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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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太保答應(yīng)了?”關(guān)懸鏡蹙眉。 “太保大人病了多日,連早朝都無力支撐,他聽說了皇上的意思,心里不痛快又能怎樣?自己女兒都戰(zhàn)死沙場,兩個兒子又是毫無用處…皇上告訴老夫,不必理會戚太保和薛燦的殺女私仇,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大周所剩的江山,劃陽城而治,保皇上帝位,守大周半壁。” “真是可笑?!标P(guān)懸鏡嘲弄道,“只剩半壁,皇上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帝位?看來朝中臣子眼下也就想保住自己全家安好。周國七年前滅姜,如今卻要和姜人講和,共享天下?孟大人,我關(guān)懸鏡都替皇上和諸位大人覺得羞恥?!?/br> 孟慈冷看關(guān)懸鏡對自己的鄙夷,低幽道:“太保府里,你拔劍指著所有心有動搖的大人,你說,誰要是棄了降姜之心,你就會第一個殺了他們。關(guān)懸鏡,你想以死殉國,但不代表人人都要和你一起,求和,是周國最好的出路?!?/br> “如此敗國君上,我真懷疑是不是值得我為之去死?!标P(guān)懸鏡回看母親,凌昭眼眶濕潤,關(guān)懸鏡仰頭自問,“我爹當(dāng)年,就是為國枉死。” 孟慈看著這對孤兒寡母,頓了頓又道,“姜土早已經(jīng)一片荒蕪,薛燦要稱帝治國,紫金府剩下的底子也遠(yuǎn)不足以支撐,薛燦后頭還有的受,周土富饒,只要我們督促皇上勵精圖治,最多三五年,一樣可以再吞并姜人。求和只是權(quán)宜之計,懸鏡,你要顧全大局?!?/br> ——“孟大人和皇上覺得薛燦一定會答應(yīng)議和?” 孟慈灰色的眼睛微微動著,“誰想一直打下去?薛燦復(fù)國不也就是為了繼承太子虔的帝位么?懸鏡睿智聰敏,你和薛燦又是舊識…所以老夫才覺得你是說動薛燦最好的人選。懸鏡…?” 見關(guān)懸鏡似乎沒有答應(yīng)的意思,孟慈又轉(zhuǎn)身看向一言不發(fā)的凌昭,“關(guān)夫人青燈念佛,慈悲為懷,要真能和薛燦談和,周人也能少流許多血…” “一切都由懸鏡自己決定?!绷枵衙鏌o表情,“他要回絕,我也幫不了大人?!?/br> 孟慈意味深長的凝視著關(guān)懸鏡,他看著關(guān)懸鏡長大,許多年過去,這位少卿的眼神從未變過,雖然孟慈也沒有把握關(guān)懸鏡一定會答應(yīng),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國難當(dāng)頭,關(guān)懸鏡絕不會置身事外。 孟慈離開許久,關(guān)懸鏡仍是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他似在猶豫,又好像,在想著什么。 關(guān)懸鏡驀然轉(zhuǎn)身,收起案桌上還鋪著的獸圖,急急就要出門。 “懸鏡!”凌昭喚道,“你真要去找薛燦講和?你要不想去,也沒人逼的了你?!?/br> “我有疑團沒解?!标P(guān)懸鏡黑目亮了亮,“蝶星搖光…娘,我要去見一個人?!?/br> 第140章 醍醐頂 “懸鏡!”凌昭喚道, “你真要去找薛燦講和?你要不想去,也沒人逼的了你。” “我有疑團沒解?!标P(guān)懸鏡黑目亮了亮,“蝶星搖光…娘,我要去見一個人?!?/br> “見誰?”凌昭不知道自己隨口提及的蝶星搖光給了兒子什么啟示, “不是薛燦?莫非是…鬼手女?” 凌昭又好氣又好笑, “你心心念念的鬼手女已經(jīng)是薛燦的枕邊人,見她, 不就是去見薛燦么?” 關(guān)懸鏡也沒工夫和娘親解釋,走出幾步又猛的頓住步子, 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渣, 搖頭道:“娘, 我現(xiàn)在的樣子…如何?” 凌昭惱道:“胡子拉渣,一臉菜色…娘看著你長到這么大, 哪里見過你這副邋遢模樣。” 關(guān)懸鏡舉起袖子,才一聞就皺起了眉頭, “娘快幫我燒水準(zhǔn)備,我要沐浴更衣。” 凌昭忽的拉住關(guān)懸鏡的手腕,“懸鏡, 娘問你, 要薛燦真的兵臨鷹都城下, 你會怎么做?以死殉國?娘舍不得你死?!?/br> 關(guān)懸鏡瀟灑拂袖,澄定笑道:“我這會兒還惦記著沐浴更衣,娘覺得…我是要打算赴死的模樣么?” ——“你有辦法?” 