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仙界太大了,唐僑上天半個月也只摸透了一小塊地方,尋不到合適的住處。這半個月來她每天都住在一個宮殿前的巖石縫里,那個殿中住著一群小仙子,仙人不需睡覺,她們每天晚上都聚在殿前唱歌跳舞,更高的天空上又有許多盞孔明燈一樣的微弱閃光,晃晃悠悠浮在夜幕中,燈火徹夜不息。 唐僑看累了就飛到巖石縫里睡一覺,伴隨著歌聲入眠。好在仙界四季溫差變化不明顯,最近這些日子都是溫暖如春的。 既然這三個月內(nèi)她都要定居天界,壘個鳥窩也算是有家了。 有觀眾提議說把鳥窩壘在帝君的屋檐下,每天早晨給他唱國歌喊他起床,每天晚上給他唱夜曲助他安眠,想看他的時候就能偷偷瞄一眼。這個提議被唐僑拒絕了:“不行,這是侵犯**權(quán)的!” 【帝君的窗戶上都擋著竹簾,離得近點又怎樣,又看不到什么……】 這樣的評論唐僑假裝沒看到,她以前看的直播少,卻也聽說直播越來越火的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滿足了觀眾窺探他人**的癖好。她自己比較注重**,拿帝君做噱頭吸粉已經(jīng)有點過意不去了,不能再坑他。 她選的地方是竹林里的一根竹枝,離帝君的屋門大概三丈遠。這個距離符合唐僑心中的**距離,免得帝君在外屋換衣服的時候被觀眾瞧見了。 【主播三觀好正,筆芯~~】 【那就在竹枝上吧,什么時候帝君站到窗戶口了,咱們就飛過去看他?!?/br> 唐僑在網(wǎng)上百度鳥窩教程,可教程都是講飼養(yǎng)人怎么給鳥做窩的,用木板廢舊飲料瓶什么的,可并沒有講鳥兒自己是怎么做窩的,頂多一筆帶過說用泥巴和枯草,詳細過程卻是沒有的。 她只能自己琢磨,銜斷十幾段細竹枝平放在一起做地基,在湖邊和好泥,又把濕泥放到一片大樹葉上,兩只爪子抓著大樹葉飛回到帝君屋子前的竹枝上。然后在竹枝上抹泥巴,一層泥巴一層竹葉糊上去,弄得全身都臟兮兮的,快跟烏鴉一個色了。 唐僑抹了一把辛酸淚,自打做了主播,她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如今竟淪落自己銜草打地基壘鳥窩了。 彈幕笑成一片,都是一群外行,卻樂意隔著屏幕指點江山。 【光用土和草是壘不了窩的,會散架的知道伐?】 【面膜都笑裂了ヾ(≧▽≦*)o主播你看別的鳥壘窩都是用口水和泥巴!】 唐僑抬起泥爪子在面前的隱形屏幕上啪嘰踩了一腳,觀眾看到的直播界面也是一片濺開的爛泥,頓時惹來一陣嘁聲,觀眾卻沒少幾個,反而嘲笑她抓狂的樣子。 【哎喲脾氣這么差?】 【樓上的別逼逼,就喜歡這樣好清純好不做作的主播,已被圈粉~】 新來的幾個觀眾忙著表白,唐僑暗罵一聲小妖精,真是太不好伺候了。她趁著直播間被一塊爛泥糊住的時候,連忙往泥巴上呸呸吐了幾口口水。萬一真的黏性不夠散架了,可就做了白工了。 帝君站在樹下看她忙活,也不幫忙,像是在觀察自己不了解的生物習(xí)性似的,在唐僑即將收尾的時候終于出了聲。 “你要在我這兒安家?”帝君仰著頭,眸子里仿佛流淌著水一樣的溫柔。他與這黃鶯已經(jīng)見過好幾回了,猜這鳥兒大概是主人成仙后才養(yǎng)的,身上沾了仙氣卻還沒開靈智。 帝君清楚她是不會說話的,可他總是忍不住說兩句,即便是自言自語,可知道她能聽明白,心中便有一種微妙的滿足。 唐僑跳上他肩頭,剛站定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他白色的衣服上蹭了兩個泥爪印。