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恒看了看門口，似乎擔(dān)心有人進(jìn)來。低聲說，我找到了陰河的位置，江爍，以后這些事你不要再來摻和了，陰河你也不要再找了。那不是你應(yīng)該找的。

    我怒道，媽的誰說老子要找陰河了！老子是來找你的好嗎？你自己看看，你他媽好好看看！這深山老林跟他媽這么多尸體在一個屋，我他媽是為了陰河？我知道陰河是什么，陰河知道我是什么嗎？?。?/br>
    秦一恒想起身，無奈鎖骨上的黑線讓他動不了。只能不停的沖我擺手，你別生氣，你聽說我...

    秦一恒一句話沒說完，宅子外頭忽然響起了一聲口哨聲。

    隨著口哨聲，炕上所有的尸體一下子都坐了起來。我急忙后退一步，媽的這次是真的詐尸了吧！

    沒等我開口向秦一恒確認(rèn)，外頭的聲音忽然就嘈雜了起來。夾雜著很多東北口音的喊聲，我從窗戶向外看去，雪地里已經(jīng)亮起了好幾個手電，正在晃來晃去的。

    就在這個功夫，那些炕上的尸體一個一個的都下了炕，站在地上沒一會兒，就朝外走。

    秦一恒也在其中，連那種僵硬的姿勢都模仿的很到位。只是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說，江爍，你聽我的，千萬別去找陰河了。

    這時候我也沒辦法跟他多說了，畢竟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不應(yīng)該出賣他。只得目送著一行背影，一個個的走出了宅子。

    我跟著走到了大門口，小心的在門縫里看了一眼。外頭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看架勢應(yīng)該都是村民。那個老頭這時候也在人堆里，不知道臉上什么表情。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出去。這種情況下但凡有沖突，是很容易被誤傷的。

    倒是白開從另一個屋里踮著腳小心靠了過來，低聲說，小缺，你別哭啊，我沒找到秦一恒。

    秦一恒混在那些尸體里。我指了指門外說，你快點(diǎn)分析分析，他這是要干嘛？

    白開咦了一聲，搖了搖頭說，看一看就知道了。你甭?lián)?，秦一恒的本事在哪兒擺著呢。

    倆人盯著外頭看了半晌，奇怪的是，外頭那些東北村民特有的大嗓門沒有了。一群人像是在有意避著我們一樣，悄悄的聊著什么。

    我有些等不下去了，問白開，老馮兩口子呢？讓他們帶咱倆出去，起碼能證明我們是好人。

    也沒找到。白開又搖搖頭說，可能是被嚇的躲到哪兒去了，唉你看！

    白開伸手一指，就見萬錦榮不知道從哪兒鉆了出來，出現(xiàn)在了視線里，朝著人堆走了過去。

    頓時有幾道手電光照在他身上，萬錦榮的軍大衣非常的明顯，一眼就能認(rèn)出他來。

    我有些緊張，我不知道萬錦榮跟秦一恒會不會有沖突。我想秦一恒之所以要偽裝，肯定不是為了躲我跟白開的，他需要躲著的人恐怕是萬錦榮。

    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想著只要開打，我第一時間就沖出去。

    然而我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見外頭又響起了一聲口哨。然后人群立刻就慌亂了起來。一時間我都沒分辨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人下意識的就要向外沖。白開猛地拉住了我，你急什么？要幫忙肯定是要幫的，先看看形勢。

    白開話音剛落，外頭的人堆一下子四散開來。村民的喊聲再次的響了起來，我一聽就覺得不好，這是在逃命?。?/br>
    果不其然，甚至還有一個村民慌不擇路的朝我們的方向跑了過來，跌跌撞撞的沖進(jìn)了門。一打眼看見我跟白開，嚇得他又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門這次徹底被撞開了，我跟白開也藏不住了。干脆一并跟了出去。

