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就在塵埃落定之時,袁洪荒突然率領一干門人上山,訴說沿途有事,所以耽誤了行程,并對論道結(jié)果表示不服。 天佑公是火爆脾氣,當即要與袁洪荒動手,袁洪荒卻說天佑公不配,他爭的是大論道第一的名號,即便是動手,也要與天默公動手,余者碌碌,不足道哉! 這番言辭說出來,在場的人固然都是人人氣憤,天默公也不得不動手比試了。 袁洪荒的本事固然是很高的,可是以實際論,比著其余五極卻還差著一籌,更不用說天默公了。 天默公宅心仁厚,不愿意當著眾人的面讓袁洪荒輸?shù)奶^難堪,所以暗中施以手段,只巧贏了一招,令袁洪荒知難而退。 其實,以天默公的本事,要贏袁洪荒,實在是不難。 但即便是天默公有所容讓,袁洪荒仍然無法接受這一結(jié)果,他感覺自己是在嵩山之上受了奇恥大辱,又氣又怒,憤憤的下山而去,在回去的途中,越想越糾結(jié),不但弄出病來,連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與袁家人走到長江北岸時,便突然失蹤,袁家的門人四處找尋他的蹤跡,最終卻只在長江岸邊找到了他的一只鞋。 袁家人便都以為他是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自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所以干脆跳江自殺了。 袁家門人無奈之下,只好撿了鞋子回家治喪,悲憤之余,又遷怒于麻衣陳家,說都是天默公害的他們族長身亡! 自此,麻衣陳家和寧波袁家多有不睦,這也是兩家嫌隙的由來。 可從眼下的情形來看,似乎這老乞丐就是袁洪荒,他并沒有自殺在長江里! 我朝這老乞丐看了片刻,他已經(jīng)有所察覺,道:“你想的不錯,我就是袁洪荒!” 我吃了一驚,心中暗忖:他怎么能瞧得出我心中想的是什么? “我自然能瞧得出你心中想的是什么,袁家的本事雖然比你陳家的本事差了一招,可也不算是無能之輩?!痹榛牡溃骸拔覀冊业南嘈g(shù),也歷經(jīng)五百余年的風雨而不衰了!” 我也不吭聲,心中卻暗自忖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對以往的事情還是耿耿于懷,足見心胸確實不是怎么開闊。 轉(zhuǎn)念又想到:他之前救我的命,恐怕也是因為自己的兒子作惡太甚,不得已才出手相救。剛才解我的xue道之前,還問我他們袁家的點xue手跟我們陳家的“行云拂”相比如何,可見心中所想也不怎么坦蕩。 念及此,我突然又想到,這么多年來,袁重渡所做的種種壞事他未必不知道,可是他卻沒有把袁重渡嚴加管束,行也高不到哪里去。 先人說養(yǎng)不教,父之過,說的真是一點也沒有錯! 我本來對他還是一腔的仰慕和感激,現(xiàn)在登時化作流水! 轉(zhuǎn)眼瞧向明瑤和阿羅,她們的臉色也帶了些不屑了,估計心中想的和我一樣。 袁重渡卻是大為歡喜,道:“爹,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本事通天,蓋世無雙,怎么可能會那么容易辭世?!” 袁重渡這一句話本來是拍他老子的馬屁,卻不料他老子并不領情,反而有些慍怒,道:“你說我的本事通天?可我打不過陳天默啊,那他的本事豈不比天還高?!” 