她看著腳下兩個泥印有點不好意思,身為人時的本能沒變,忙后退了幾步,這下在帝君肩膀上又踩了好幾個泥印。 帝君抬起手,纖長五指在她的羽毛上一觸即離,唐僑感覺自己仿佛被一股溫泉包裹,猜這大概是清潔術(shù)法一類的東西,連忙撲簌簌抖了抖毛。幾滴破碎的水滴濺在帝君臉上,帝君也沒躲。 帝君伸手一拂,唐僑剛壘好的那鳥窩就不見了。 唐僑一臉呆逼,她忙活了整整兩天呢!糊了一身泥巴,鳥爪都被碎石子磨破了,他一揮手就把自己的家給弄沒了。 唐僑氣得撲啦啦地揮自己的翅膀尖,她本就站在帝君的肩膀上,這一動作把帝君束好的發(fā)都弄亂了。 “莫急?!钡劬偷鸵粐@:“你那窩太丑?!彼僖粨]手,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個小小的竹屋,一只手掌大小,外頭竹綠色漆亮亮的,瞧著竟也是個鳥窩模樣。 帝君偏頭問她:“這是仿著我的仙居做的,如此可好?” 唐僑眨眨眼。 帝君伸手一送便把那竹屋送上了枝頭,他再一揚手,周圍飛快多了幾根細枝,上有桃花點點綻開,竹子與桃枝仿佛長在了一處,更添了幾分春意。 【哈哈哈哈有種霸道總裁大手一揮就給女主買了房的即視感,我一定是有毒_(:3」∠)_】 【樓上有毒哈哈哈哈】 【如果主播不是只鳥,這對cp我站定啦!】 【然而跨物種不能談戀愛,忽然有種淡淡的憂傷qaq】 一仙一鳥仰著頭盯著那鳥窩看了半晌,帝君忽的想起一事:“你是哪位道友的鳥兒?你來我這里定居,你主人可知曉?” 唐僑不知該怎么答,搖搖腦袋,想表示自己沒主人。 帝君以為是她主人不知道,便自顧自往下說:“若不然,我向你主人討了你過來?你出走多日也不見他尋來,想來你也不得主人喜愛。” 說到此處,帝君垂眸瞅她,疏淡的語氣中隱隱帶了兩分同情:“你多日三餐不繼居無定所,莫不是已經(jīng)被你主人給棄了?” 唐僑鳥喙一抽,好的可以打住啦,我知道你說話不討喜帝君你真的不用反復(fù)證明了_(:3」∠)_ 帝君見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以為她心中難過,又不疾不徐開口勸慰:“你資質(zhì)愚鈍,想來你那主人也不是個根骨好的,否則沾到你身上的仙氣都夠你開了靈智了?!?/br> 唐僑不能說話是因為在三界直播計劃試行階段,也就是十五個三界主播的考察期內(nèi),晉江直播公司怕主播嘴不夠嚴實,跟別人說了未經(jīng)公開的直播計劃,或是在一開始就向直播位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影響考察公平性。 而在帝君的認知里,不能說話的仙禽算不得仙禽,頂多稱得上是靈鳥,不會說話就是沒開靈智的,也就是資質(zhì)愚鈍的。 “你也莫難過,遇上了我,說不得便是因禍得福呢!”帝君看著手心里這只毛絨絨的小家伙,忍不住探指摸了摸它頸上最軟的絨羽,她頸上的毛實在軟,好像戴了個蓬松的圍脖,帝君千年來孤高空寂的心仿佛都隨著指尖一起陷了進去,他淡淡笑說:“跟了我,保你三年內(nèi)成為仙禽,可好?” 唐僑眨眨眼,只覺得自己腦子的反應(yīng)變得空前的慢,小媳婦模樣乖乖點頭。 【哈哈哈哈依舊是霸道總裁即視感!】 【跟了我,大爺保你吃香喝辣,可好?】 【這cp我不站天理不容啊,萌翻啦哈哈哈哈!】 帝君伸手在唐僑的鳥頭上呼嚕了一把,不小心弄掉了她腦袋上的一根黑毛。放在掌心里瞅了瞅,笑笑說了一句:“對不住?!比缓笏麖难g解下個小小的乾坤袋,把唐僑的這根毛裝進了里面。 唐僑拿翅尖摸摸自己的腦袋,頭上還留有他掌心的余溫。她看著帝君進了屋,飄逸的仙袍下擺消失在竹簾背后了,總算能收回黏在他身上的視線。 