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鳳凰在人間時深深體會到了沒錢的苦惱，回到仙界無論做什么都愛問一句“是不是免費？”

    唐僑插科打諢地回兩句，忽然聽到身后有個嬌怯怯的聲音喊：“帝君！帝君！”

    帝君停下步子，唐僑跟著回頭一看，后頭竟跟著一只小狗。這是一只小巧玲瓏的白色貴賓犬，毛絨絨的大耳朵，一身蓬松卷毛，腦袋上還扎著個蝴蝶結(jié)。唐僑心中一動，總覺得這只狗有點眼熟。

    【這是隔壁的萌狗主播??！】

    有觀眾發(fā)了彈幕提醒，唐僑心中突地一跳，她也想起來了。當初抽選是隨機的，仙界三個主播之間互相不認識，上天一個半月了也沒有打過交道，但唐僑偶爾會偷偷窺個屏，這只貴賓犬正是仙界主播之一。

    這貴賓犬假扮哮天犬的meimei，被二郎神君養(yǎng)著。哮天犬的爹娘沒成仙，千百年前就沒了。他也不想想自己是從哪兒冒出個meimei來，還跟自己不是一個品種。

    大概是仙界樂子太少，有小萌狗甜甜地喊自己“哥哥”的感覺太爽，哮天犬就把她認了回來。于是這只貴賓犬每天近距離圍觀二郎神君和哮天犬這對cp，霸道攻和健氣受的組合十分有愛，最近還有逆cp的微妙趨勢，更吸了大波**粉。粉絲數(shù)比不過唐僑，但在打賞榜上的排名挺靠前的。

    說起來，三個仙界主播雖是同僚，卻也無疑是競爭者。唐僑估摸著另兩位主播也會窺自己的屏，所以這狗一定是認識自己的。

    而仙界這么大，先前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同的直播范圍和內(nèi)容，比如唐僑最開始直播太上老君煉丹，這只貴賓犬直播二郎神君和哮天犬，另一位男主播直播的是養(yǎng)了一園子兔子的嫦娥女神，混在好幾窩兔子里當癡漢。三人從沒什么沖突，緣何這回這只萌狗主播非要撞上來呢？

    唐僑皺著眉頭想，她來是做什么的？

    那貴賓犬紅著眼睛，嬌怯怯地仰著頭，眸子濕漉漉的：“帝君我跟哥哥吵架了，我能去你家住嗎？”

    哦，唐僑聽明白了，原來這主播是看她人氣暴漲，想來搶粉的。

    帝君滯了一滯，明顯感覺到他肩膀上站著的兩只爪子把那處的衣裳抓緊了些。帝君眸中染上笑意，唇角也揚起微小的弧度，聲音如玉石輕撞一般清脆：“本君只喜歡養(yǎng)鳥。”

    潛臺詞大概是“我不喜歡養(yǎng)狗”，見帝君毫不拖泥帶水地轉(zhuǎn)身，腳下聚起祥云，唐僑不由笑了，扭頭沖那只一臉懵逼的貴賓犬揮揮翅膀再見。

    哼，萌狗怎么了？我還是萌鳥呢！

    第19章 開業(yè)

    【嗷嗷嗷嗷好蘇好蘇！！少女心已炸裂！??！】

    【主播你可以安心做個傻白鳥兒啦，再傻都不怕_(:3」∠)_】

    【強拆官配天理不容?。偛拍敲裙分鞑ノ乙呀?jīng)取關了，力挺糖糖(づ￣ 3￣)づ】

    “官配”二字看得唐僑一個激靈，忙打字問：“什么官配？”

    很快有觀眾回她——【論壇首頁上飄著的那個套紅加精的帖子，所有實名注冊觀眾不記名投票呀！糖糖沒有看到嗎？】

    【總共有五對官配，糖糖和帝君的cp感排第二??！】

    唐僑去論壇瞅了一眼，入目便是那個帖子，回復數(shù)已經(jīng)破了百萬。cp感排第一位的是魔王和魔界人氣最高的主播，不知道兩人折騰出了什么火花，官配投票數(shù)比唐僑和帝君多了一位數(shù)。

    光是這個觸目驚心的票數(shù)就讓唐僑心癢難耐，忍了好半天才勉強壓下想要窺屏的好奇心——為了方便計算人氣，所有三界主播的直播都在同一時間段，她去看別人的直播就要晾著自己的觀眾了。