關(guān)懸鏡耳邊響起九華坡里,謝君桓問自己的話——薛燦起事有幾分把握。 他告訴謝君桓, 要自己死了,姜人入主指日可待,但要是他關(guān)懸鏡還活著,孰勝孰負(fù),就還難說。 九華坡里,薛少安換走鳩酒救下自己,那是天意讓自己做薛燦的絆腳石,有他關(guān)懸鏡活著的一天,薛燦能不能直入鷹都…真的不好說。 子夜時分,關(guān)懸鏡一番沐浴已經(jīng)變了模樣,他黑發(fā)高高束起,下巴的胡渣也清理干凈,露出俊逸非凡的臉孔,那張臉雖然消瘦,但卻給他多了幾分凌厲之感,他換上干凈的少卿官服,腰系襟帶英氣十足。他把七幅獸圖放進隨身不離的雕花盒里,盒子打開時,凌昭看見了里頭自己的一束黑發(fā),還有…一方帶著黛粉香味的白帕。 凌昭拾起那方白帕,“這就是櫟姑娘贈你的?” 關(guān)懸鏡輕輕點頭,從娘親手里緩緩抽出白帕,愛惜疊好放回。凌昭注視著兒子的動作,“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讓我家懸鏡魂牽夢縈的櫟姑娘?!?/br> 關(guān)懸鏡把雕花盒塞回懷里,走出門直奔自己心愛的白蹄烏,翻身干練躍上,“有些日子不能來看娘,您自己保重。” 凌昭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白蹄馬嘶鳴一聲已經(jīng)馳騁進深沉的暗夜里。 ——“娘放心,懸鏡不會殉國,兒子還要回來陪著您吶…” 太保府 睡得昏沉的戚太保得知關(guān)懸鏡入夜求見,趕忙讓下人幫著換上官服,又束起金冠竭力保持著昔日的威嚴(yán),他想支撐著自己走去見關(guān)懸鏡,但沒走幾步就踉蹌扶墻,一旁老奴趕忙攙住他跌跌撞撞的身軀,走到亮燈的書房前,戚太保一把推開老奴,頓了頓混沌的心神,推開屋門大步走進。 幾日不見,戚少鑾看的又像老了十歲,他胡須由斑白變作枯白,他奮力支撐的弱軀猶如現(xiàn)在風(fēng)雨飄搖的大周,看似仍然矗立,但不過是強弩之末,稍稍觸碰就會倒地不起。 “懸鏡。”戚少鑾緩緩坐在楠木椅上,“見你這副打扮…一定是孟慈已經(jīng)去找了你,你,就要去和薛燦議和?” “我知道議和不是您的意思。”關(guān)懸鏡看著這位幾欲油盡燈枯的老人,也是有些心酸,“大人一向主戰(zhàn)不主和,但…眼下皇上和其他臣子只想保住剩下的半壁江山,皇上心意已決,就算我不肯去見薛燦,皇上也會派其他使臣。” 戚少鑾眉骨凸起,渙散的凹目凝起灼灼光澤,他振開一品太保的官服,猶如一只垂垂的禿鷹。 ——“回想二十年前,老夫錚錚鐵骨,憑一人之力教養(yǎng)出十萬鐵騎,大周鐵騎所到之處,盡劃做我廣闊周土,最得意時,足足連綿萬里,難以計量。老夫權(quán)傾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上事事都要問過老夫的意思,老夫不點頭,他連一個奏折都不敢去批復(fù)?!?/br> 戚少鑾憶起往昔崢嶸,枯槁的臉上泛起興奮的紅色,“老夫與皇上和滿朝文武說,老夫會助皇上雄霸天下,做成千古一帝。老夫沒有食言,十萬鐵騎殺入姜國,苦戰(zhàn)三年終于拿下?!?/br> 戚少鑾忽然拉住關(guān)懸鏡的袖子,瞪著他篤定的雙眼,啞聲吼道:“懸鏡,老夫明明已經(jīng)得到姜國,為什么…卻又并未達到老夫所想,皇上優(yōu)柔,周國疲軟,為什么…明明得勝,卻又好像敗了…為什么…老夫想不通!” “開疆辟土,卻不用心治國,如何雄霸天下,做成千古一帝?”關(guān)懸鏡身姿傲立,目光爍爍,“您讓周人視姜人如螻蟻,可以隨意殘殺虐待,姜人深藏怨念,早想起事報仇;周國上下以勝者王者自居,自認(rèn)天下已無可以抗衡的敵手,狂妄不可一世,安樂侯如此,宋太傅也是,太保大人您…更是…” ——“關(guān)懸鏡!”戚少鑾嘶吼一聲,一口濃痰頂在喉中,劇喘了好一陣才艱難吐出,“你想死!” 關(guān)懸鏡面無懼色,他沉著看著氣急敗壞的戚太保,輕聲又道:“伐姜原本就是個錯誤,得了姜土殘殺姜人,就是一錯再錯,您到現(xiàn)在都還只想著殺人…” “姜人頑抗,殺我無數(shù)鐵騎,還殺了你爹!”戚少鑾吼叫著,“不遭血洗,如何對得起我大周戰(zhàn)死的軍士,關(guān)懸鏡,你婦人之仁不求上進,你又怎么對得起被薛燦殺害的關(guān)易!薛燦殺我蝶衣,殺你父親,你一定要殺了薛燦,殺了所有的姜人…殺了他們!” “周國已經(jīng)到了求和的境地,答不答應(yīng)還要看薛燦的臉色?!标P(guān)懸鏡平靜道,“那您覺得,又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