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唐僑不敢作聲了,給最先搭話的花腦袋鳥兒起了個“精衛(wèi)一號”的稱呼,忙問:“怎么這么多叫精衛(wèi)的鳥兒?” “其實精衛(wèi)是我們老祖宗的名兒,我們都是她的后人。”精衛(wèi)一號眨眨眼,給她算了一筆賬:“我們精衛(wèi)族實行一夫一妻制,一年生一窩,一窩生三只,十年就是五萬九千零四十九只。只是我們老祖宗文化程度不高,想不到這么多名字,她圖懶,所以大家都統(tǒng)一叫精衛(wèi)?!?/br> 直播間一群對數(shù)字敏感的理科生熱衷于刨根究底。 【死亡率呢?所有精衛(wèi)鳥都長生不老嗎?】 【這題的關(guān)鍵不是死亡率啊,而是這樣的:一公一母第一年生了三只,如果三只都是公鳥或者都是母鳥怎么辦?就算三只一公兩母,再假設不考慮近親結(jié)合的問題,其中一公一母在一起了,那另外一只母鳥不就沒對象了嗎?】 【沒對象的那只母鳥要么孤獨終老,要么就得跟自己侄子談戀愛……】 【這鳥兒算得也不對,它按3的十次方算的,可一對鳥也不是一輩子只生一窩啊,每年都能生啊!】 唐僑風中搖曳,像智障兒童一樣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死活沒算出來如今的精衛(wèi)族有多少鳥。又不想被這只鳥鄙視智商,只好訕訕換了個問題:“那你們老祖宗呢,最開始只有她一只精衛(wèi)鳥,她跟誰生的蛋?” 精衛(wèi)一號淺淺白她一眼:“通婚啊,同族生娃容易得病,雜交生下的蛋質(zhì)量最佳懂嗎?我們老祖宗是跟海鷗通婚的?!?/br> 到底還是被一只鳥鄙視了智商,還要被這只沒上過學的鳥兒科普遺傳學,唐僑默默咽了一口老血。想來正是因為多代雜交,這才使得如今的精衛(wèi)鳥什么品種都有。 總算撿夠了十塊石頭,唐僑眼睜睜看著精衛(wèi)一號將十顆石子都銜在了鳥喙里,兩頰被撐得鼓鼓囊囊的,還是忍不住好奇:“我記得精衛(wèi)不是一次只銜一塊石頭的嗎?飛過去丟海里,然后再飛回去銜石頭?” 精衛(wèi)一號皺了皺眉,把嘴里小石子都吐回窩里,騰開嘴才能再跟她說話:“你是不是撒?懂不懂創(chuàng)新?懂不懂發(fā)散思維?懂不懂什么叫事半功倍?” 精衛(wèi)一號用它小得可憐的腦容量再次鄙視了唐僑的智商,它若是活到如今一定是一位偉大的數(shù)學家——“每只精衛(wèi)鳥每天的任務是投一顆石子到大海里,從這片森林到大海要飛兩個鐘頭,來回就是四個鐘頭。我一次丟十顆,就可以十天不用去了,這不是省下了三十六個鐘頭嗎?” 唐僑捂著自己的腦門,看著毒舌精衛(wèi)一號遠遠飛走了,接下來半天哪兒也不去,就和帝君坐在林子里看滿林子精衛(wèi)鳥的創(chuàng)意。 有三五只鳥抓著一枚鍋果,果殼里兜著一簍子石子的;有拿樹皮弄了個小背包掛在身上,小背包里裝石子的;甚至還有找到飼主,指揮飼主扛著麻袋、推著推車幫忙的,因為口吐人言,被遠古人親切地稱之為‘神鳥大人’,以能幫它們做事為光榮,像這樣的估計一年去一趟海邊就行…… 盤古化石望著無數(shù)精衛(wèi)鳥的背影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sao數(shù)百年啊?!背聊瑑擅牒?,他又挺不是滋味的說:“我咋感覺別人都過得比我好呢?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就我一人自言自語了一萬六千年,想diy都騰不出手!” 唐僑無語地瞅他兩眼,默默把盤古化石揣回了乾坤袋。 第85章 填海 等到半上午,林子里的精衛(wèi)鳥都出門了, 只剩幾只不會說話的傻鳥稀稀拉拉站在枝頭。 唐僑也不再等, 帶上帝君直奔海邊。從這片樹林到海邊的距離不短, 精衛(wèi)鳥要哼哧哼哧飛兩個鐘頭, 對帝君來說, 卻只是五分鐘的腳程。 這日陽光正好,碧藍色的大海更顯得天光燦亮。為防海水上溢,精衛(wèi)鳥們用千年時間堆起了一條長長的峽谷, 將海水攏在其中。 