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在這一刻,她心中對于成泰皇帝的怨念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只剩下了淡淡的同情。 不管成泰皇帝對她怎么樣,他對鳳寥是真好! 如今這樣的結局,還真是讓她……不知說什么好。 如果她不曾離宮,鳳寥就不會中絕育藥,成泰皇帝……應該也不會這么快就駕崩吧?! 這可真是…… 小桂子說到后來,說得直抹眼淚:“娘娘,那些黑心肝的狗東西,竟敢那樣謀害皇上,真是千刀萬剮也不解恨!皇上……皇上心里不知有多苦!” 雖然雍若還沒有被冊封,但他喊一聲“娘娘”不算有錯。 雍若長長地嘆息一聲,柔聲安慰他:“辛苦你了!去歇著吧!明日我跟你一起回宮?!?/br> 小桂子愣?。骸澳锬铮噬蠜]說要接娘娘回宮!” “那皇上有沒有說過……不許我回宮?”雍若似笑非笑地問。 “這倒沒有?!?/br> “那不就結了?” 小桂子遲疑了一下,不再反對:“娘娘回去也好!這三年多,皇上過得太苦了……”說到這里,他的眼圈都紅了。 雍若便將已在此地駐守三年的羅布找了來,與他一起商議回京的事。 此時,先帝喪期剛過,鳳寥還未舉行登基大典。雍若覺得自己不宜大張旗鼓地回京,打算只帶著心腹的太監(jiān)宮女,快馬回京。 從湯泉山到京城,坐車要三天。 快馬奔馳的話,一天之內(nèi)就可以到達,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就算想要中途截殺暗算她,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羅布本來不太贊同她的計劃,可雍若說:“皇上剛剛即位,立足未穩(wěn)。馮保全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也尚無定論。女人家終究要心細一些,我若回宮,或許還能為皇上擋一擋災。你若當真忠心于皇上,就不要攔著我!” 羅布想了想在魯南的事:那個布置得極是精巧的殺局,的確是這位雍娘娘識破的。她說自己心細,還真是一點兒也沒有夸大其詞。 他咬一咬牙,同意了明日護送雍若快馬回京。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剛露出一點曙色,雍若就穿著騎裝,戴著斗笠,用披帛裹住了自己的頭臉,在周氏等人擔憂的目光中離開了湯泉山莊子,往京城而去。 他們每人都帶著兩匹馬,一路上馬不停蹄,也沒有遇到什么風波,順利地在日落之前進了京城。 因為已經(jīng)有騎術極高的人先行一步回宮報信,宮門口的侍衛(wèi)直接就放行了。 滿身風塵的雍若帶著小桂子、花柔和焦竹等人,進了宮。 剛進宮門,雍若就看到了皇帝的儀仗停在宮門內(nèi)不遠處。 鳳寥一身明黃,站在華蓋之下,身形消瘦得有點嚇人。 “若若!”他大叫一聲,絲毫不顧禮儀地向雍若跑過來。 雍若也快步走向他。 兩人在距離彼此半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雍若仔細打量著鳳寥。 那一張曾經(jīng)非常熟悉的面龐上,再沒有一點少年人的嬌嫩和稚氣。曾經(jīng)十分柔和的臉部線條,已變得鋒銳和剛硬起來,臉頰都有些凹陷了。 他的唇,不再像以往那樣潤澤嬌艷;他的臉色,也比從前蒼白暗淡了許多;而他的鬢邊,竟然有了幾根零星的白發(fā)! 看著這樣的鳳寥,她心中突然有一種刀割般的疼痛。 “鳳寥……我回來了!”她輕聲對他說,聲音抑制不住地哽咽,卻勉強向他露出了一點笑容,“你看起來,似乎不大好?” 鳳寥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裹在她臉上的披帛,看到了她臉上的斑痕,眼淚奪眶而出。 聽到了她的話,他忍不住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流淚。 “你看起來也不太好!”他對雍若說,“你愿意回來就好!別的,什么都不重要!” 他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從今以后,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我們……白頭到老!” 兩個看起來都不太好的人,在禁宮門內(nèi),深深相擁。 第102章 情話 鳳寥牽著雍若的手,一起往乾元宮走去。 走兩步, 他就側過頭看看雍若, 笑一笑。再走兩步,再側頭看看雍容, 又是一笑。 每一次微笑,都比上一次笑容更真實、更鮮活、更純粹、更明媚。 “你笑什么?”雍若問他。 “我高興!”鳳寥非常理直氣壯地甩給了她三個字。 聽到他的答案,再看看他臉上那迅速驅散了陰霾的由衷笑意,雍若也忍不住微笑起來。她心里有一種暖洋洋的溫存感覺。 她覺得,相愛的人久別重逢, 真是無限美好! “今天晚上我住哪兒?”雍若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撒嬌的語氣。 “跟我一起住乾元宮怎么樣?”鳳寥再次側頭看了看她,“母后和母妃們都尚未遷宮, 后宮沒地方給你住。你只能在乾元宮跟我擠一擠了!” “擠一擠”三個字, 他說得格外重一點, 笑容里也多了一點曖昧之意。 雍若竟給他笑得有一點不好意思! 她低頭悶笑一聲, 鄙視自己的表現(xiàn)。 “誰說我只能跟你擠???”