    只見雪地上這時候已經(jīng)打了起來，好幾個人影亂作一團(tuán)。也分不出哪一個是秦一恒。

    倒是白開反應(yīng)很快，半路拉著我朝另一個方向跑，倆人跑到了宅子的外墻的另一邊。

    我生怕耽誤時機(jī)，沖白開喊，媽的不去幫忙跑這兒躲什么啊！

    呸！還用幫忙嗎？你瞪大眼睛看好了！白開不爽道，萬錦榮被制服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見萬錦榮似乎被一群人給摁住了。因?yàn)閾Q了個角度，加上比之前更近了，這次看的要清楚很多。地上恰好還有不知道哪個村民丟下的手電，光正好能照見萬錦榮的軍大衣。

    我越發(fā)的不解了，難不成是村民覺得萬錦榮不是好人，自發(fā)的給摁住了？

    仔細(xì)一想覺得不對，那些村民四散時候的樣子，顯然是看到了什么嚇人的事情。這么想著我再次去看，終于發(fā)現(xiàn)，那些摁住萬錦榮的黑影，原來都是老頭趕來的尸體。

    難怪村民會跑了，大半夜的集體詐尸，換誰都得跑。

    我拍了下白開，秦一恒要抓萬錦榮？

    白開點(diǎn)點(diǎn)頭，沒做聲。示意我自己看。

    我再次看去，這時那群人已經(jīng)押著萬錦榮朝林子的方向走了。跟在后頭的還有兩個人，從身影上看應(yīng)該是秦一恒跟那個老頭。

    過了一會兒，眼見著那群人要消失在視線外了。白開才說，走，跟著。今晚上說不定能聽到什么大秘密。

    帶著我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我們始終跟人群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

    太近了容易被發(fā)現(xiàn)，太遠(yuǎn)了這畢竟是夜里，容易跟丟了。

    不過自從那群人進(jìn)了林子，我們就不得不把距離縮短到了二十米左右。即便如此，有幾次也還是差點(diǎn)丟了目標(biāo)。

    這么跟了十幾分鐘，我已經(jīng)有些要體力透支了。一是因?yàn)闆]穿外套，整個人凍得已經(jīng)僵硬了。二是要保持著潛行的姿勢，非常累。

    不過所幸，我跟了這一段路，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就不在乎后面有沒有人尾隨。再后來干脆就放開膽走了。

    路眼瞅著越走越遠(yuǎn)，我越發(fā)的肯定，這路線是要奔著冰宅去的。

    這么一想我有點(diǎn)沒信心，如果要走那么遠(yuǎn)的話，我八成會凍死在這深山老林里。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那群人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下了。

    一開始我以為是萬錦榮掙脫了，他們在重新試圖控制住他。然而等了半天，那群人也沒動地方。

    這要是走起來還會好一些，一旦停下來，這冷風(fēng)是如刀一般的往脊梁骨上戳。

    不一會兒我人就不停地開始打哆嗦，到后來連話都很難張嘴說了，上下牙不停的碰。

    白開覺得不能這么等下去，要我先留在原地，他悄悄的迂回摸了過去。

    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表情很僵硬。

    我問，什么？

    我已經(jīng)冷得不得不把要說的話精簡到了最少的字?jǐn)?shù)。

    白開嘆了口氣，別跟了。剩下的都是尸體。秦一恒，萬錦榮還有老頭都不見了。咱們被甩掉了。

    我這才明白了一路上為什么對方根本不在乎身后有沒有人跟著。想必一早就打算來招金蟬脫殼了。

    我哆嗦道，咋辦？

    咋辦？你當(dāng)他們會我就不會？白開壞笑著伸出兩根手指，放到嘴里吹了個口哨。就見那人群又再次的動了起來。

    第十四章 林子里

    我很意外，從來沒想到白開還能有這本事。不過當(dāng)下也實(shí)在沒有能力感慨了，只覺得從指頭尖開始，一陣一陣的發(fā)麻，眼瞅著就要蔓延到整個胳膊了。

    這樣下去先不說會不會凍死，凍傷是一定的。而且這真正的凍傷遠(yuǎn)比我們想象的要恐怖，經(jīng)常有因此而截肢的。

    我努力沖白開說，我冷。

    白開心領(lǐng)神會。你等著啊，我給你想辦法去。

    說完白開又吹了一聲口哨，那群尸體就走了回來。白開三下五除二把所有尸體的上衣都拔了下來，丟給我?guī)准f都穿上，別怕，沒毒。

    我本來是有些抵觸的，可眼下還是保命要緊。這些衣服都是同一個款式，質(zhì)量意外的不錯。只是不太厚，我匆匆套了好幾件在身上，人倒是不那么冷了，但身體被衣服包的更加活動不開了。