數(shù)千只鳥就在這峽谷之上開會, 站在最高處的是最初的精衛(wèi)族老祖宗, 唐僑忙掏出放大鏡來細細觀察:這鳥有著鳳凰一般長長的尾羽, 通身羽毛是澄明透亮的藍色, 明明是一只鳥,卻從眼角眉梢中顯露出了一種溫婉知性的美。 幫著族中靈鳥運來石子的遠古人都跪在峽谷下靜候, 他們在祖輩口口相傳中知道這么一只神鳥,許多部落都將其視為與上天溝通的橋梁, 但凡部落中有什么大事難事, 都來問問精衛(wèi)老祖宗的意思。 精衛(wèi)族的老祖宗站在石臺子上慷慨激昂地致辭:“身為分布范圍最廣、族群類別最多的鳥兒,我們精衛(wèi)一族有智慧有毅力, 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聚集在一起, 千年來勤勞勇敢自強不息, 將精衛(wèi)精神傳遍了整片大陸?!?/br> “……去年我們出色地完成了填海指標,共填海五百平方公里,因海水沖刷而導致水土流失量3億噸, 整體成果斐然——兒孫們,新的一年即將來臨,新的挑戰(zhàn)已經(jīng)到來,需要我們迎難而上,我們的口號是——?” 眾精衛(wèi)鳥兒精神抖擻齊聲高喊:“東風吹戰(zhàn)鼓擂,填平大海誰怕誰?” 老精衛(wèi)欣慰地點點頭,被小輩們攙扶著扶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身旁扈從在她的示意下組織今日填海工作:“投石的去左邊,打卡的去右邊,新加入組織的來中間看填海指導手冊。沒有完成上月任務的去海邊罰站倆小時,大家都排好隊不要亂!” 峽谷上的鳥井然有序地飛去該排的隊伍了,眾精衛(wèi)鳥兒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噗通噗通把嘴里銜著的石子丟到海里去了,一時間海邊躍起無數(shù)浪花。 身邊全是口吐人言的萌物,唐僑心中的蠢|蠢|欲|動徹底按捺不住了,央著帝君把自己變成了小黃鶯,打算混進去湊熱鬧。 因為精衛(wèi)一族略懂遺傳學,故而其后人大多是與別種鳥兒雜交的,什么種類的鳥兒都有,她一只黃鶯混在其中絲毫不顯眼。 誰知她剛呼扇了兩下翅膀,就被身后人攔住了,下一刻唐僑眼睜睜看著帝君變成了一只仙鶴,一時摸不著頭腦:“你怎么也變鳥兒了?” 帝君變的仙鶴跟太上老君身邊的傻鳥不一樣,綠豆般大小的眼睛里也閃爍著睿智的光,近乎通體雪白,只有翅羽的尖梢是墨黑色的。白羽根根挺立,展翅時攜起的風差點把唐僑刮跑。 帝君眸中笑意微閃,輕輕叼著她后頸甩上了背,帶著唐僑飛到了中間的隊伍,尋到隊末位置落了地。 排這隊的小鳥都是剛成年不久的鳥,年紀小,性子也歡脫,三五成群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啊,今天老祖宗怎么來啦?我爹娘他們都沒見過老祖宗呢!” “聽說今天是老祖宗填海整整一千年的紀念日,當然得隆重點啦?!?/br> “也不知道填海累不累?天天在大太陽底下曬著,不會曬脫毛吧?” “脫、脫、脫、脫毛??!嚶我不要填海了,我要回家找粑粑麻麻!” “回來回來,急什么?出門前涂點蘆薈就能防曬啦,還能補水保濕抗衰老呢?!?/br> 【噗,懂得真多~】 【一群鳥兒都活得比我精細_(:3」∠)_】 【其實蘆薈并沒有那么好的作用,頂多算是無功無過,補個水勉勉強強吧?!?/br> 【2333樓上別較真,對鳥兒已經(jīng)夠用啦!】 排隊的小鳥一波一波離開,唐僑和帝君排在隊尾,也聽不清前頭是在做什么。等了一個鐘頭總算排到了,瞧見了那填海指導手冊。 此時尚沒有造紙術(shù),填海指導手冊不過是一塊刻著字的巨石,這字跡是精衛(wèi)用爪子撓出來的,歪歪扭扭實在不好辯認。負責場外支援的古文字研究學者們鉆研了十分鐘,總算磕磕巴巴拼了出來。 “填海指南:每只精衛(wèi)鳥的任務量為每天丟一顆石子到海里,每月一計數(shù),完成時間可提前,不可延后。