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顏嬤看出,自己主子并不討厭櫟容,甚至,她難見喜怒的眼里,還有幾分對鬼手女的欣賞。 ——“那非要我去鷹都給安樂侯入殮,不是關(guān)懸鏡的主意?”櫟容歪頭。 薛燦看了眼桌上的信箋,“關(guān)懸鏡只是如實稟報,向薛家施壓的,是戚太保。櫟容,你誤會關(guān)少卿了?!?/br> 薛燦想起與關(guān)懸鏡的兩面之緣,白蹄烏上的關(guān)懸鏡,對楊牧話語里帶著發(fā)自肺腑的提醒;陽城一瞥,他驚詫櫟容在自己的馬背上,驚詫里,還帶著隱隱的失落…那份失落...薛燦凝視著櫟容自然的神色,櫟容見薛燦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自己,摸了摸臉,“我臉上是有臟東西么?” “不是?!毖N低聲應(yīng)著,看似清冷,但那份深藏的溫和,已經(jīng)被辛婉不動聲色的看出。 第25章 烏金鉤 ——“我臉上是有臟東西么?” “不是?!毖N低聲應(yīng)著,看似清冷,但那份深藏的溫和,已經(jīng)被辛婉不動聲色的看出。辛婉悠悠拂開水袖,落眉不語。 薛燦聽聞過皇城關(guān)少卿不少事,關(guān)懸鏡精于查案,善于做人,經(jīng)他手的事從沒有做不成的。陽城空手而歸,予關(guān)懸鏡而言…該是頭一遭吧。 薛燦轉(zhuǎn)身注視著被自己帶回的櫟容,櫟容臉上沒了對關(guān)懸鏡的怒意,她眸子低垂著好像在思考什么,十指攪弄著好像猶豫著不大情愿。 ——“櫟姑娘?!毙练蛉舜蚱瞥聊澳悴幌肴椂??” “是,但又不是?!睓等菀е齑?,“如果我自個兒在陽城,莊子一掀也就是兩個人的事??稍谧辖鸶矣仓蝗?,不就是讓你們難做…薛燦才說,有許多事你不想做,卻又不能不做…” ——“你要是不想,天塌下我薛燦也會替你扛著?!毖N字字剛硬,帶著無人能撼動的氣魄,“紫金府可以回絕戚太保?!?/br> 櫟容生在義莊,櫟老三趕尸驚悚,方圓百里除非甚少有人敢踏足櫟家,這行當也沒少受人指點,后來櫟家沒了男子,一老一少靠入殮為生,櫟容臉上有疤,活計晦氣,多年來見遍了旁人的冷眼,喝口甘泉水都要受氣…櫟容再要強,骨子里也是個水做的女人,聽薛燦為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別說是去鷹都,龍?zhí)痘ue櫟容都不會皺眉頭吧。櫟容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就差涌出熱淚。 要是不去鷹都,自己幫完了薛燦,也沒理由在紫金府待著不走,顏嬤趕了自己一次,難不成還能再賴幾日…可要是答應(yīng)去鷹都… ——“櫟姑娘?”顏嬤見櫟容七魂失了六魄,低低喊了聲。 “我去,我去鷹都。”櫟容急急抬起頭。 “櫟容?!毖N黑目灼灼。 “櫟姑娘是答應(yīng)了?”辛婉溫雅笑著,“果然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既然你答應(yīng)…顏嬤,安排下去,讓楊牧…” ——“我要薛燦送我去鷹都。”櫟容打斷辛婉,指向薛燦繃直的身體,“你們說那個戚太保不是省油的燈,我一個女子,那盞老燈欺我怎么辦?薛燦是紫金府的小侯爺,有他在,也能護我周全吶?!?/br> 顏嬤愣了愣,賠笑道:“我家小侯爺還沒去過鷹都…怕是…” “顏嬤。”薛燦擋開顏嬤,“既然沒有去,不妨去一去。我陪櫟容去鷹都?!?/br> ——“小侯爺?”——“燦兒…” 櫟容耳邊一陣嗡嗡,不止,眼前還冒起了金星,就看見薛燦英武的樣子在自己眼前晃個不停,好像還對自己伸出手… 櫟容掐了把大腿rou,面前的薛燦負手傲立,哪有把大手伸給自己,但,他明明說了——要陪自己去鷹都。 