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猜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把不斷掙扎的晏輕鋪平、捋開。

    小蛇抵抗不了殘忍的人類，偌大的眼睛盯著陸堯，好像在無聲的控訴他的暴行。蛇身上果然多了東西。

    “這樣都能硬么？”陸堯忍住笑，伸手彈了兩下，說：“真小?！?/br>
    他這話就是調(diào)侃，原形下小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想到晏輕變成這幅模樣之后，居然學(xué)會賭氣了，一路上都跟死了一樣，盤在他手臂上，不管陸堯怎么跟他說話，都不肯抬頭。

    “乖，等以后讓你綁回來?！标憟虬参康溃骸安灰鷼饬?。”

    小蛇蔫頭蔫腦的，還是不愿意搭理他。

    陸堯在周圍找了一圈。

    蟾蜍跟蜈蚣都不見了，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

    這里草木旺盛，幾乎沒有空地，植物種類繁多，車廂半掛在一棵樹的枝干上，綴得樹木搖搖欲墜，陸堯踩在樹干上，幾步跳上車廂，把行李撈了出來。晏輕的黑色背包也沒被忘記，被他背在了背上，陸堯又看了幾圈，問：“還有什么落下的東西么？”

    小蛇指指桌子底下。

    陸堯彎腰勾了一下，果然撈出一本練習(xí)冊來，說：“這個(gè)是不能忘?！?/br>
    他把練習(xí)冊放進(jìn)背包中，然后扛著行李箱下了車。行李箱中的東西不多，干脆就全塞進(jìn)了背包中。要想辦法往外走，陸堯略一思考，順著樹往上爬，到頂端之后向遠(yuǎn)處眺望，這個(gè)通道廣闊異常，一眼看去全都是密集的古樹跟高聳的山，軌道都見不著。

    陸堯嘆了口氣，從樹上下來，順手給手臂上的小蛇塞了一顆糖，說：“自己換個(gè)地方，我們要往上爬了?！?/br>
    他指尖托著一塊剝了糖紙的奶糖，小蛇用蛇信子舔了幾口，嘴巴動(dòng)了動(dòng)，像是把什么東西從口腔中移開，然后才叼著奶糖，咽了下去。

    陸堯沒注意，他仰頭看了一下石橋，活動(dòng)了一下手腳，晏輕已經(jīng)爬進(jìn)了他衣服里，纏繞在了他腰上，很安全的位置。

    “抓緊了。”

    陸堯滿意的隔著衣服摸了兩下，然后后撤幾步，借著沖力悍然躍起，輕松扣住石橋上凹凸不平的石塊，短短幾息間，就往上攀爬了十幾米。

    石橋高度駭人，從下往上看的時(shí)候視野廣泛，底下甚至有隱約霧氣，然而陸堯卻并不畏懼，輕松地爬了上去。石橋頂端狹窄異常，剛好是火車的寬度，鐵軌旁邊長滿青苔，也不知道年份多少。他拍拍晏輕，說：“出來吧。”

    他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小蛇爬出來，也不催促，說：“不想出來就在里邊帶著，困了就睡一會兒，等我找到出口再喊你?！?/br>
    晏輕不想出去。

    何止不想，簡直就是樂不思蜀。

    ——他慢慢的縮緊了身體，伸出帶著奶香味的蛇信子，感受著陸堯勁瘦的腰肢跟結(jié)實(shí)光滑的腰肢，偷偷舔了舔。衣料柔軟，全都是陸堯的氣息，緊繃的小腹上帶著一點(diǎn)汗珠，他盯著看了一會兒，遺憾的收回了舌頭。往上還有兩個(gè)柔軟的點(diǎn)點(diǎn)，可惜他有心沒膽，怕做的過火，惹怒陸堯，最后連這點(diǎn)福利都被剝奪。

    陸堯最多覺得有些癢，沒放在心上。

    鐵軌一路向前蔓延，這是目前為止他能找到的唯一出路。其實(shí)如果不是因?yàn)閾?dān)心晏輕的身體，他大概不會走的這么干脆。

    蟾蜍下落不明，云姜又……

    陸堯皺緊了眉頭。

    云姜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你跟罐頭都是我的

    石橋狹窄筆直，盡頭又是隧道，穿過去之后也不是通道的出口，而是一片更蓊郁的叢林。

    通道橫跨空間，有點(diǎn)縮地成寸的意思，是偷渡客們慣走的路，一般不會有人花功夫來開辟這么大的空間，偶爾有幾個(gè)，也是通道本身長年累月的擴(kuò)張形成的，很難遇見。

    偏偏他們運(yùn)氣不好，中了這么個(gè)彩頭。

    軌道往前延伸，山區(qū)地面上下起伏，視線又被高山跟古樹遮擋，根本看不到出路。

    陸堯背著包走了小半天，傍晚的時(shí)候找了個(gè)樹洞，簡單把里邊腐爛的雜物掏了出來，然后把背包放了進(jìn)去。

    晏輕終于肯出來了，陸堯摸摸他的腦袋，說：“去背包上休息一會兒，我去干柴燒火?！?/br>
    小蛇盤在背包上，用蛇信子舔舔他的手掌心，陸堯把手一縮，笑道：“你是蛇又不是貓狗，整天就知道舔來舔去，跟誰學(xué)的？”

