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霍重華的第一眼有些錯愕，但隨即是莫名的陌生感，明明很想他，現(xiàn)在他就在眼前，她晃了晃神，最后只道：“你來了?！?/br>
    霍重華方才只看到她的后背，還是纖細的，但一轉(zhuǎn)過來，就能看見她小腹的鼓起，這個樣子如他想像的可愛，好像又豐腴了些，只是四肢和臉還是老樣子。只是她看著自己時有點呆。

    霍重華低頭看著她，旁人的注視都與他無關(guān)。

    他今天穿的是寶藍色團花束腰裰衣，襯得腿長挺拔，墨發(fā)用了赤金鑲翠玉的簪子，整個人風流中帶著倜儻，內(nèi)斂卻也隱有江湖游俠兒的氣魄。

    他道：“不認識我了？這般看著我作何？”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從一側(cè)柜臺走了過來，雖然霍重華這個時候不想被任何人打擾，但一眼就掃到了沈夫人，當即猜出沈老太太的身份，側(cè)身行禮：“外祖母，舅母。”

    沈夫人雖心里不喜霍重華，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笑了笑：“重華來了啊?！?/br>
    眾人：“……”沈夫人突然換了稱呼，所有人都不習慣了。

    沈老太太滿意的打量了霍重華幾眼，他和楚棠站在一處，就是一對不可多得璧人。而且一入城就尋了過來，可見是心里真的有楚棠。

    沈老太太笑瞇瞇的：“好，好！你今日剛到金陵，棠姐兒也念著你，不如咱們也回去吧，該挑的東西也都挑上了?！?/br>
    霍重華給沈老太太讓了路，這之后長臂很自然的挽住了楚棠的肩頭，將她護在懷里。以前楚棠并沒覺得嫁給霍重華有多歡喜，但今日在眾多女子艷羨的眼神中，她甚至想留下來炫耀一番。

    這個可怕又好笑的念頭一閃而過，霍重華很快就扶著楚棠上了馬車，分開之際，他低低道：“真不想我？”

    沈老太太等人也在馬車上，雖然霍重華的聲音很小，楚棠也是羞燥的紅了臉，瞥了他一眼，就坐入了馬車內(nèi)。

    霍重華騎馬走在前頭，唇角揚了揚。

    等到了沈家，霍重華將帶過來的重禮一一奉上，態(tài)度謙卑有禮，沈夫人更是無話可說了。要知道他現(xiàn)在可是閣老，皇帝還要喚他一聲‘老師’。

    沈夫人覺得下回和隔壁張夫人打葉子牌，一定要把霍重華給搬出來。閣老大人還叫她一聲“舅媽”呢！

    用過午飯，霍重華自然與沈岳等人敘舊說話，好不容易盼到晚上，楚棠從老太太院里回來，她已經(jīng)哈欠連天了。

    南方?jīng)]有炕，外間是四方桌?；糁厝A就坐在圓椅上看著楚棠梳洗。她現(xiàn)在月份大了，沒有丫鬟伺候不行。

    等到洗漱好，霍重華也上了榻，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是洗過澡了。

    楚棠見他拉下幔帳，古怪的問：“舅母給你安排了屋子，你怎么住我這里？”

    這也太不合規(guī)矩了了，夫妻二人更不能在旁人家同房！

    霍重華的下巴干凈清爽，他胡子長的快，兩天就要刮一次，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特意清理過的。

    楚棠這般說，看到他的臉，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她覺得一輩子已經(jīng)可以知足了，她還需要什么呢？

    遇到這個人之后，知足變得那么簡單。

    霍重華拉著她躺下，一下就輕輕帶入懷里，她現(xiàn)在大著肚子，他還不敢用力：“累么？”

    楚棠搖了搖頭：“還好，對了，李大夫?qū)ν庾娓傅牟∮邪盐蔗t(yī)治么？”

    霍重華捏著她的下巴，終于做了一件幾個月來朝思暮想的事，狠狠吻了她一番，直到兩人都有些受不住，他才放開她，望著頭頂?shù)某袎m看了一會，定下心后，道：“你外祖父的病積壓已久，不是幾日就能看好的，先按著方子吃藥吧，他現(xiàn)在不是好多了？”