櫟容眼花,但耳朵沒聾,她強作鎮(zhèn)定,還加了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薛燦沒和自己擊掌為盟,但他答應(yīng)了自己,就一定會做到吧。 辛夫人的臉色有些異樣,但她沒有開口阻攔薛燦,她撇頭看著雙頰粉紅的櫟容,低聲道:“鷹都,櫟姑娘如果見到戚太保,他要是問你,去紫金府入殮何人…” 櫟容不假思索,“難道不是紫金侯的外室夫人,薛燦的娘親么?” 顏嬤接話又問:“戚太保問事詳盡,他要是又問你…外室夫人過世,紫金府如何cao辦?為何周折去請鬼手女?又為何…沒有風光大辦?” 櫟容還沉浸在薛燦答應(yīng)自己的歡喜里,聽著顏嬤的問話還略微想了想,忽的反應(yīng)過來,柳眉蹙起惱道:“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一個入殮師傅,問東問西知道許多還怎么混飯吃?嬤嬤問我的,我原本就不知道,戚太保問我,我也是這么說?!?/br> 顏嬤側(cè)目瞥看主子,主仆二人微微頷首,辛婉想起薛燦對自己說過——櫟容看著不像是有心眼的女子。 剛剛幾句話,倒是證明了薛燦的眼光。櫟容坦蕩耿直,是個值得相交,又有些意思的姑娘。 薛燦唇角隱隱含笑,卻還是繃成一幅棺材板,“夫人放心了?” 辛婉對顏嬤點了點頭,顏嬤會意的從袖口摸出一個小錦盒,恭敬的遞到櫟容手邊。過來說個話,還有禮物收?櫟容有些無措,撥弄著手指躲到薛燦身后。 顏嬤憋著笑,“櫟姑娘別急著躲,先看看盒子里是什么?!?/br> 顏嬤打開錦盒,櫟容探頭看了眼,盒子里,是一對烏金代鉤,指節(jié)大小做的很是精巧,鉤上雕鷹紋,脈絡(luò)清晰,頗有天工之感。 櫟容愣愣去摸,吸引她的不是烏金,而是這對代鉤實在太好看,櫟容活的糙,襟帶也是隨意扎起,連個銅扣子都沒有。這會子一來就是烏金扣,步子邁得太大,櫟容心不慌,卻也是有點肝兒顫的。 “夫人聽說?!鳖亱咝Φ?,“櫟姑娘初進紫金府時,盯著大門口掛燈籠的烏金鉤好一會兒…夫人想,你一定很中意她。那對烏金鉤粗糙不襯,夫人特讓人給櫟姑娘制了一對好的,你瞧瞧,喜不喜歡?!?/br> 有誰會不喜歡呢…櫟容拾起烏金代鉤,愛惜的摸了又摸,代鉤靈巧,內(nèi)側(cè)有暗藏的搭扣,輕輕對上就會連在一處,不留縫隙仿如天成,再少許撥動,暗扣又會輕松打開,變作一對。 櫟容試了幾次,眼睛發(fā)亮,湊到薛燦眼前,又驚又喜,“你看。” 自己家里的手藝,薛燦怎么會沒見過。但他還是饒有興趣的看櫟容歡喜的把玩著,點頭道:“樣子秀雅,你喜歡就好。” 櫟容攥緊烏金鉤,忽的臉又刷紅一片,“我盯著掛燈籠的烏金鉤…薛燦,是你看出來的么?” “才不是小侯爺?!鳖亱呶孀焱敌?,“紫金府上上下下都鷹一樣的眼睛,櫟姑娘是貴客,你多看一眼什么,都會被有心人記著,也好…讓櫟姑娘歡喜到心上不是?” 櫟容羞澀咬唇,捧著烏金鉤看了又看,“櫟容喜歡的很。多謝…辛夫人,顏嬤,也謝謝你?!?/br> “收了帶鷹紋的烏金,就是薛家的朋友。”辛婉似笑非笑,“從今往后,櫟姑娘,就是紫金府薛家的朋友。” 櫟容揚目看向薛燦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自己收了辛夫人的禮物,薛燦心里也是高興的。櫟容對向辛婉不怒自威的鳳目,點了點頭。 ——“燦兒?!毙镣竦?,“既然定了要去鷹都,明天,早些出發(fā),戚太保親筆書信,咱們也不好耽誤。” 薛燦應(yīng)了聲,見櫟容還偷看著手里攥著的烏金鉤,胳膊肘碰了下她,“這就去收拾,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