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以那樣不可思議的方式,”沈之繁回憶起那個時候眼角依然是帶笑的,“雖然我好像記不太清了,但是……那種感情,人生中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了吧?!?/br> 言朔心臟一抽,總覺得沈之繁這種告白帶上了一絲陰翳,像是某種退無可退了后的放手一搏。 “我很喜歡你,言朔,能理解嗎?” 沈之繁兀然抬起眼睛,他的眼中沒有眼淚,干干凈凈的,沒有那種拖泥帶水的東西。 他已經(jīng)這么復(fù)雜的一個男人了,在他面前眼神卻清澈如洗。 所以,不是他的錯覺對吧,言朔心頭說不清的震動,在他面前,沈之繁不是在演戲吧,而是真真正正的,像當(dāng)年的那個少年。 所以他才會……那么缺乏理智地,忍不住相信他。 誰都有軟肋的,縱然是剛硬完美的將軍大人,也有塵封的往事和軟肋。 縱然是將軍大人,也會在沈之繁這件事上一錯再錯。 他為什么不能錯,錯在他身上了又怎么樣,言朔想,他又不是圣賢,也不是造物主,更別說圣賢和造物主也有敗筆的時候。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多好的人,他很自私的。 “我能理解?!毖运返穆暰€低沉下來,他在沈之繁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所以,我們……是相愛的嗎?” 沈之繁很少這么叫他的全名,總是大人大人的,又或者總是您啊您的。 相愛? 沈之繁的腦海里兀然地閃過這個詞,一下子豁然起來。 如果他們是相愛的……原來他們是相愛的嗎。 對啊,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樣可不就是相愛嗎? “愛”這個詞其實并沒有那么遙遠(yuǎn)不是嗎。 沈之繁想,他對言朔的感情難道不算愛嗎,如果這樣沉重的感情都不算愛的話,那什么算是愛。 這就是愛情,這里面包括了憧憬、喜歡、堅持、夢想和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形容詞,這本來就是愛,盡管復(fù)雜了一些,盡管掙扎了一些。 他的目光重重地落在言朔身上,想讓看著他的時間盡量地漫長,原來這就是他的愛人了。 我的愛人。 沈之繁覺得自己半輩子都命薄如紙一樣,親情友情都薄,命也薄……就是那種整個人都薄如蟬翼,輕飄飄就能登仙的樣子。 偏偏有這樣一份厚愛,壓得他都快不想隨隨便便就去死了。 可惜這份厚愛只存在于過去和現(xiàn)在,不會有將來了。 “沈之繁,”言朔的目光也很重,和他的呼吸聲一起,沈之繁下意識地知道言朔要說些什么了,他努力地全神貫注地傾聽,“我記得那個時候,甚至不能說記得,我希望你相信,我可能也沒有告訴過你……但是從那個時候,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jīng)愛上你了。” 沈之繁微微睜大眼睛。 “我愛你,能理解嗎,沈之繁?” 言朔老臉已經(jīng)不會隨隨便便紅了,他是拿棵草都能心安理得地說出花的人,哪怕那是醉酒的時候。 可是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初戀的愣頭青一樣。 對啊,本來就是初戀啊。 沈之繁的眼神再三地變動,最后,他伸出兩只手,十分溫柔地環(huán)抱上了言朔的肩膀。 “……我能理解?!?/br> “那你,相信我了嗎?”言朔的聲音帶了一絲小心翼翼。 沈之繁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傻子,言朔原來是這么努力在取得他的信任嗎,從來都不是言朔不夠相信他,而是他一直不敢去相信,言朔會這么信任他。 因為言朔是男神啊,可望不可即啊,他對他的感情太深了,深到在他的面前就是低一等的,所以他才那么不可置信……言朔也會像,他喜歡他一樣喜歡他。 就像是,一條魚用盡一生去追逐對面的一片海,可是只有等漲潮的時候它才能游過去,偏偏漲潮時間很短,波濤洶涌,大海喜怒無常,一個不小心它就會被別的洋流卷走然后尸骨無存,所以它一直膽怯地不敢游過去。 它等啊等,最后等到最后它快老死的時候,那片海忽然難過地對它說,我這片海一直都在等你一條魚啊。 這種事能隨隨便便信嗎,一片海能一輩子等一條魚嗎。 能嗎? 能啊! 沈之繁心頭火辣辣地疼。 他能的話,言朔為什么不能。 “是我錯了?!?/br> 言朔聽到沈之繁的聲音里帶了一絲鼻音,忽然有些無措。 “我應(yīng)該信任您的,”沈之繁沒有哭,但是那種酸澀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一緊張又開始您啊您的,“我以為我比任何人都在乎您,都理解您,因為我注視了您這么長的時間,可是我錯了,只有我是蠢的?!?/br> 言朔也想說,是啊,你這個蠢貨。 可是他舍不得說。 一條魚窮極一生望向大海的時候,說不定某片海也小心翼翼地,只等待著某一條魚。 第61章 絕殺(1) “斐迪南亞大人?!?/br> 斐迪南亞出門轉(zhuǎn)身,不出意外地見到了那位青年,像一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角落里。 “哦,間諜已經(jīng)除掉了嗎?” 