袁重渡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頗為尷尬,察言觀色,似乎是覺得他老子的神智仍舊有些不太正常,便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爹,您老既然還活著,為什么不回家?” “我在嵩山上丟了人,沒臉在回家了?!痹榛膽崙嵉溃骸耙且换丶?,被人指著鼻子說,這袁大師被陳天默打敗了,豈不是丟人現(xiàn)眼到家了?” “原來是你!”許久沒吭氣的封從龍驀然大吼一聲,欺身上前,劈手抓住了袁洪荒的衣服,道:“我記起來你的聲音了,當年去我家里找我們夫婦到太湖的袁大師,就是你!” 我登時一驚,心想這倒是大有可能! 袁大師,袁大師,袁重渡既然是袁大師,那么他父親更是袁大師啊! 果然,袁洪荒有些歉然道:“不錯,當年到封家找你們夫婦的人,確實是我?!?/br> “為什么?!”封從龍怒不可遏道:“你為什么要加害我們夫婦?!你既然加害了,又為什么要救我們???” “害你們又怎么了?!”袁重渡大聲道:“我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難道還有人能管得了他老人家?” “你閉嘴!”袁洪荒惡狠狠的瞪了袁重渡一眼,罵道:“小畜生,老子不在家,讓你坐纛,你倒是做下來一件好事了?!早知道你這么不成器,老子把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掐死你!” “兒子不肖……”袁重渡不敢還嘴,只是道:“兒子年輕的時候,爹爹便不在家中了,有些道理兒子自然不懂,爹爹的本事,兒子也沒學全,前幾年讓人給毀了臉,今天讓人給挑了手筋腳筋了,以后就成殘廢了……” 說著,袁重渡的淚水竟然滾滾而落。 我心中不由得大為憤慨,這個老混蛋也實在太狡猾了,也太能做作了! 這一席話說的,不但把自己作惡的罪過推到了袁洪荒身上,暗指他沒有教育好自己,又極力表達自己可憐,好叫袁洪荒可憐他。 袁洪荒早就有護犢子的心,不然也不會縱容袁重渡這么多年,當即只哼了一聲,道:“你活該!” 封從龍早忍耐不住,使勁拽著袁洪荒的破爛衣服,大聲道:“你說啊!為什么害我們夫婦?!” 袁洪荒的衣服本就不怎么好,被封從龍這么扯著拽,幾乎要爛掉,而且瞧封從龍義憤填膺的樣子,如果不是袁洪荒救過他,恐怕早就下死手了。 袁洪荒道:“當年我去封家找你們夫婦,實在不是為了害你們,否則隨后又何必救你們。” 封從龍厲聲道:“那是為了什么???” 袁洪荒道:“實在是為了給潘家找一個后人,傳授一些本事,以彌補我心中的愧疚?!?/br> 封從龍連聲追問:“你為什么愧疚?” 袁洪荒道:“我和潘時午交好,袁家和潘家也是世交,可這個小畜生卻把潘家害的幾乎滿門死絕,自然是對人不起,我做父親的當然心中有愧。” 明瑤忍不住說道:“他做下這么多的壞事,你為什么不管?!” 袁洪荒道:“不是不管,實在是不知道啊!我從嵩山回來之后,多年流浪江湖,在外地的時候是正常些,回江東的時候,又怕人認出來,就扮成要飯的。那**也是巧合,我扮成要飯的回去寧波,想看看家中是什么情況,卻發(fā)現(xiàn)這小畜生偷偷的帶了一幫人,似乎要做什么大事,我怕他吃虧,就暗中跟著,想出手相助。” “好哇,那一天夜里原來還有你!”阿羅驚怒交加道:“你也動手了?!” 第88章 報應不爽(七) 聽袁洪荒的描述,我心中也覺憤憤不平,他瞧見自己的兒子帶了許多人在夜里悄悄奔赴潘家,心中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怕兒子吃虧,要暗中保護兒子!