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容偷笑，“阿容都要二十了，二十不嫁，爹娘可是要蹲大獄的…你一把年紀(jì)，也愿意？”

    “大周法令，蹲大獄也輪不到家中婆子?！狈计虐琢搜蹤等?，“關(guān)少卿說的，你別唬我。”

    “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啊?！睓等菝奸g透出狡黠。

    “死丫頭。”芳婆急得要跺腳，“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幫著別人坑自家婆子?！?/br>
    楊牧早已經(jīng)被逗得哈哈大笑，沖櫟容豎起大拇指。薛燦瞧著也覺得輕松有趣，把茶盞又朝芳婆推去了些，“芳婆，喝茶?！?/br>
    芳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又目帶哀怨的看了眼薛燦，見他生的高大英俊，一雙黑色眼睛沉穩(wěn)冷峻，倒也不像陽城那些個(gè)公子哥一身浮夸。

    芳婆抿了口茶，嘆了聲道：“女大不中留，我一個(gè)婆子也留不住。外頭人說紫金侯病弱，你看著倒不像個(gè)短命的，模樣…也算可以…家底…”芳婆又環(huán)顧了圈，“還成…”

    楊牧死死掐住大腿rou才沒有狂笑出聲，怪不得覺得櫟jiejie有趣，原來這婆子…更加有意思。

    “就是委屈了我家阿容，要困在這金絲籠里?！狈计疟锍鲎詈笠痪?，示意薛燦給自己再添些茶，“這茶，倒怪好喝的?！?/br>
    ——“這是恩施玉露，用清晨收的露水泡茶，茶水色澤凝亮，入口回甘不絕。芳婆喜歡？”

    大廳外，辛婉悠悠邁進(jìn)，曳地的裙尾滑過門檻，她今天不過穿了一襲家常的素色緞裙，上面繡著雅致的扶桑花，每走一步，如生的花朵都好像在微微顫動，鮮嫩欲滴。

    辛婉面上含笑，沒有對廳里粗衣婆子的輕視，話語溫和的如同和家人說話般。

    櫟容看見辛婉也親自來見芳婆，心里也是感激她給自己的體面，對辛婉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芳婆老目一動，凝神看著步步走來的辛婉，她滿是褶皺的臉一動不動，沒有見到這位顯赫夫人的惶恐，她眼神沉穩(wěn)，又好像是完全被侯門貴婦震懾住，腦中早已空白。

    第68章 鬼心思

    芳婆滿是褶皺的臉一動不動，沒有見到這位顯赫夫人的惶恐，她眼神沉穩(wěn),又好像是完全被侯門貴婦震懾住,腦中早已空白。

    “芳婆,她就是辛夫人。”櫟容低聲提醒，“辛夫人吶?！?/br>
    “你喝過陽城的甘泉水么？”芳婆低緩開口。

    見面敢不尊稱辛婉一聲“辛夫人”的,芳婆也算是頭一個(gè)，楊牧半張著嘴,雖說人人都知道薛燦疼寵櫟容…可這芳婆…膽子也忒大…難道這和死人打交道的，都吃了好幾副豹子膽么？

    辛婉臉上也不見芳婆對自己不敬的惱火,芳婆一身洗的發(fā)白的粗衣，發(fā)髻灰白隨意挽著,面容布滿艱辛歲月留下的紋路,她不過是個(gè)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村婦，失了禮數(shù)也沒什么值得去計(jì)較。

    “甘泉水？”辛婉淺笑,“聽說那是得殤帝賜名的泉水,楊牧，你去了兩次,喝過沒有？”

    楊牧虎背一緊，點(diǎn)頭道：“喝過，確實(shí)不錯(cuò)，要用來泡茶也是難得?！?/br>
    “那我剛剛也是獻(xiàn)丑了?！毙镣褡猿暗膿u著頭，“還想炫耀難得的露水，芳婆家門口就有上好的甘泉，自然是不輸我這府里的?！?/br>
    “但我家莊子可沒有貴重的恩施玉露。”芳婆站起身，對辛婉微微屈膝，“婆子見過辛夫人。”

    “就要是一家人，還客氣什么，芳婆坐下說話?！毙镣駥︻亱呱栽S示意，顏嬤會意的攙扶住芳婆的手腕，扶著她小心坐下。

    “櫟容一個(gè)布衣少女，被芳婆教導(dǎo)成材，不卑不亢又識大體，實(shí)在是惹人喜歡?！毙镣裼芍再澋溃拔乙恢痹谙?，她總提起的芳婆是個(gè)什么樣的人物…”