    用尸體擋著風(fēng)歇了一會兒，我終于緩了過來。這才問白開，這趕尸跟誰學(xué)的？

    白開有些渴，抓了把雪吃了才說，我要說自學(xué)的你信嗎？先趕路，咱們不能被落下太久。

    由幾個裸上身的男尸在銀裝素裹的森林里開路，這畫面比我想象的還拉風(fēng)?；秀遍g我覺得就算這山里頭有妖怪，恐怕也能被我們嚇?biāo)懒恕?/br>
    路途還不知道有多遠(yuǎn)，我跟白開就不停的閑聊。一是打發(fā)時間，二來也是轉(zhuǎn)移轉(zhuǎn)移注意力，省的總想著冷。

    白開就給我大致講了一下這趕尸。說趕尸自古已有。最初是全國各地的手法都一樣，就是把尸體趕回自己的家鄉(xiāng)安葬。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認(rèn)為這人活著的時候不管走多遠(yuǎn)。最后死是必須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的。哪怕就算你來不及回來死，那尸體也得運(yùn)回來入土為安。這講究的就是一個輪回。

    而且在某些說法里，客死他鄉(xiāng)的亡魂，是要千里迢迢的趕回來投胎的。雖然是亡魂，但這路上的艱難險阻可不比活人少，能真正回來的微乎其微。所以人們更傾向于干脆直接把尸體弄回來。保險系數(shù)高一些。

    還有很多地方的習(xí)俗里，如果自家的人去世了沒有安放在祖墳或是家族的墳冢里，是會對家人不利的。所以綜上所述，不管是因?yàn)槭裁?，這尸體是一定要運(yùn)的。古時候的運(yùn)輸條件很差，即便再有錢的人家，架著個馬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郊?，也得個個把月。更不說窮人用床被褥裹著尸體往家抬了。所以這就誕生了趕尸這個行當(dāng)。

    這行當(dāng)有了，自然就會有人鉆研。所以隨著從業(yè)的人員越來越多。這趕尸的技巧和手段就被開發(fā)的越來越完善。以至于后來分出了很多流派。這些流派很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考證了。反正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流派的競爭吞并內(nèi)斗，再加上自然的消亡，最后白開能說出來就那么幾個。而到了近代，隨著科技的發(fā)展，趕尸這行當(dāng)就逐漸的消失了，就算你趕著尸體跑的再快，那也跑不過汽車。這都是歷史造成的必然結(jié)果。

    不過民間還是偶爾會有趕尸的傳聞出現(xiàn)。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有人故弄玄虛，尤其是在解放前后。很多情報人員或是走私運(yùn)毒販賣軍火的，總之玩的都是腦袋別褲腰帶上活計(jì)的人。這些人經(jīng)常會利用趕尸來偽裝身份。一來這普通老百姓對趕尸還是很恐懼的，避之而無不及，所以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二來，趕尸多半都是夜里趕路，打著這個旗號，走夜路的時候還能放心一點(diǎn)。起碼沒有山賊土匪會來劫道。

    早前白開就聽師傅講過真事，我國破獲了一起非常大的拐賣女性案件，這犯罪分子就是打的趕尸的旗號，把被拐的女人嘴封好，頭用黑簾遮住，一路上根本就沒人發(fā)現(xiàn)。要不是其中的一個女的來了月經(jīng)不小心漏了陷，這事保準(zhǔn)能瞞天過海了。

    而剩余的一小部分真正趕尸的人，通常也都是走走形式。因?yàn)槲覈赜蜻|闊，各地的習(xí)俗不盡相同。恨不得一個村都有一個村的說話，趕尸呢也就是為了這些習(xí)俗而服務(wù)。舉例來說，有的地方的習(xí)俗是，某些特定日子出生人，在特定的日子死了，是不能用棺材抬出村的。說是會給村里招東西。但這尸體不能抬出去，那也得安葬在墳地里啊。沒辦法就只能叫趕尸的來，讓尸體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這事就算有解了。