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磊落人士,首先不齒的必定是夜襲的行徑! 也無怪乎阿羅十分氣憤了。 只聽那袁洪荒說道:“我是動手了,可是卻是在幫你們潘家。” “是么?”阿羅語帶挖苦的道:“那可實在是感激不盡了啊,在您老的幫助下,我們潘家終于是沒有死絕呀!” 袁洪荒的臉色一紅,嚅囁道:“我,我當時跟著這小畜生到了你們潘家,卻發(fā)現(xiàn)他和你們火拼起來,我一時沒弄明白狀況,也就不便插手?!?/br> 這話讓我心中又是一陣不以為然:一方是自己的兒子,一方是自己的朋友,兩下相爭,自己夾在中間,總該想方設法化干戈為玉帛?哪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袁洪荒繼續(xù)說道:“好一陣,我才從你們雙方的對罵中聽出來是這小畜生做了對不起你們潘家的事情了。可是那時候,潘時午夫婦已死,阿羅小丫頭投水自盡,阿源逃亡東山島……可真是為時已晚!” 阿羅不住的冷笑。 袁洪荒道:“我只能從別處挽救。我先是在東山島上把這小畜生和寧楠琴等人打成了重傷,此后的數(shù)年間,只要這小畜生想靠近東山島,我就暗中出手,或是傷人,或是把船給擊沉,終究是沒有叫他們再上來,算是留住了潘清琢墓xue的一片清凈……” “當年我就覺得有些奇怪!”袁重渡道:“那時候我就覺得您的本事和咱們袁家有些相像,可怎么也想不到是您?。 ?/br> “你閉嘴!”袁洪荒喝罵一聲,袁重渡乖乖閉嘴。 “呵呵……”阿羅冷笑不止道:“原來那些年,我們在墓xue里平安無事,是托了老爺子的福呀,您也真是辛苦了,舍不得大義滅親,良心上還過意不去,嘖嘖,好生為難?不。、,不,您眼睜睜瞧著兒子作惡多端,心中恐怕還不免得意,瞧我的兒子多有出息,對?” 袁洪荒臉上稍稍尷尬,不敢接話,而是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又獲悉這小畜生把潘清琢的女兒給了,便想方設法的去尋找,但我自己的腦子也時好時壞,總是會忘事兒,所以過了許多年以后,才找到了封家——我當時想的真是要彌補這小畜生犯下的錯,找到潘家的后人,把我一身的本事傳給他……” “我們潘家可不敢學……”阿羅依舊冷諷熱嘲道:“就像您這寶貝兒子,還沒把您的本事學全,就這么惡毒了,要是我們學了,還能做成人嗎?只能做畜生了?!?/br> 阿羅如此這般幾次冷嘲熱諷,袁洪荒的臉上終于稍有慍怒,不過還是忍了忍。 他轉(zhuǎn)而對封從龍說道:“當時我在你們封家好說歹說,你妻子李玉蘭卻不情不愿,我也只好作罷,先行走了,對?” 這件事情在三生石上有記載,倒不是袁洪荒說謊。 封從龍神情有些呆,不置可否。 袁洪荒又說道:“可誰成想,我走之后,沒過幾天,你們夫婦便去了太湖……我知道后,唯恐這小畜生或者寧楠琴會對你們做出不利的事情來,也急忙趕去,卻仍舊是來遲一步,我趕到寧楠琴那里的時候,你妻子李玉蘭已經(jīng)奄奄一息,你身中奇毒,功力盡失,寧楠琴也瘋了,我便急忙把李玉蘭救走,冒險把她嫁接在一根藤子上,又把你給送到太湖的船上,留下了一封信,囑咐你好好活著……” 封從龍聽到這里,手慢慢的松了,口中喃喃道:“如此說來,我夫婦遭難,竟然是天意?!” “什么天意!?是**!”阿羅怒氣沖沖道:“要不是袁重渡出餿主意,讓寧楠琴剖孕婦之腹給自己的女兒治病,玉蘭怎么可能會出事?!如果這個袁洪荒去你們封家的時候,對你言明寧楠琴和袁重渡的為人,你和玉蘭能遭到毒手嗎?” 封從龍一陣愕然,袁洪荒歉然道:“不錯,是我當時對他們有所隱瞞,這是我的不對?!?