若真喝下去才是對腸胃不好好么?最毒婦人心啊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一眼兩人算是近距離面面相對,喬亦柔第一次看清了他長相,俊俏是俊俏,可這笑起來的樣子真稱他內(nèi)心,邪魅陰暗,可能是相由心生吧! 嘴角抽搐,齊毓玠緊握的掌心微微發(fā)抖,他怕他一個忍不住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來。 這二十余載,他自認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卻沒見過這種女人,叫人打心底恨得牙癢癢兒的。 “陛下……” 陛什么陛,知道她又有心來誘哄他喝茶了,齊毓玠猛地起身,他大力拂了拂衣袖,正欲疾步離開,卻陡然聽到背后傳來一記驚喜的嗓音,“咦,走了?也太美了吧,哈哈哈快走快走省的我良心不安的喂他喝巴豆茶……” 腳步戛然一頓,齊毓玠冷哼一聲,眸中登時劃過一絲挑釁,巴不得他走是吧?呵呵,他還偏生就不走了,他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把這巴豆茶給他灌下肚去…… 第14章 喬亦柔覺得真是見了鬼。 怎么都要走出殿門的人又折身回來了? 她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噩耗,神情有些懵懂,呆呆地微微仰頭望著筆直朝她走來的齊毓玠。 他穿著玄色長袍,袖擺領口用金線繡著精致的龍紋,殿內(nèi)燭火通明,將他深邃五官勾勒的更為挺立。殿外檐下幾盞紅色燈籠則隨風搖曳生姿,像是在他身后綻開了一朵朵紅蓮,煞是風流恣意…… 再看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眼梢微勾,漸漸地,戲謔意味從中溢出,連薄唇都抿出淺淡的笑意。 直至走到她身前,齊毓玠才放慢腳步。 他向來不是愛與人太過親近的性子,總覺著留點距離讓彼此雙方都更為自在。但許是覺得她這幅呆呆傻傻的模樣頗為有趣,他便故意更往她身前進了一步,然后優(yōu)哉游哉地俯首定定瞧著她。 其實,他對她的誠實非常滿意。 至少在相貌上,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長成這樣還不錯,瞧,都把她給看呆了。 大概隨了他早逝的生母,齊毓玠自小就長得俊美異常,但在未前去鄔門關前,他身子薄弱,長年累月的營養(yǎng)不良加精神警戒使得他極為瘦削,宮中來來往往時,常會聽其他受寵皇子當面用這個理由折辱他,道是像個小女兒家,陰陰柔柔沒有男子氣概失了皇家顏面云云。那時他雖告誡自己不要將這些污言穢語放在心底,但潛移默化間,他是不大愛聽人在樣貌上夸贊他的。 除了此刻。 不知為何,她這癡迷的神情莫名令他有些洋洋得意,卻不知得意個什么勁兒。 忽然之間,一陣風從殿外吹入,兩側(cè)燭臺上的火苗兒尖倏地搖晃了下。 喬亦柔心思也跟著燭火翻來覆去地搖了搖,然后整個就被搖醒了,她望著戛然近在咫尺的陛下,有些鄙夷自己。 雖然從未見過這般美貌的男子,但她怎么能這么一副沒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呢? 目如朗星如何?他心是黑的。 鼻若懸膽如何?他肝是黑的。 面如冠玉又如何,他連脾都是黑的…… “陛下?!辈粍勇暽赝笸肆艘徊?,喬亦柔斜眸盯著那杯將要涼透了的茶水,紅唇緊抿,有些遲疑。 茶涼了要哄他喝下去怕有些難度,但不哄的話…… 偷偷朝珠簾后的寢殿覷了眼,但由于實在是隔了重重珠簾,她瞧不見那些嬤嬤宮女兒們都放了些什么。喬亦柔攪了攪帕子,真真是為難。又想,她雖未親眼見過那傳說中的“任意車”,可理應不該小巧得能被人捧在掌心才對,但萬一這位麟國皇帝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偷偷摸摸制造了更方便的器物怎么辦?江貴嬪的雙足與元嬪的手到底…… “可是渴了?”齊毓玠挑了挑眉梢,聽不下去的刻意打斷她想法。 動作優(yōu)雅地抬袖端起桌上那杯巴豆茶,他聲音含著夜的磁性,又莫名的有種難以言明的深意,“朕瞧著你已經(jīng)瞅了好幾次這杯茶,既是渴了,便喝了就是?!睂⒉枧踉谡菩模R毓玠笑著遞給她。 “……嬪妾不敢?!?/br> “朕賞你的,怎么不敢?”齊毓玠眸中飛速劃過一絲幸災樂禍,轉(zhuǎn)而消失無蹤。 “當然因為這是杯巴豆茶??!誰喝誰傻?!眴桃嗳嵩谛膬?nèi)咆哮道,她拼命搜刮盡了腹內(nèi)的那些矯情言辭,垂眸輕輕答,“這是嬪妾親自沏給陛下的,代表著嬪妾的心意,怎好嬪妾自己喝了去?