雍若傲嬌地說,“我還能回東宮去住。我的屋子,還沒有被拆了吧?” “拆倒是沒拆??墒沁@么久沒住人了, 你不怕有蜘蛛、老鼠什么的?”他笑盈盈地嚇她。 雍若故作驚喜地說:“那太好了!我早就想養(yǎng)幾只蜘蛛、老鼠當寵物了。以前宮女太監(jiān)們都太勤快了,竟未能讓我如愿……” 鳳寥仰頭大笑起來,笑聲歡暢而爽朗。 跟著他們身后的新任太監(jiān)總管焦桐, 簡直要感動得淚流滿面了!皇上,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其他的太監(jiān)宮女們嘴角也露出了一點淺淺的笑意:雍娘娘回宮真好!皇上這樣高興, 他們當差也可以輕松一點了。 笑完之后, 鳳寥稍稍用力地捏了捏自己掌中那一只素手:“還有精神跟我拌嘴!看來這一路的辛苦, 對你來說的確是小菜一碟。怪不得你不肯坐肩輿。” 雍若揚了揚下巴,十分驕傲:“那是自然!就是再跑兩日馬,我也游刃有余!” 其實她還是有一點累的。 但她還沒有得到冊封,還沒有自己的肩輿。 鳳寥剛才所說的肩輿是他的肩輿,她一個尚未冊封的妃子去坐皇帝的肩輿,影響不太好。 她干脆就安步當車,與鳳寥一路走過去,就當是情侶散步逛街了。 到了乾元宮,鳳寥安排宮女服侍雍若沐浴,還十分曖昧地湊到她耳邊說:“要不要朕親自服侍你沐???” 雍若敬謝不敏:“不必!妾身現(xiàn)在習慣了自己沐浴?!庇伤麃怼胺獭弊约恒逶。裁唇Y果那是顯而易見的。 鳳寥十分遺憾地退開,出門去了。 雍若麻利地洗了一個澡,穿好衣服出來,仍然在自己頭上臉上裹了披帛。 鳳寥略有些遲疑地問她:“你……要不要戴一個假發(fā)套?我讓御用監(jiān)的巧匠給你做了幾頂?!?/br> 雍若搖搖頭:“你知道我有一點潔癖的。那些假發(fā)套還不知用什么人的頭發(fā)做的呢!我不想用。” 她看著鳳寥,認真地問:“我沒有頭發(fā),你介意嗎?還有,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 鳳寥搖搖頭。 他上前兩步,一只手攬在她腰后,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無比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若若,我從來不是一個重女色的人。對于我來說,雪白的肌膚、如云的發(fā)絲固然賞心悅目,卻遠遠不及一個心意相通、靈魂相契、可以紅塵作伴的知音人重要……” 他慢慢低下頭,在她唇上深深一吻。 然后他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不管你變成了什么樣子,你依然是你,是那個最懂我的人。天下至尊,也是這天下最孤寂的人。有你一路相伴,我才能受得住今后每一天的高處不勝寒?!?/br> 雍若感動得不行,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覺得胸口又悶又脹又甜蜜,深恨這個時代沒有錄音機,不能把他的情話錄下來,作為永久的紀念。 鳳寥又朝她笑了笑,用一種輕松的語氣安撫她:“何況,歲月催人老,不管怎樣美麗的紅顏,都會有老去的那一天。又何必太在意皮相上的事呢?對不對?” 他用帶笑的眼睛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 雍若深吸一口氣,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抑制不住哽咽地說:“很對!不必在意皮相上的事!” 又仰著頭問他:“既然你不在意皮相,為什么讓我戴假發(fā)套?怕我在意嗎?” 鳳寥點頭:“對!” “我不在意的!相反,我覺得沒有頭發(fā),整顆頭都輕了幾斤,走路都要輕快兩分。晚上沐浴之后,再也不用擔心頭發(fā)不干的問題了……”她有點惡搞地把沒頭發(fā)的好處數(shù)了一遍。 鳳寥再次大笑起來。 笑過之后,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你?。∥椰F(xiàn)在倒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能讓你傷心難過一下了!” 雍若抿嘴一笑,決定趁此機會給他挑明底線問題,便湊到他耳邊說:“如果你寵幸了別的女人,我就會很傷心、很難過!” 鳳寥端詳著她的神色,好一會兒才湊到她耳邊說:“知道了!小醋壇子!” 雍若剛剛回宮,理應去向剛剛升職的衛(wèi)太后請安,鳳寥就陪她一起去。 衛(wèi)太后一身常服,頭上只簡簡單單的兩三樣首飾,手里捻著一串佛珠。 “平身,坐吧!我沒想到,你還會回宮來?!痹谟喝粜辛藢m禮之后,衛(wèi)太后淡淡地說了一聲。 雍若在鳳寥身后坐下,朝衛(wèi)太后微微躬身:“妾身只是有些擔心皇上?!?/br> 衛(wèi)太后點點頭:“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照顧皇上,別在意那些閑言碎語?!?/br> “是!多謝太后教誨?!?/br> 從衛(wèi)太后那里出來,回到乾元宮之后,鳳寥和雍若一起吃了晚餐。 坐著喝茶消食時,鳳寥在雍若的示意下,摒退了大部分宮女太監(jiān),只留幾個心腹。 “聽小桂子說,你被那個馮保全下了絕育藥?”她低聲問鳳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