沈之繁點了點頭,伸出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 “說實話,蒂亞的防衛(wèi)功能比想象中弱多了,不過聯(lián)邦那邊也很奇怪,用的是這么落后的設(shè)備,我打賭,就算是三年前我也能做掉他?!?/br> 斐迪南亞不置可否:“這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之繁你……” “您想除掉言朔嗎,”沈之繁抬起頭,他的目光冷漠得嚇人,“斐迪南亞大人,您是否一直想除掉言朔將軍呢?” 斐迪南亞對這句話顯然出乎意外。 “言朔?別鬧寶貝兒,他可不是什么說除掉就能除掉的,他可是民眾的支柱啊?!?/br> “而且,你們的關(guān)系并不一般吧?!?/br> 青年垂下了頭,他的手中拿了一杯紅酒,鮮艷欲滴,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這杯紅酒里。 “的確,因為我曾經(jīng)非常愛慕言朔將軍?!?/br> 斐迪南亞心知肚明,嘴上卻不動聲色:“愿聞其詳?!?/br> 沈之繁卻轉(zhuǎn)開了這個話題,他的眼神鋒利如刃一如既往,“大人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您是想除掉言朔將軍的吧?!?/br> “這話可不能亂說,”斐迪南亞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手指摩挲著胸前的領(lǐng)帶,“言朔將軍勞苦功高,對聯(lián)盟忠心耿耿,實在是沒有什么理由……” 沈之繁嗤笑了一聲:“大人在之繁面前,沒有什么好隱瞞的?!?/br> 斐迪南亞也跟著笑了,他伸出手接過沈之繁手中的高腳杯,輕抿了一口紅酒:“看來,你有辦法?!?/br> “言朔將軍是沒有缺點的?!?/br> 斐迪南亞跟著點頭:“他是鐵人,是軍魂?!?/br> “現(xiàn)在有了。” 斐迪南亞不自覺有些興奮,他覺得沈之繁的聲音格外地悅耳,青年本來就清俊的面容仿佛更白皙如玉,籠著莫名的瑩潤光澤。 言朔那個手握重權(quán)的家伙,實在是太礙眼了。 如果他要和聯(lián)邦合作的話,言朔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可惜言將軍此人向來滴水不漏,十八般神通。 沈之繁從旁邊的推桌上拿起另一個玻璃高腳杯,燈光曖昧,照得杯中物更鮮艷如血。 “他的弱點,是我?!?/br> 斐迪南亞頗有興致,他從頭到尾細(xì)細(xì)地掃了一遍沈之繁,從他的頭發(fā)絲到他露在外面的一截瘦白的腳腕。 “之繁,我從來都不否認(rèn),你的確像一個藝術(shù)品那樣迷人,”斐迪南亞沖他舉杯,“但是我也承認(rèn),言朔不是凡人。” 沈之繁舉起酒杯。 “砰?!?/br> 杯壁相碰,清脆得讓人心癢。 “所以我覺得,或許直接讓你看到結(jié)果更直接一些?!?/br> 斐迪南亞眼睛瞬間亮了,他俊朗的眉目有那么一瞬間的扭曲,隨即又柔和下來,還是那個從容不迫的皇太子。 “看來我低估了什么?!?/br> 沈之繁抬頭飲下酒,喉結(jié)波動,與他半開的領(lǐng)口下的鎖骨一起,分外迷人。 “并不是您低估了什么,而是我更加膽大一些加運氣好罷了,我曾經(jīng)救過言朔將軍的命,所以他總覺得,我還是當(dāng)年那個善良的孩子。” “你依然善良,”斐迪南亞巧舌如簧,不過從他興奮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魂早就被言朔可能被擒這個消息勾走了,“偉業(yè)需要犧牲一些不必要的小善良,為了更偉大的事業(yè),這些都是值得的?!?/br> 他親熱地勾住沈之繁的肩膀,眼睛飛快地轉(zhuǎn)動了兩下,編故事向來是他的強(qiáng)項,“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從前沒有告訴你,沒錯,言朔他們家當(dāng)年也參與了西維爾計劃,我之前并不打算告訴你,畢竟他還不是你能隨意動手的?!?/br> “但是我沒想到,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他在哪兒?如果要處理一定要快,言朔這家伙,向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br> 地下室的門很快就開了,這是蒂亞地下十九層的地方,這次本來是封鎖的,但是斐迪南亞私下動用了這個地方,作為他和下屬的活動場所。 他老遠(yuǎn)就看到了被綁著的言將軍,有些忘乎所以地吹了個口哨。 “這太不可思議了,”他湊近旁邊的青年,“他真的這么迷你嗎?” 沈之繁神色漠然,無悲無喜的那種,斐迪南亞習(xí)慣了,他總是如此的。 “他只是對我沒有防備?!?/br> 斐迪南亞抬起他的下巴:“如果不是你不愿意,之繁,我實在是很喜歡你,無論是你的臉,還是你的聰明。” “不過,”斐迪南亞話中藏了一把刃,“之繁,我記得你說過,是相當(dāng)愛慕言將軍的吧?” “是啊?!鄙蛑毕袷窃谧窇浭裁矗鶝鰣怨痰淖旖蔷谷凰蓜恿藘煞?,連眼神都像是邂逅了一縷春風(fēng),“我從前,的確時候十分愛慕言將軍。” 他退后一步:“您是在懷疑我的忠誠嗎?正因為我愛慕言將軍,即使是武器的我也有嫉恨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