/br> “要不是抹一直縱容自己的壞兒子,又怎么會釀成這么多的禍事???”阿羅指著百川和尚的尸體,道:“你來瞧瞧,這是百川大師的尸體!是你兒子干的好事!” “我知道,我知道。”袁洪荒喃喃道:“這些年來,我其實一直都想廢掉他的本事,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虎毒不食子,我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兒子便是兒子,我爹的兒子便不是兒子了嗎?!”阿羅大聲質(zhì)問道:“憑什么你兒子就該殺我爹的兒子?!” “這……”袁洪荒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可我也在暗中保護你們了。就算是后來,我要離開東山島,我也教了李玉蘭法門,教她修煉,叫她守護你們?!?/br> “你教玉蘭守護我們?”阿羅稍稍吃驚,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袁洪荒一指三生洞,道:“這個洞xue的盡頭距離潘清琢的墓xue并不遠,李玉蘭深入其中,依照我的傳授,便可以暗中施術(shù),保護外人不能靠近墓xue。但凡是有人靠近,必定會受陰風、陰火攻擊。” “原來那陰風和陰火是玉蘭弄出來的?!”阿羅錯愕難當,這多年來的疑惑可終于算是有了解答。 “法門是我傳授給她的?!痹榛恼f。 “你的法子也不見得怎么好?”明瑤突然說道:“你瞧瞧玉蘭修煉成什么模樣了,不但記憶全無,神智全亂,還吸食人血,害人性命。昨天,不要說守護墓xue了,連墓xue中的人也開始攻擊了?!?/br> 袁洪荒道:“任何法門都是有弊端的,我只能盡力而為罷了?!?/br> 明瑤道:“那這樣治標不治本的法子不如不教。你如果真想保護他們平安,何必要假借玉蘭的手?你自己廢掉袁重渡的本事不就成了?” 袁洪荒再次無言以對。 阿羅瞪著眼道:“袁老爺子,往事咱們就不要再提了,說什么也彌補不了啦,你就說現(xiàn)在怎么辦?是你大義滅親呢,還是我們親自來手刃仇人?” “大義滅親?”袁洪荒吃了一驚,道:“你,你是叫,叫我殺我的親生兒子么?那,那我和寧楠琴有什么分別?” 叫袁洪荒殺袁重渡,確實是強人所難,可是阿羅不殺袁重渡,又怎么能平息得了這二十年來心中的憤恨? 阿羅冷冷道:“袁老爺子,你對我們潘家不起,但我也不愿意強人所難,你走。” “好,好,我走。”袁洪荒喃喃說著,看了袁明素一眼,不禁又罵袁重渡道:“小畜生,你連你女兒的xue道都封住了嗎?” “寧楠琴在她身上作怪,您瞧,把兒子的耳朵都咬掉了一只?!痹囟晌溃骸皟鹤右彩瞧炔坏靡巡欧庾×怂膞ue道?!?/br> “哼!” 袁洪荒重重的一哼,上前伸指急彈,在袁明素身上戳了幾把,顯見是解了袁明素的xue道。 可是袁明素卻仍舊是一動不動。 “咦?”袁洪荒稍稍一怔,又輕輕的拍了拍袁明素的肩膀,道:“xue道已經(jīng)解了,你怎么不動?” 袁明素仍舊是沒什么反應,五官倒似是扭曲的更厲害了。 瞧了片刻,袁洪荒突然道了聲:“不好!這是離魂之兆!” “什么?!”袁重渡也吃驚道:“怎么就離魂了?” “兩魂相爭,兩敗俱傷!”袁洪荒道:“寧楠琴在搶孩子的身體,孩子的魂魄也不甘示弱,兩下里斗了起來,現(xiàn)在是誰也斗不過誰,在僵持中!但是過得一時三刻,就要兩敗俱傷,這身體,她們誰都用不了啦!不行,看來我真得要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