    排第二的是她和帝君，唐僑忍俊不禁地想她和帝君明明走的是主寵路線，居然被當成了官配，這群粉真是腦洞太大。好在帝君看不到，唐僑無所顧忌，暗搓搓地點了個支持。

    排第三的是畜生道的一位主播和愛做美食的廚神，大概是相愛相殺的路線；排第四的是妖界祭司和一個妖界主播。排第五的倒是有點出人意料了，竟然同樣是一個仙界主播，就是那個被嫦娥仙子養(yǎng)在身邊的兔子精癡漢。唐僑聯(lián)想到癡漢吊絲逆襲追女神的路線，登時笑彎了腰。

    三只鳳凰在后邊鬧騰，唐僑忙著看底下回復，時不時笑得哆嗦兩下。她平時話不多，卻也從不會冷場，帝君好半天沒等著她說話，偏過頭看著她，“怎么了？”

    唐僑笑瞇瞇地蹭蹭他，“我也不喜歡養(yǎng)狗。”

    *

    天帝半上午便站在食堂門口，遙遙望著遠方無數(shù)仙禽與神獸駕輦而來，這些坐騎各個金光閃閃牛逼哄哄，一眼看過去便知道是哪位神仙來了。

    天帝身著正裝端坐在兩層食堂的頂上，端著一盤子麻辣田螺費勁嘬著，頗有種八方朝拜的爽快。

    ——哼！叫你們開會的時候不來，叫你們述職的時候不來，如今還不是得來吃食堂？

    饕餮居里的廚仙多年郁郁不得志，卻是在人間的御膳房里修煉出來的人精，兩天內(nèi)給仙界所有排得上名號的仙人送了一份酒菜一壺酒，外加一封開業(yè)邀請函和一本厚厚的菜單冊子。

    一桌酒菜樣樣只有一小碟，份量少得讓人不忍下筷，味道卻香得讓人連一顆花椒都不想剩下。菜單上頭畫的是各種美味佳肴，比滿漢全席還要全乎的宮廷御膳頁頁排開，仿佛千百佳肴的香氣可以透紙而出，偏偏一個菜名都不寫，直勾得人心癢癢。

    所以仙界食堂開業(yè)的當天，仙界一半的神仙都來了，他們成仙前大多出生鄉(xiāng)野，出身鐘鳴鼎食之家的極少，成仙前沒嘗過美食，成仙后辟了谷就更不知世間滋味了。倒是常常在刷微博的時候碰到深夜投毒的發(fā)吃黨，故而這些神仙早就對人間美食心有好奇。剩下的一半神仙身份低微，沒接到請柬，食堂也沒那么大地方。

    仙界好多大仙畢生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加之饕餮兇名在外，為防扎眼，“饕餮居”的招牌改成了個“珍饈居”，商標就是一只側(cè)著頭的黃鶯，食堂里每張桌子上和每個餐盤上也畫著一只黃鶯，以此紀念唐僑出謀劃策的恩情。

    后廚擠著幾十個廚子，卻是忙而不亂，各個胸前別著一張高級廚師證，洗菜切菜的速度快得成了殘影。

    在外頭接待客人的劉老兒已經(jīng)喝斷片了，原想著送出去的請?zhí)苷垇韨€十分之一的客人就已是萬幸了，誰知這些以往高高在上的大仙竟悉數(shù)到了。劉老兒抹了抹眼角濕意，耐不住心頭翻涌的萬千情緒，扶著弟子的手站穩(wěn)躬身給唐僑行了個大禮，“鳥仙子恩同再造，您就是我饕餮居的大恩人吶！”

    當初因為吃膩了帝君用法力變出來的沒滋沒味的菜式才想出仙界食堂的法子，唐僑有點窘迫。盛情難卻，只能以茶代酒，等到劉老兒的徒弟跟著敬了一圈，沒等開飯她就喝了一肚子水。

    唐僑還不能化成人形，劉老兒的徒弟特意在桌子邊沿給她擺了個十分袖珍的小椅子，帝君把她攏在手邊擋著別的仙人好奇的視線，夾一筷子菜放在她面前的瓷碟里，“這個吃不吃？”

    唐僑捂著肚子癱坐在椅子上，心酸地搖搖頭。

    “這個呢？”

    糖醋魚霸道的香味撲鼻而來，唐僑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心里直想抹眼淚：她方才飛出去尋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一個衛(wèi)生間！