    他抬頭看了天空一眼，神色嚴(yán)肅了起來。

    晏輕卻渾然不覺，又賴在他手腕上磨蹭了一會兒，戀戀不舍的看著他走遠(yuǎn)。

    等到陸堯的身影消失，他才乖乖的鉆進(jìn)背包里，然后拉上拉鏈，呆呆的趴在書上。

    樹洞里一股子腐爛的木頭的味道，背包里反而好聞一些，但是晏輕不在乎這個(gè)。

    沒有陸堯的地方對他來說都一樣的，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盤起來，然后發(fā)呆，最好等他回過神兒來的時(shí)候，陸堯已經(jīng)回來了。

    陸堯選的地方很隱蔽，離著軌道不遠(yuǎn)，但是灌木叢密集，剛好遮蓋住洞口，從外邊幾乎看不到什么。

    晏輕一秒一秒的數(shù)，外邊有一點(diǎn)動(dòng)靜他都想探出頭去看看，不久之后外邊響起了被刻意放輕的動(dòng)作，隨后背包忽然被粗暴的按壓了幾下，然后猛的一震，似乎是有人把背包丟在了什么地方。

    不是陸堯。

    晏輕盤在一只筆上，吐了吐蛇信子。

    再說陸堯那邊。

    他沒走多遠(yuǎn)，就近撿了幾根干枯的枝干，抱在懷里往回走。背包里還有點(diǎn)吃的，撐個(gè)兩三天沒什么問題。

    他走到樹洞附近的時(shí)候，忽然屏息停了下來。他看不見那邊的情況，但是能聽到有人光腳踩在泥土上的沉悶的聲音。

    陸堯悄無聲息的站了一會兒，然后把干柴放在腳邊，慢慢的走了過去。

    能在通道中往來的，都是道行高深的人，他們往往來去無影，很難捕捉，而且通道這種東西，上邊一直都是明令禁止的，入口出口都有專人看守，查的嚴(yán)管的也嚴(yán)，所以幾乎沒有人會故意在這里停留。

    除了兩種人。

    一種是被遺棄的，另一種是被放逐的。

    這兩種人都不怎么幸運(yùn)。前者顧名思義，被帶進(jìn)通道后又慘遭拋棄，本身實(shí)力不濟(jì)，只能被迫留在這里，如果沒有人接送，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去；后者則是罪大惡極又無處可去、最后被流放的人，人間監(jiān)獄關(guān)不住他們，國安這幾年又焦頭爛額的，沒心思在他們身上花功夫，最后刑訊部的人協(xié)商了一下，就找了幾個(gè)通道做流放地。

    陸堯知道的不多，但是清楚‘放逐’這事兒有多不靠譜。

    他放輕呼吸，往樹前看去，還沒等看到什么東西，就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誰在后邊！出來！”

    陸堯頓了頓，走了出去。

    樹洞前站著一個(gè)小矮子，背上背著一個(gè)草框，手上抓著一把骨匕，呲牙咧嘴的看著他。

    竟然是個(gè)十二三歲的小孩兒。

    臉上臟乎乎的，第二性征不明顯，看不出來男女，頭發(fā)又長又亂，破爛的衣裳勉強(qiáng)能遮住身體，光著腳，十根腳趾頭圓潤，腳掌卻削瘦，腳背上凸出幾跟青筋，手腕也瘦骨伶仃的，臉上只有那一雙眼睛還算明亮，勉強(qiáng)能看。

    陸堯?qū)π『焊裢鈱捜荩浜系呐e起雙手，眼睛從空落落的樹洞中掃過，說：“我沒有惡意，把背包還給我，我立刻就走?！?/br>
    “你怎么證明包是你的？”那小孩兒狐疑的打量他幾眼，警惕的后退了一步，說：“我撿到就是我的了！”

    陸堯：“……”

    陸堯頭一次被這么明目張膽的打劫，一時(shí)間竟然想不到自己該說什么；這時(shí)候那小孩兒頭上忽然爬上去了什么東西，陸堯定睛一看，竟然是晏輕——那小孩兒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動(dòng)作，依然死死地盯著他。

    小蛇張開嘴，在小孩兒腦袋上比量了一下，似乎在測量尺寸，看能不能把他吞下去。

    陸堯喊了一聲：“晏輕！”

    這話一出，那小孩兒頓時(shí)警備的往后一退，隨即轉(zhuǎn)身就跑，速度竟然不慢——陸堯自然不可能讓他把晏輕捎帶走，真離了他的眼，誰吃誰還不一定。

    他幾步?jīng)_過去，伸手一撈，還沒夠到這小孩兒的頭頂，晏輕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纏上了他的手臂，順勢就滑進(jìn)了他衣服中，半點(diǎn)都沒讓他cao心，與此同時(shí)陸堯另一只手也繞過了那小孩兒的腰，把他抱了起來。