她爬回自己的新窩里唏噓:莫怪人說男色惑人啊,他說“對不住”的那個瞬間,唐僑甚至有把全身的毛都薅下來團成一個小毛球送給他的沖動。 可她又怕自己變回人后成了個禿子,這才勉強打住這個念頭。 直播間屏幕一黑,眼前忽的紅光大亮,一片紅汪汪的亮燈,晃得人眼睛疼。 gif格式的咆哮表情包啪到唐僑臉上,平時聲音甜甜的系統(tǒng)君扯著嗓子哀嚎道:“我的小甜甜吶?。?!你被系統(tǒng)警告第一次啦?。。【嫒尉蜁娭苿儕Z你的直播資格?。。?!” 唐僑忙問:“怎么了?” “你的毛!!”系統(tǒng)痛心疾首:“帝君拿走的那根毛是個微型攝像機!必須拿回來??!” 直播協(xié)議上的保密條款歷歷在目,唐僑也有點著慌,那上面說在三個月試播期間,主播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切可能暴露人類身份的物品遺失在直播位面都會被視為違規(guī),微型攝像頭自然算在其中。 可想起這神轉(zhuǎn)折唐僑又怒道:“我身上這么多毛?。∫桓疾荒艿????掉一次警告一回?你逗我呢?” “哎喲你當(dāng)自己是真鳥呢?”系統(tǒng)君雙手叉腰,虛擬的3d小人隨此時語境變成一個老巫婆形象,一臉刻薄語氣嫌棄:“你身上的毛在正常情況下都是不會掉的?!?/br> “那這根毛怎么偏偏就掉了?” “你全身上下有三個微型攝像頭,左右肩膀各一個,腦袋頂上一個——就是剛才被帝君拿走的那個?!毕到y(tǒng)君默默對手指,語氣里多了兩分心虛:“大概是這根毛沒粘牢吧……” 唐僑深吸口氣,又慢慢吐出來。 總而言之,她得把自己的毛拿回來。不然才剛開了個頭就被剝奪了直播資格,她還有什么顏面面對對她寄予厚望的叔?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時不時會修改前文,好些一筆帶過的地方想要展開寫寫。但每天只有中午那一更,別的時候顯示更新都是假的。 第6章 沐浴 天亮了。 唐僑拿起床頭上放著的望遠鏡掛在自己脖子上,這是她昨晚上在主播商城里拿積分和打賞兌換的道具。昨晚上她本欲私闖仙宅,偷回那個乾坤袋,可她繞著那小小的竹屋轉(zhuǎn)了好幾圈,找了半天也沒找見門在哪里,仿佛鬼打墻一樣。 原是帝君以前神經(jīng)衰弱,晚上有丁點動靜就睡不著,他習(xí)慣在屋子外頭下一層禁制,隔絕一切動靜。 唐僑沒敢硬闖,她和帝君的交情尚淺,又不能住進帝君屋里。雖說帝君給她建了個鳥窩,卻也沒提讓她變成家寵的事,估計只是給她一片庇身之所的意思。 所以唐僑只想到了這個法子,先用望遠鏡找找那乾坤袋在哪,等找到了再想別的法子。若是帝君一直隨身帶著乾坤袋,她大概要試試做賊了。 昨天剛表明自己尊重**,今天就要拿望遠鏡窺伺人家的屋子里。唐僑捂了捂腮幫子,覺得臉好疼。好在此時沒有觀眾,不然當(dāng)眾自打臉簡直是噩夢。 唐僑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人間時間七點四十,離設(shè)定好的直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足夠她把帝君的屋子看一遍了。 她從鳥窩里探出個頭,輕手輕腳地飛出鳥窩落在窗臺上,把望遠鏡放在窗格子上支好,往屋子里面瞅。 帝君家里有個外屋,頗有古代書房的雅致。也不知帝君是多愛竹子,仙居落在一片竹林中,住著的是竹屋,連屋里的落地屏風(fēng)都是竹制的,四扇屏風(fēng)上畫著的也全是竹,紫竹、慈竹、毛竹、筍尖。