    唐僑又不敢尋人問，仙人都是辟谷的，菜園子里種出來的蔬菜蘊含的都是精純靈力，沒有半點雜質(zhì)，吃下去也不入五谷輪回，故而整個仙界連個衛(wèi)生間都沒有。

    身為凡人的唐僑卻不行，可若是尋人一打問，就得暴露自己的人類身份了。以前她都是在帝君那片竹林深處解決個人問題，然而食堂落在凌霄寶殿前頭，方圓十萬八千里也沒一片林子。

    她一人飛不回竹林，又不知道該用什么合理的借口把帝君從剛開宴的席上帶走。唐僑憋著一肚子水，看著滿桌子美食，只覺心都要碎了。

    “怎么都不喜歡？”一眼掃到她圓滾滾的肚子，帝君有那么一瞬微微走了下神，到底是七竅玲瓏心，眨眼就想明白了，停了筷子低聲笑道：“是我大意了?！?/br>
    他尋了個跑腿的廚子去后廚打包了一份飯菜，見無人注意此處便離了席，帶著唐僑施展縮地成寸的功法回了竹林。

    看著那片親切的竹林越來越近，唐僑簡直要飆淚，呼扇著翅膀一頭扎進林子深處。

    帝君斂下唇畔笑意，收回覆蓋著整片林子的神識，進了屋里，十分賢惠地把打包的飯菜一一擺好在桌上。

    *

    這日清晨的日光灑進來，唐僑蹬掉被子四仰八叉地呈躺尸狀，還沒到直播的點，她也不怕這幅糗態(tài)被別人瞧見。

    唐僑翻了個身，忽然抽抽鼻子，覺得味道不對，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

    半月不見越發(fā)水靈的小桃子坐在她床頭柜上低著頭看她，渾身散發(fā)出誘人的桃子香味。唐僑吃了一驚：“你怎么在這兒？”

    小桃子笑瞇瞇：“今天是三月初二，明天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會啦，我來這里避避風頭。”怕唐僑聽不懂，它還費口舌解釋：“上了千年的桃子有成仙的可能，所以不會被摘；七百年以下的桃子不好吃，所以像我這樣的桃子品質(zhì)最好了。爺爺說怕我被人摘走，就讓我跑出來避避風頭，等蟠桃會結(jié)束再回去?！?/br>
    唐僑聽懂了關鍵，哼笑了一聲，若不是現(xiàn)在沒手，真想在它水靈靈的小臉上掐一把：“你是不是還得感謝我？當初若不是我弄斷了你的桃梗，你還跑不出來吧？”

    “好像是這樣……”小桃子眨眨眼，猶豫著湊上前，紅著小臉輕聲說：“那要不你舔我一口？聽爺爺說千年蟠桃靈力精純，像你這樣的小仙舔一口都能受益匪淺?！?/br>
    唐僑捂著肚子笑得打滾，覺得自己好像覬覦軟萌正太的怪阿姨。

    第20章 僧人

    蟠桃會當日唐僑起了個大早，掬了清晨的露水洗了臉，梳理好毛，頭天晚上還用了護發(fā)素，此時一身黃毛在陽光下反射出亮閃閃的光圈，順滑得不得了。

    昨天晚上系統(tǒng)君好心提醒她，說蟠桃會乃是每年的盛會，另兩個仙界主播也一定會到的，又因為三個主播直播時間沖突，所以今天會是搶人氣的關鍵時刻。

    唐僑心塞地瞥了一眼打賞榜，她努力了十多天，好歹脫出了倒數(shù)前三，將將排在十一的位置。掰著指頭算算離三個月的最后期限只剩一個月了，若是再超不過另外兩個仙界主播，她在首輪試播中就要被淘汰了。

    小桃子蹲在床頭柜上悶悶不樂地看著她，它從沒見識過蟠桃會，又是好奇心多得能溢出來的年紀，只是桃子爺爺?shù)亩谘元q在耳，小桃子怕被人吃掉所以不敢去。

    唐僑給它出主意：“要不你藏在我的乾坤袋里，沒人的時候我就放你出來看看？”

    “好呀好呀好呀！”小桃子眼睛一亮，撒著歡兒鉆進乾坤袋里去了。

    帝君今日也穿了正服，照舊是跟往常一般的廣袖長袍，卻比往日穿著要精致許多。白袍之上繡有許多銀色暗紋，這些花紋遠遠看去十分精妙，兩邊還不對稱。

    唐僑多看了兩眼，一眼看過去便是個“e=mc”的公式，唐僑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往周圍看去，“簡單再生產(chǎn)的基本條件 i(v   m) = iic ”；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i'm greatly vihat……”