    “鄉(xiāng)下老嫗一個(gè)，讓夫人見笑了?！狈计藕呛且恍?，身子也晃了一晃。

    “我看并不見得。”辛婉細(xì)細(xì)看著芳婆，“芳婆坐態(tài)端莊，眉間篤定，照我看吶，你也該出身大家，應(yīng)該是被這亂世給耽誤了年華才對。年輕的櫟容該就是芳婆幾十年前的模子，所以你才疼她的很?！?/br>
    “出身大家？夫人真會抬舉我這個(gè)婆子。不過混飯吃的伎倆，旁人還覺得晦氣?！狈计艖z惜的看著坐在薛燦身邊的櫟容，“是阿容自己要強(qiáng)懂事，肯跟我學(xué)這門手藝，還做的那么好，婆子我當(dāng)年教她時(shí)，也沒想過會有今天?！?/br>
    “義莊長大，也能進(jìn)得了紫金府的門，所以說，姻緣面前，真心足矣，門第真的不算什么?！毙镣駥等轀睾托χ?，“燦兒眼中看不見別人，自打見到櫟容，眉間心上也只有她了?！?/br>
    “夫人說的也是?！狈计派钔镣窈吞@的神色，“紫金府貴不可言的小侯爺，到頭來卻娶了位殮女，是貴是賤，是高是低，在情愛面前又算的了什么呢？”

    櫟容左右看看，芳婆有時(shí)嘴賤犯嫌，有時(shí)文氣上來，又會頭頭是道說的煞有其事，所以說吶，無知者無畏無懼又無拘，自己見到辛婉還有點(diǎn)兒打顫，芳婆倒是厲害，和辛婉一人一句接的那叫一個(gè)利索，要是換副臉孔，倒也有幾分侯門夫人的派頭。

    ——“櫟容有些日子沒見你，你們師徒也該好好聊聊，櫟容在你身邊長大，大婚在即，她也需要你留在身邊?！毙镣裾酒鹕?，“要是芳婆愿意，就留在紫金府，自此，都是一家人?！?/br>
    “一家人…”芳婆低聲笑著，“難得辛夫人能把婆子看做和你們是一家人，婆子孤苦到老，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吶。”

    顏嬤聽到芳婆的自言自語，忍不住扭頭又看了眼，慣是穩(wěn)重的臉上也溢出溫和的笑容。

    ——“芳婆，走，我?guī)闳タ次易〉难旁??！睓等輾g喜的拉過芳婆，急急就要過去。

    “你夫君還在，急吼吼的丟人吶?！狈计偶钡?，“雅苑雅苑，阿容哪里碰得到雅的邊兒？你就該住個(gè)什么鬧苑，俗苑…慢點(diǎn)兒，慢點(diǎn)兒哎…”

    楊牧大腿都要被自己掐爛，噗嗤一聲爆笑了出來，“以后有的熱鬧，櫟jiejie加上芳婆婆，哈哈，我以后哪兒也不去，就天天守著她倆，保準(zhǔn)跟看戲似的。”

    薛燦含笑目送著櫟容蹦跶的背影，眸間滿是寵溺。

    見廳里只剩自己和薛燦，楊牧鬼鬼祟祟的把廳門掩上，幾步閃到薛燦身邊，貼著他耳朵輕聲道：“這回出去，給小侯爺帶了件好東西?！?/br>
    “給我?guī)|西？”薛燦疑了聲。

    楊牧狠狠點(diǎn)頭，又把薛燦拉近了些，神神秘秘的從懷里摸出用布包裹著的物件，視如珍寶的按在薛燦掌心，眼神意味深長。

    “我什么都不缺，給我?guī)裁椿貋?？”薛燦扯開布，見里頭是本巴掌大的畫冊，冷冷甩給楊牧，“自己拿去玩吧?！?/br>
    “嗨。”楊牧急了，“您也看一眼啊，看了就知道，世上還是楊牧我對小侯爺最好?！?/br>
    薛燦隨手翻開一頁，只見上頭畫的都是男歡女愛的春/宮圖樣，隨便一副都看得人臉紅心熱，生出旖旎之感。

    “這…”薛燦俊臉微紅，“楊牧，你好大膽子?！?/br>
    楊牧嘿嘿笑著，“小侯爺后天大婚，賀禮什么的紫金府還能缺啥？我琢磨著，您花酒都沒喝過一次…櫟jiejie膽子再大，您也要憐香惜玉不是…”

    “楊牧…”薛燦哭笑不得，“拿走?！?/br>
    楊牧咧嘴笑著，把冊子放在了桌邊，轉(zhuǎn)身走道，“送出去的賀禮哪里收回來的？小侯爺要是不喜歡，就燒了去啊?！?/br>
    “越來越放肆。”薛燦無奈搖頭，正要把冊子撕做碎片，動作忽的又遲疑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