三面墻皆是竹制的博古柜,低矮的畫案落在西面窗下,墻上掛著竹笛與洞簫,還有兩樣她就認不出來了。 唐僑一樣一樣地看著,忽然視線一頓。外屋的東北角上有一扇小門通向里屋,此時房門微微敞著,從門縫里露出一個人影。 高倍望遠鏡的清晰度實在太好,唐僑幾乎是在意識到不對的瞬間立馬就看清了。地上擺著個半人高的浴桶,帝君正在沐浴。大約是昨晚沒睡好,他臉上還帶著些微倦意,平時總是束得規(guī)規(guī)整整的烏發(fā)散在身后,朦朦朧朧的霧氣中隱隱露出胸膛輪廓。 正當(dāng)此時,系統(tǒng)忽然響起倒計時:“現(xiàn)在是人間時間八點整,直播倒計時3,2,1?!?/br> 寥寥幾句【主播早上好~】剛剛劃過,下一瞬,彈幕就換了個畫風(fēng)。 【我看到了什么?。?!】 【啊,有種朦朧美……】 【看不到脖子以下的是我一個人嗎?】 【哭唧唧qaq,脖子以下全是馬賽克?。?!】 【我也看不到,這碼打得真好_(:3」∠)_】 【樓上是新人吧,這是晉江直播平臺對**的保護??!脖子以下全部馬賽克這是晉江由來已久的規(guī)矩??!】 唐僑腦子一鈍,反應(yīng)慢了兩秒,回過神來趕緊掐斷了直播??伤€是遲了兩秒,漆黑的屏幕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彈幕飛過,想來在八點瞬間涌進來的觀眾不少。 【誒誒屏幕怎么黑了??】 【都是大老爺們打個赤膊也沒什么吧??至于這樣嗎?】 【不過濕漉漉的頭發(fā),鎖骨也夠舔一個月了,已截圖~~~哎喲我的圖呢???qaq為什么不允許保存?。?!】 截圖功能自然是唐僑關(guān)掉了,她總算手快了一回??稍谙到y(tǒng)設(shè)定好的直播時間內(nèi)是關(guān)不掉直播的,只能掐斷畫面,相當(dāng)于跟對方視頻的過程中蓋住了攝像頭。 眼睜睜看著屏幕背景畫面漆黑一片,上頭飛過的彈幕卻厚成了墻,評論一直沒停。唐僑頂著一張臥槽臉,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坐等系統(tǒng)第二次警告了。 系統(tǒng)君卻一直沒說話,她趕緊搖鈴示警主動認錯:“怎么辦?” 系統(tǒng)君一陣賊兮兮的笑,“哎喲,放心放心,你不是主動拍攝不合理內(nèi)容的,不算違規(guī)。再說我有打碼啦,脖子以下自動馬賽克是晉江由來已久的規(guī)定好伐?” 晉江是個保護**權(quán)的直播平臺,一切脖子以下內(nèi)容都會自動打上馬賽克。也就是在觀眾的眼中,帝君只露了被蒸汽熏得微紅的臉頰,還有綴著小水珠的性感鎖骨。 可唐僑的眼睛沒打碼……咳…… 她正這么神游天外,帝君忽的覺出了異常,往趴在窗格子上的唐僑這處淡淡瞥了一眼,透過窗格子的空隙,正好把她一身黃毛看得清清楚楚。 唐僑心道不好,帝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你把我的毛放哪兒了一不小心瞅到你洗澡了你的人魚線太美我沒及時轉(zhuǎn)開視線連帶著好多觀眾老爺都看到了馬賽克版本嚶嚶嚶…… 帝君一揮手,唐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間,窗格子離她越來越遠,眨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被帝君輕輕捏在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