    “唯物主義形態(tài)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

    唐僑嘴巴張得老大，這一件衣服上繡滿了英文字母、物理公式、化學方程、歷史重點……她一臉懵逼地細細瞧著，滿衣服的公式看得她眼暈，說話都打磕巴了：“這這這是什么？”

    帝君細致地理好衣袖上的每一條細褶，淡淡笑道：“這是民間學子供奉?！?/br>
    唐僑窘然：“怎么還在發(fā)光？”

    帝君答：“因為衣服上凝聚了虔城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越純粹，光芒也就越亮。”

    【哈哈哈哈哈供奉這衣裳的一定是個學渣，還是個有心的學渣哈哈哈哈哈！】

    【已經(jīng)腦補出學渣的虔誠_(:3」∠)_】

    【難怪我高考考得不好，我去孔廟祈福的時候只上了香??！太不走心了哈哈哈哈！】

    唐僑跳上他肩膀，一側(cè)臉還瞧見衣裳的領口旁有個小小的書本模樣的logo，旁邊還繡了一行小字——學神專屬世間獨有。

    唐僑收回視線默默遠目，她已經(jīng)沒辦法直視帝君了。

    今日的蟠桃會仍是在凌霄寶殿前的那片廣場上舉行，跟以往不同的是不再露天而坐，而是把客人迎進新開業(yè)的仙界食堂里。仙界作為東道主，眾神仙自然得來得早些，尤其是像文昌帝君這樣排得上名號的大仙，得在食堂門口迎客。

    最先到的是海岳神仙，千百年前佛教日益興盛，道教逐漸式微，神仙所受香火比不上西天諸佛。海岳神仙與仙界雖偶有齟齬，卻到底是同歸一心的，一向關系親近。

    走在前頭的是四大龍王，各個身形魁梧一身龍袍。年紀最大的東海龍王甫一落地，不知怎的腳下一軟，還原地打了個趔趄，旁邊不知哪位龍王趕緊伸手扶了一把。身后的幾個青年大概是東海龍王家的小輩，忙擠上前來，一邊一個扶著東海龍王前行。

    東海龍王慢慢把旁邊人的手格開，捂著胸口深深地喘了兩口氣，面上勉強擠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對迎上前去的太白金星說了兩句。

    唐僑離得遠，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么，她附到帝君耳畔小聲問：“怎么看起來面色不好的樣子？”為首的四大龍王還能擠出笑來，跟在后頭的小輩面色卻一個比一個難看，唐僑琢磨著是不是因為仙界和海岳有什么不可為外人道的矛盾，所以連面上情都懶得做了。

    帝君言簡意賅答：“缺氧?！?/br>
    他話音剛落，唐僑看見迎面走近一個海岳神仙，臉上罩著一個透明氣泡，罩子里水波蕩漾，隨著他的呼吸咕嘟咕嘟冒氣泡。

    【說到底就是一群魚啊，離了水就呼吸不暢_(:3」∠)_】

    【哈哈哈哈哈這個自制吸氧機好簡陋??！】

    隨后是遠道而來的冥界十殿閻王，比方才海岳神仙的隊伍短多了。好幾位閻王坐下騎著的都是鬼物，隔著老遠便瞧見一大片黑霧氤氳開來。

    太白金星臉色微變，手中拂塵一揮，遠處的黑霧便盡數(shù)散去。眾閻王恍若不覺，落地之后將那些坐騎收了回去。

    他們一人只帶著一個弟子，各個神情淡漠，也不愛與人交流，只留下兩個年輕弟子回話，剩下的都進了食堂，行過之處連地上的花朵都卷了瓣，蔫蔫地縮在葉子下，染上了幾分死氣。

    唐僑心中好奇，視線落在一個年輕人身上多看了幾眼，那年輕人卻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直直盯著她，眸底冰冷一片，居然還是重瞳，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憷。

    唐僑打了個哆嗦，帝君展開手掌蓋在她臉上，隔開了那道視線，唐僑眼前便只能瞧見他掌心的紋理了。那只大掌落在她頭上揉了揉：“你道行尚淺，不可與冥界之人對視。”

    察覺掌心下毛絨絨的小腦袋點了點，帝君又揉了兩下，這才又把她放上自己肩頭。

    等這群閻王走過，地下的花才顫顫巍巍地重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