例:本月投石40顆,下月可少投10顆;本月投石365顆,一年內(nèi)無須再次投石;但若是本月未投石,下月以60顆補上,也不能計入本月有效投石數(shù)。 員工福利:每投石一顆可兌換扇貝一只,三顆可兌換皮皮蝦一只,五顆可兌換螃蟹一只。一次性投石一百顆以上,可獲得由老祖宗親手頒發(fā)的‘勤勞獎’;一次性投五百顆以上的,可獲得老祖宗愛的么么噠一個!” 【精衛(wèi)全族都是數(shù)字控吧……】 【2333老祖宗愛的么么噠是什么鬼?】 【我也想要員工福利,我也想吃海鮮大餐(﹃)】 看完了正面,兩人又繞到了石頭背后,背面所書是紅字: “另附注意事項:1.雷雨天出海請自帶避雷針,被雷劈死的后果請自行承擔,老祖宗不賠錢;高溫天出海請做好防暑工作,沒有高溫補貼;若不慎落水切勿慌張,請高呼三聲“海豚”,救援部門很快會趕到; 2.每年年末評選本年度出勤率最高、業(yè)績最好的精衛(wèi)鳥,頒發(fā)榮譽證書,可免費享受為期半月的奢華海島度假一次,具體時間另行通知; 3.每年允許病假三次,事假三次,每次周期不得超過十天,否則按曠班處理,將會酌情進行處罰。 以上內(nèi)容最終解釋權(quán)歸老祖宗所有?!?/br> 【6666666666到爆炸!厲害了我的老祖宗!】 【老哥你這么穩(wěn),做只鳥王真是屈才了_(:3」∠)_】 【獎懲措施倒是挺合理的,但是高溫沒補貼,意外傷亡不賠錢,是不是有點坑???】 【每天一塊石頭的工作量,最笨的鳥也能在五個鐘頭內(nèi)完成,老祖宗還得給你掏錢買五險一金?。俊?/br> 【哈哈哈這一族鳥兒都鬼精鬼精的,吾等咸魚只能打666了……】 鳥兒天生腦容量小,千年的時間才能有如此創(chuàng)新,從一次投一顆石子變成了一次投十顆石子,可見智商算不得高。 而投機取巧向來是人類的專長——唐僑和帝君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尋著一大塊巖石,帝君一個法術(shù)丟過去,那塊石頭就碎成了數(shù)百小塊。兩人分幾次把石頭上交,再跟工作人員換魚蝦。 那天傍晚唐僑和帝君一人端了一大盆魚蝦,喜滋滋地回去找饕餮和小蛟龍了。 * 至此,仙界大比正式結(jié)束,鴻蒙塔中的所有參賽者都被天道送了出來。最后積分一統(tǒng)計,文臣這邊,帶回了盤古、女媧、伏羲、神農(nóng)魂核的帝君自然是妥妥的第一名。 唐僑看到人間定居許可證時整個人都懵比了:“這哪是人間定居許可證?這明明是房產(chǎn)證?。 北”∫粡埣?,國旗紅色的外封,上書一行黃字“房屋所有權(quán)證”。 “有何不同?”帝君接過掃了一眼,沒看明白。 唐僑指著上頭一行行念過去:“房屋共有權(quán)人為單獨所有,面積226?。?!怎么能這樣???” 帝君get不到她的點,只見唐僑拿過紙筆唰唰列數(shù)字:“a市這個位置至少一平六萬,226平我得做二十年的直播……天帝就這么送你了??” 唐僑把紙筆丟一邊,鼓著腮幫子盤腿坐著:“我有點不開心,天庭公務員的福利怎么能這么好?我都想修煉成仙了?!?/br> 帝君不知這話怎么接,將她摟過來抱在腿上,提著筆重寫聘禮單子。不管唐僑在他懷里怎樣亂扭,握筆的右手都穩(wěn)穩(wěn)當當。 唐僑挨個看過去,捧著大臉傻笑:“其實你不用寫這么多呀,港真我爸媽有點好面子,你送多少聘禮他們就會還多少嫁妝,你送這么多,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夠的。再說你這些都是仙寶,不僅二老用不到,日后還得日夜防賊?!?/br> 帝君右手一滯,慢慢停了筆,不由嘆了口氣,心說自己到底是著了緊,連如此淺白的道理都沒想明白。 他思來想去,怎么想都覺得不妥:還沒見過二老就帶著聘禮去,二老會不會覺得自己輕慢?禮重了不行,輕了也不好…… 他自己年紀大就是最大的硬傷,若論起來,比唐家族譜還要老。雖說近來背完了整本現(xiàn)代漢語詞典,可愛咬文嚼字的習慣卻不好改,說話時總是透著一股子古代書生氣。 再說他上次下凡已是二十年前,聽聞凡間日新月異,他到了人間定是一無所聞,什么都要從頭學起,可萬萬不要在二老面前鬧出什么笑話。 “這些事我也不懂?!碧苾S扭頭在他唇角親了一口,眼中的笑意輕易撫平了老干部內(nèi)心隱隱的焦慮,“等回了家咱們跟爹媽一起商量?!?/br> 下凡的前一天,帝君打包了一半家當,他向來念舊,連手邊用慣的筆墨紙硯都要帶著走。當日又去財神那兒拿靈石換了軟妹幣,又買了好幾包糖——就是聽名兒不太靠譜的“財神賜福糖”,聽唐僑說唐爸爸是做生意的,妥妥的投其所好。 第86章 見面 當日正好是直播復活賽的最后一天,唐僑這幾天置辦禮物都瞞著觀眾, 沒人知道她要帶著帝君去見家長了。畢竟唐僑粉絲數(shù)已經(jīng)破了二十萬, 每個觀眾都認得帝君的臉, 萬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就有得忙了。 在這之前, 唐僑本以為仙人下界想落哪兒就能落哪兒, 想落東南落東南,想落西北落西北,都只在他一念之間。其實不然。 從南天門下界的仙人不少, 尤其在仙界食堂建成之后, 每天的rou蛋海鮮都是要從民間采買的。唐僑想象中的畫面該是仙人召出各種牛逼哄哄的坐騎, 英姿勃勃翱翔九天。 她連直播平臺的像素都調(diào)到了最高畫質(zhì), 結(jié)果什么傳奇的坐騎都沒看到, 只看到一個個仙人站在南天門邊上,像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跳進云海里, 一點藝術(shù)性都沒有…… 帝君在負責守衛(wèi)南天門的小仙那里登記過后,打橫抱起唐僑也跳入了云海。他像走在平地一樣, 抬腳落地間便已行出千里, 一路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唐僑連缺氧的感覺都沒體會到。 臨地千米時唐僑便心覺不妙, 放眼望去全是莽莽雪山, 雖說雪層不算厚, 能隱隱瞧見雪下的土壤,可目之所及連個現(xiàn)代化的建筑都沒有。等落了地后,寒冷的空氣凍得唐僑打了個哆嗦, 呵一口氣都成了霧。 唐僑掰著手指算日子:餓鬼道的直播是七月開始九月底結(jié)束的,如今已經(jīng)一月初了,下雪也不足為奇,可她不記得a市附近哪里有雪山了。 “這是哪兒啊?”唐僑拿高德地圖弄了半天,定位好幾次都在新疆的一個縣級市,反復確認后總算認清了一個事實:好嘛,這哪里是a市?帝君分明是落在昆侖之巔了。 對此帝君的解釋是這樣的:“南天門直通昆侖之巔,此處人跡罕至,正是仙人最好的落腳點?!?/br> 唐僑徹底傻了眼,她跟高層說好在a市接應啊,壓根沒想到帝君飛不到a市的問題?!霸蹅円鶘|面飛啊,不能照著地圖飛過去嗎?” 帝君搖頭戳破了她的幻想:“仙人在人間要受種種限制,沒有飛行許可證不能亂飛。若有違背,輕者回仙界面壁三年,重者貶為半仙?!?/br> 唐僑簡直想哭,神仙都已經(jīng)站在金字塔最高層了,上天入地都不是事,卻偏偏要搞出這么多限制為難自己人是要鬧哪樣啊! 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到什么交通方式是不需要身份證的,現(xiàn)在長途汽車都要身份證了,沒有戶口的帝君在華夏國簡直寸步難行。系統(tǒng)也一臉懵比,屁顛屁顛跑去請示上級了。 此時直播復活賽已經(jīng)結(jié)束,唐僑帶帝君下界的事本沒有跟觀眾說,此時尋思著自己要不要打開直播,尋個本地觀眾先安頓下來,再想辦法把帝君偷渡回去。 她這邊還沒跟上級說攏,那邊的帝君已經(jīng)想出法子了,他蹲下|身虛空畫了個符,屈指在地面敲敲打打,不知在擺弄什么。沒一會兒出聲喚道:“土地公?土地公可在?” 唐僑微一愣怔,眼也不眨地盯著那塊地,只見一個白胡子老頭從地底鉆了出來,拄著個拐杖,笑容可掬的模樣,無須多想也知道這是土地公了。 土地擦了擦腦門的汗,剛從地里鉆出來,滿身都是灰土。可他搖身一變,立馬變成了一身中老年西裝,配上矮胖的身材顯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