    “別亂動(dòng)！”陸堯試圖按住他，小孩兒骨頭脆，他是真擔(dān)心下手狠了捏碎他骨頭。

    誰知道這小孩兒天不怕地不怕，被抓住了也是一副要死也得讓你出點(diǎn)血的倔樣，張牙舞爪的，手中匕首胡亂揮舞，幾次都險(xiǎn)些刺中他。

    陸堯不慌不忙，三下五除二就把背包從他后背的草筐中掏了出來，再把他按在地上，那小孩兒還在掙扎，也不說話，就是瞅著空檔，連刺帶咬的。陸堯好聲好氣勸了半天，最后也惱了，把他按在地上，對著屁股就是啪啪兩下。

    “沒完了是不是！”

    那小孩兒看他一眼，眼圈刷的一下就紅了，屈辱的把頭轉(zhuǎn)了過去，趴在地上不動(dòng)彈了。

    陸堯坐在旁邊喘了一口氣，那小孩兒還在地上趴著，他頭發(fā)已經(jīng)很久沒洗了，枯草一樣的黏連在身后，又臟又亂，陸堯看了他一會兒，又覺得這小孩兒可憐，耐下心來安慰說：“你起來吧，我不打你了。”

    小孩兒響亮的抽泣一聲，用細(xì)小的手臂撐住自己，慢慢爬了起來。

    不僅僅是頭發(fā)。

    他指甲很長，里邊全都是污穢，邊緣磨得非常尖銳，看上去甚至能輕松刺穿柔軟的喉嚨。

    陸堯一時(shí)間有些猜不透，他究竟是被放逐的，還是被遺棄的。

    小孩兒露著一雙野獸一樣的眼睛，把臉埋在了膝蓋中。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個(gè)成年人，不再反抗，反而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陸堯站起來，把他的草筐踢到一邊，然后把剛才收集到的干柴堆在一起，隨手撿了兩塊石頭，捏在掌心咔嚓作響，沒多久就蹦出了火點(diǎn)子。雖然叫干柴，但是在這種樹林遮天蔽日的地方，墜落的枝干很難徹底變成易燃的柴火，多少還是帶著一點(diǎn)濕氣的。

    等他把這一堆柴火點(diǎn)起來，兩塊石頭也已經(jīng)被捏成了小塊。

    那小孩兒呆愣愣的看著他動(dòng)作，柴火上很快冒起了濃煙，他悄悄抓住兩塊石頭，學(xué)著陸堯的樣子抓在手心兒，試圖打出點(diǎn)火星來。

    陸堯沒理他，背包中還有罐頭，他直接伸手捏開，找了片干凈的大葉子，盛出來一半，遞到晏輕前邊，用指腹摸了摸他的……頭還是脖子，連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摸的是哪里。

    那小孩兒還在捏那兩塊石頭，小小的鼻子聳動(dòng)一下，聞到了罐頭的香氣。

    “別捏了，又不是打火石，力氣不夠的話捏不出火花來的?！标憟虬蚜硗庖话牍揞^遞到他面前，問道：“你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在這里生活的？”

    罐頭就是普通的罐頭，十幾塊錢的午餐rou，上面連油光都不明顯，那小孩兒卻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伸出爪子又收回去，謹(jǐn)慎的很。

    陸堯說：“放心吃吧，過了這村沒這店了?！?/br>
    他低頭戳了晏輕一下，小蛇懵懂的抬起頭看他，陸堯說：“看看人家。外人給的東西別輕易下嘴，我跟巫齡說過好多次了，沒一次聽進(jìn)去，你別像是他一樣?！?/br>
    小蛇討好的蹭蹭他的手指。

    那小孩兒估計(jì)是覺得陸堯想掐死他完全可以直接動(dòng)手，沒必要在食物中下藥，踟躕沒多久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吃完也精神了，眼睛冒著綠光，狼一樣的盯著晏輕看：“你養(yǎng)這個(gè)，是要做儲備糧么？”

    小蛇原來在忙自己的事兒——他把陸堯分給他的罐頭又分成了兩半，聞言扭過身子，冷冷的看著那個(gè)小孩兒。

    陸堯愣了一下，失笑道：“不是?！@個(gè)是我媳婦，出了點(diǎn)意外，變不回去了?！?/br>
    “哦?！毙『赫f：“我有個(gè)jiejie?！?/br>
    陸堯：“……”

    陸堯眼疾手快，猛地往前一抓，火光電石間晏輕已經(jīng)竄到了那小孩兒面門前，距離他眼睛僅僅幾寸，要不是他反應(yīng)迅速，只怕下一瞬間，毒牙就已經(jīng)穿過了這小孩兒的眼球。

    “晏輕！”陸堯不敢太用力，小蛇身上又覆蓋著一層粘液，幾次都險(xiǎn)些脫手，他壓低了聲音道：“晏輕！別鬧！”

    “我有個(gè)jiejie，”小孩兒又重復(fù)了一遍：“你還有罐頭么？我可以用她來跟你換?！?/br>
    “……” 陸堯又取出了一個(gè)罐頭，在他面前一晃，說：“我不要你姐，你知道這里的出口在哪里么？帶我們?nèi)?，這個(gè)罐頭就是你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