    楚棠很想霍重華，但其實并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女為悅己者容就是這個道理吧。

    “你說的也是?！彼穆曇裘黠@也輕了。她喜歡他的味道，猶豫了一下，第一次主動又上去親他。

    霍重華的腹部感覺到幾下輕微的動作，他一愣，捏著楚棠的肩膀，問：“它……動了？”不愧是他的骨rou，都知道跟父親打招呼了。

    楚棠點了點頭，平坦著，誰也不再招惹誰。兩人睡不著，又不能干什么。

    霍重華的胳膊枕在她脖子下，手在把玩她的耳垂：“怕么？”

    楚棠一時沒理解：“嗯？什么？”

    霍重華又將她抱到懷里：“別怕，李大夫和奎老都在，我從京城帶了有名的穩(wěn)婆過來，她接生過的婦人沒有一個是難產(chǎn)的?！?/br>
    原來是說這個。

    是個女人都要走著一遭的，早晚的事。

    楚棠的手在他胸口畫了畫，本來有很多話想說，此刻說什么都成了多余：“嗯……怕到是不怕，萬一生了女兒，你父親母親那里不好交代?！?/br>
    霍家往下面一代子嗣凋零，只有玫姐兒和一個嫡小姐。霍夫人不上門找楚棠麻煩，也是因為忌憚霍重華，而且她也尋不到理由。可她如果生不出兒子，怕是回京后又沒法安寧了。

    霍重華抓著她作亂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不好交代，那便不交代。真不想我？嗯？”他又問。

    一個大男人怎會糾結(jié)這種問題！

    楚棠沒回他，臉湊了過去，生疏的吻他，撩他。

    霍重華很懊惱，之前也沒見她主動親熱，現(xiàn)在明知道不方便，她卻是想著法子來引誘他。

    *

    兩個月后，金陵開始落霜了。

    霍重華帶著楚棠在沈家園林里散步消食。這幾乎是霍閣老每日必做的事。

    走了一會，楚棠突然止了步子。

    霍重華一驚，忙問：“可是腰部墜脹，小腹疼痛？”

    楚棠一時間分不出是怎樣的感受，突然又不疼了：“沒事了。”

    霍重華當即將人打橫抱起：“你一會又該疼了?！?/br>
    果然，沒走幾步，楚棠又疼了起來。

    霍重華略顯緊張的聲音道：“別怕，一會就能生出來了?！?/br>
    楚棠：“……”他怎能這么清楚。

    李大夫和奎老在院子的月洞門外候著，穩(wěn)婆和丫鬟婆子早就在屋內(nèi)伺候著了。

    霍重華在屋廊下站立如松，里面每一陣慘叫聲傳來，他的眉頭就皺了一皺。好在他讓楚棠適才用了李大夫配制的催產(chǎn)藥，按理說不會遭太久的罪。

    霍重華卻是度日如年，若非楚棠進產(chǎn)房之前警告過他不準進去，他現(xiàn)在早就在她跟前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傳了出來?；糁厝A再也沒忍，直接入了產(chǎn)房。

    穩(wěn)婆以為他要看孩子，卻不想霍大人直撲到霍四奶奶床頭：“好了好了，都結(jié)束了?！彼坪跏荏@過度。

    其實楚棠這陣子一直在活動，身子很靈活，加之李大夫和奎老的調(diào)理，她生完孩子，并沒有傳聞中那般虛脫，反而突然來了精神：“孩子呢？”

    霍重華這個時候任何要求都能滿足她，她想要看孩子，他立刻轉(zhuǎn)身去穩(wěn)婆手里去接。

    穩(wěn)婆笑道：“恭喜霍四爺喜得千金?！?/br>
    當那個粉色的巴掌大的小兒人落入他懷里時，霍重華抱著孩子的手微微發(fā)顫，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肆意又驕傲。

    這是他的女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到此為之了，明天甜一天，后天是上輩子的事，大后天番外。

    第154章 閣老 （上）

    霍重華將孩子遞給楚棠看，那磁性的嗓音此刻仿佛籠上了一層不太明顯的……慈愛。

    他說：“你看，孩子長的多像你，小鼻子小嘴?！?/br>
    小嬰孩粉嘟嘟的，不像旁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皺巴巴，但楚棠實在沒看出來孩子哪里像她了。

    她才巴掌大，鼻子嘴巴當然也小了。

    沈夫人攙扶著沈家老太太從佛堂里快步而來，婆媳兩人從楚棠一發(fā)作開始，就在小佛堂念經(jīng)求福了，一得到消息立馬就趕了過來。

    老太太看了一眼孩子，又見楚棠精神頭尚好，就放了心：“棠姐兒這次生產(chǎn)算是順利了，菩薩保佑啊?！?/br>
    沈夫人想看看孩子，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年紀大了卻是懷不上了。孩子還在霍重華懷里，她也不哭不鬧，像認識她爹似的。如此，霍重華更是愛不釋手。