    還有的地方的習(xí)慣是，結(jié)陰婚的時候會用到趕尸。這陰婚一般就是指一個死人跟一個活人，或是兩個活人結(jié)婚。法律上是不承認(rèn)的，但很多地方現(xiàn)在還有這個習(xí)慣，據(jù)說是怕自己死了的尚未婚嫁的年輕人，死后會不甘心，鬧鬼。有一些地方結(jié)陰婚很簡單，倆尸體埋一塊兒就完事了。但有些地方不同，是需要游街的，沿著祖宗的祠堂轉(zhuǎn)一圈，或是在村里轉(zhuǎn)一圈，這才算受到了家族的認(rèn)可，方能結(jié)成陰婚。

    這趕尸要用到的地方很多，但說白了，已經(jīng)派不上大用場了。干這行甭說掙錢了，連飯都吃不飽，自然也就沒人愿意來做了。很多趕尸的都轉(zhuǎn)了行，近一點(diǎn)的還在玄學(xué)術(shù)士這個范圍里，到處混口飯吃。遠(yuǎn)一點(diǎn)的干脆直接該上班上班，該務(wù)農(nóng)務(wù)農(nóng)了。

    至于還有一些至今堅(jiān)守在趕尸第一線的，那也不是純粹的趕尸了。而是跟道上的人一起配合做大事。

    趕尸這么沒落，也是沒辦法的事。從很多流派，比如，稱廂派，趕尸之前的cao作是要在暗房里的，外人看不見。擺擔(dān)子派，起尸行走的前幾步，分別要讓尸體邁過幾個不同高度的扁擔(dān)，據(jù)說是為了測驗(yàn)兇性。等等。轉(zhuǎn)變到了后來根據(jù)南北劃分的南北兩派。南方呢比較傳統(tǒng)，還是原來的路數(shù)。反而北方更加的先進(jìn)，會用到很多新鮮的道具。

    不過這些也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甭說南北劃分了，全國都沒有幾個人做，就無從去區(qū)分了。

    白開講了很多，我都一股腦聽進(jìn)了耳朵里。

    的確很新鮮，這么一聊到真是把寒冷給忽略掉了。加上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人已經(jīng)暖和過來了，到不能說是舒服，起碼是可以堅(jiān)持下去。

    走了大概個把鐘頭，我開始以為我們是朝著冰宅的方向?？墒亲叩竭@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似乎離冰宅越來越遠(yuǎn)了。

    我問白開，這是要我們帶哪兒去??？不是去冰宅？

    帶我們?nèi)フ仪匾缓惆?，我跟你說啊。這黑線穿起來的，那就是一個整體。是為了保險用的。咱現(xiàn)在是不得已，時間長了我也說不準(zhǔn)安不安全?？隙ǖ孟劝亚匾缓阏业?。白開呵氣暖了暖手說，別看是尸體，比咱們鼻子靈。秦一恒肯定在這邊，沒跑。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這次是跟對了。秦一恒果然在這邊有什么秘密。

    我腦子里猜想著會不會又找到一座冰宅，難道這林子里有很多嗎？

    我說，白開，你有什么打算嗎？咱去了是攙和還是看著？

    白開想了想，忽然問我，哎小缺，我問你一個問題啊。你也甭多想，就是很單純的一個問題啊。

    我說，你怎么媽的扭扭捏捏的？借錢?。繘]有！

    不借錢。白開忽然嚴(yán)肅道，我問你，如果我跟秦一恒兩個人必須有一個要沉進(jìn)陰河里，你是愿意讓我犧牲呢？還是愿意讓秦一恒就義呢？

    我聽出了點(diǎn)不對勁的地方。我說，你這問題就是單純問的？那就選你吧，反正你也活夠本了。

    哦哦，選我行。白開沒生氣又問道，那如果你跟秦一恒必須有一個人要沉河呢？你怎么選？

    第十五章 變故

    我被白開給問住了。倒不是因?yàn)樗麊栴}很難抉擇。而是我很明顯的感覺到，他這問題背后隱藏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