豈不……”好不容易醞釀著感情說完,喬亦柔覺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天吶,真想一手把他直接拎起來丟出殿外去…… 食指指尖玩味地輕敲著杯面,齊毓玠從頭到腳打量對面的女人,她比他矮整整一個頭,手腕纖細,明明柔弱得他一只手就能輕而易舉把她抱起來,偏生不知哪兒學來的壞規(guī)矩,整日在心里說什么要將誰誰誰給扔出去。 只當她逞強在心底耍耍威風,齊毓玠并未認真放在眼底。早些年前去封地鄔門關居住時,他便開始習武強身健體,在當?shù)?,老百姓每年都會舉辦一次舉鼎盛典,屬于祭祀山神的一項活動,他曾經(jīng)為了在百姓之間樹立威信,冒險參與過一次,但也只堪堪勉強的將三鼎之一的東邪鼎舉了起來。但不是他特意抬高自己,這麟國能舉起此鼎的人確實屈指可數(shù),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將巴豆茶重新放回到原處,齊毓玠本就嚇唬嚇唬她,他胸腹里長得可不是黑心黑肝黑脾,沒那么惡趣味非要整治她。 不過—— 從她連續(xù)幾次的反應來看,齊毓玠也算明白了,這女人是把他當做了在床笫之間有特殊癖好的皇帝。 真是冤枉委屈。 他連后宮另幾個的小手都沒拉過呢。 所以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突破自己,牽牽小手摸摸小臉再…… 咳咳,清了清嗓子,齊毓玠面上有些赧然的朝黑乎乎的窗外睨去,“可有閨名?在家時長輩都喚你什么?” “回陛下,都有的。”喬亦柔甕聲道,“娘親覺得嬪妾幼時皮得很,總喚嬪妾貓兒,祖母習慣叫柔兒?!北嗾f一句話就能多延遲半刻的決心,她努力多說些字,暗暗想,沒有旁的法子了,待會忍無可忍時直接一掌將他劈了,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齊毓玠正覺得她軟聲細語間有了些氣氛,可以嘗試著去拉拉她半掩在衣袖下的瑩白小手,偏生她最后來這么一出,又要將誰誰誰給劈了,真是大煞風景…… “依朕看,該叫你虎兒才合理?!?/br> “為何?” 齊毓玠沖她涼涼一笑,因為狐假虎威啊,但嘴上卻沒作任何解釋。 趁她疑惑地瞪圓了眼睛之際,他決定豁出去了,今晚不成功便成仁,子嗣倒是其次,他必須撞破自己的魔障,如此想著,便正兒八經(jīng)很有帝王架子道,“你把手伸出來?!?/br> 眸中愈加不解,喬亦柔以為他有什么特殊意義,或是解釋為何她要叫“虎兒”,就乖乖將右手伸了出去。 齊毓玠垂眸認真盯著她攤平的右手,真小,指尖細細的,在燈光下透著細膩的rou粉色,又像一整塊無暇的美玉。所以他大概需要柔和些,不然捏碎了可怎么辦? 如此囑咐著自己,他伸出手驀地握住了她。 他們掌心溫度有一點點差異,摸約她的更涼些,齊毓玠動作很輕,畢竟他不能把她手當作一柄劍肆無忌憚的揮來舞去…… 喬亦柔:“……”jian詐卑鄙,完了,我的手完了嗚嗚嗚。 驚恐地盯著被他包裹在寬大掌心里的右手,喬亦柔麻木地怔在原地,她覺得這皇帝似乎好喜歡她手的樣子,定定看著都不錯眼呢,完了,果然戀手癖,她要面臨張元嬪一樣的慘劇了么? 齊毓玠抽了抽嘴角,無語地斜她一眼。 他既已走出了第一步,這后面的好似都降低了困難指數(shù),不顧她亂七八糟的那些想法,齊毓玠干脆利落地俯身將她直接打橫抱了起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給睡了,不然他真是無顏再在這宮里待下去了…… 他步履穩(wěn)健。 一步一步,抱著她越過兩側(cè)長長的兩排紅燭,燭火跟著他衣袖間的清風微微搖曳,像是蕩漾起了滿屋子旖旎的漣漪。 喬亦柔完全呆了,她還沒被人這樣抱過呢。 雙手不自覺環(huán)住他脖頸保持平衡,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親昵。 此時此刻,他們之間更為接近,只余短短幾寸的距離,她可以清晰無比的看到火光落在他睫毛上形成的扇子陰影,也可以看出他眉宇間的英氣。 “叮叮玲玲……” 一片大珠小珠陡然相撞在一起,半空霎時響起清脆無比的聲音。 齊毓玠抱著她轉(zhuǎn)角,穿過珠簾,進了內(nèi)室寢殿。 床榻被宮女嬤嬤們布置過,鋪了繡有龍紋的錦被,他單手抱著她,用另只手掀開被褥,將她放倒在床上。 身體被松開的那一瞬間,喬亦柔猛地彈坐起來,她雙眸圓瞪,眼也不眨地望著站在床側(cè)的皇帝。 然而第一次遭遇這種狀況,她到底是有些嚇著,腦中驀地一片空白,只條件反射的警惕戒備著。 齊毓玠見她這模樣,便不指望她來伺候他了。 說起來,他到底是有些理虧,她不愿入宮,不愿成為妃嬪,自然更不愿被他睡咯。但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無奈啊,想想他堂堂一國皇帝真是可悲,竟淪落到要睡一個不愿意被他睡的女人了,哎…… 話雖這么說,可睡還是要睡的。 齊毓玠掃了眼她呆呆怔怔的模樣,撩起長袍坐在她身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