    沈夫人湊了過來，霍重華已經(jīng)抱著孩子在屋里走動了。

    沈夫人：“……”她只好一心撲在楚棠身上，噓寒問暖。

    沈岳剛回府，就得知了楚棠生產(chǎn)的消息，他不便進來看她，但知道母女無恙，也松了口氣。

    到了晚上，丫鬟婆子又換了一套干凈的被褥，楚棠睡下之后出了一身的汗，她堅持要換被子，霍重華就抱著她起來，屋子里已經(jīng)燒了炭火了，并不覺得冷。

    她嗔了他一眼：“你現(xiàn)在怎么不去抱孩子了？”哪有這樣當父親的？孩子出生過了好長時間才從奶娘那里喝到奶水。要不是孩子餓了哭鬧，奶娘都沒法從他手里接過孩子。

    霍重華將她放在榻上：“我不是怕她晚上吵了你么?！?/br>
    楚棠身子很不利索，又出過汗，她不太想讓霍重華靠近，他卻是堅持要睡在她身邊。

    沒一會，隔壁暖房傳來孩子的哭聲，楚棠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都會哭夜，她不是夠狠心，只是覺得一會就好了?；糁厝A卻起榻，隨意披了外裳就跑了出去，不出一刻，就將孩子抱了進來。

    楚棠：“……你不要誤了她吃/奶！”若非她自己還沒有奶水，怎會將孩子交給奶娘。

    霍重華抱著襁褓晃了幾下，孩子就不哭了，他走到楚棠跟前：“你那里也不小，怎么就沒奶水？我看明日還是換兩個奶娘，舅母找來的這個，相貌粗鄙，我女兒未必喜歡喝?！?/br>
    楚棠：“……”奶水跟相貌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楚棠也很想孩子，霍重華看出她那小眼神的意思，抱著孩子上了榻，兩個人盯著孩子看了好一會，就像沒見過這么小的嬰孩似的。

    楚棠笑話他：“當初玫姐兒剛來府上也是可人乖巧的，我怎么沒見你抱過她？”

    霍重華給楚棠蓋住了微微露出的肩膀：“我自己的骨rou，能一樣么？”

    他又說：“就取‘蘭’字吧，正好是你母親的名諱，算是紀念她了?！?/br>
    楚棠心頭一暖，點了點頭，對孩子笑道：“蘭蘭，我是你娘?！?/br>
    霍重華看著跟前兩個女孩，一個大的，一個小的，整個世界也安靜了，這一刻好像什么也不求了。他在楚棠額頭親了親：“還疼么？”今天站在外面聽她哭叫，那種煎熬實在不想再受一次。

    楚棠想起了玫姐兒，她懷著身孕出院門，不方便帶上她，多少有些愧疚。她既然收養(yǎng)了她，那便是她的母親了，叮囑道：“玫姐兒也是你女兒，是霍家大小姐，你將來可得一碗水端平。不然蘭姐兒養(yǎng)出嬌慣的性子，將來也是害了她?！?/br>
    霍重華也想做個好父親，怎奈他天性如此，可以說是自私吧，不是他自己的東西，他無法喜歡。但表面上還是會當起做父親的責任，更不能讓小妻子動怒，含糊的應下：“嗯?！?/br>
    次日，不到晌午，蘭姐兒又多了兩名奶娘，都是容色上佳，身材豐腴的，一看就是奶水充足。

    霍重華一開始來金陵，鮮少有人知道，這陣子住下來，金陵鎮(zhèn)江幾地的官員紛紛前來拜見閣老大人。

    霍閣老得女的消息更是不脛而走。

    楚棠的意思是等沈岳與林悅大婚之后再回京，沈老太爺身子已經(jīng)大好，自己能下地行走，人時而迷糊，時而清楚，已經(jīng)沒有大礙。

    過了幾日，楚棠感覺胸口脹痛，換衣裳時發(fā)現(xiàn)小衣上的濕潤，她頓時察覺到了什么，于是“呀”了一聲?；糁厝A以為她哪里疼了，走過來一看，呆住了。

    “……我抱蘭姐兒過來？”他問。奶娘的奶水肯定沒有小妻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