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法器，有符咒？”叔父皺了皺眉頭，又道：“那你媽不出門嗎？”

    小女孩兒道：“她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上。只要能睡覺，只要能有好吃的，別的她什么也不管了?！?/br>
    “豬！”叔父罵了一句，又問道：“你進不去，那你的幫手也進不去？”

    小女孩兒一愣，隨即搖搖頭，道：“幫手？我沒有幫手啊?！?/br>
    叔父道：“你沒有幫手，那是誰告訴你，我們是麻衣陳家的人？”

    小女孩兒眨眨眼睛，道：“我猜的?！?/br>
    “好，就算是你猜的?！笔甯敢恍?，道：“你確實是不敢靠近朱大年，對不對？”

    小女孩兒點點頭，道：“是啊?！?/br>
    叔父道：“那你怎么讓他買的鹽水鴨里有了人rou味？”

    “我……鹽水鴨……”小女孩兒一下子愣住了，眼珠子亂轉(zhuǎn)，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鬼頭，想騙人，你道行還淺！”叔父陡然聲色俱厲道：“你的幫手是不是個裝聾啞的老頭？！”

    那小女孩兒臉色大變，驚愕的看著叔父，道：“你，你……”

    “想問我怎么才知道的對？”

    叔父“嘿嘿”冷笑不止，我卻是吃驚不小，所謂“裝聾啞的老頭”，難道是說我們離開東山島時接我們的那個船公嗎？

    就在此時，一股濃郁的sao臭味突然襲來，就像是有人突然挑了擔(dān)茅糞走近了我們，奇怪的是，那味道卻像是從上飄下來的。

    叔父突然仰面去看，我也跟著抬頭，卻見房頂上真的有一桶茅糞傾倒而下！

    我和叔父都是驚怒交加，急忙飛身跳開，同時也閉住了呼吸。

    只聽見“嘩啦啦”亂響，那屎尿潑了一地——昏迷不醒的黑臉漢子也被濺了一身，他買的豬rou上也全是。

    “爺爺，我走了??！”那小女孩兒卻朝我們擺擺手，笑嘻嘻的往前一飄，又一蕩，腳尖不挨地面，身子倏忽間變得稀薄，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叔父喝聲：“不好！”想要追趕，卻見那女孩兒逃離的方向，地上屎尿彌漫，四處橫溢，這街巷又窄，落腳都沒有地方，叔父不能飛過去，便止住了步伐。轉(zhuǎn)而使勁聳動鼻子，似是想要聞那女孩兒的方位，但是一嗅之下，卻猛地皺緊了眉頭，干嘔一聲，“呸呸呸”的使勁啐了幾口。

    看見叔父的窘態(tài)，我忍不住好笑——這茅糞的sao臭味實在是太過于濃烈，遮住了那小女孩兒的氣味，叔父的鼻子又太靈，使勁聞了兩口，沒噦出來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

    “你還笑！”叔父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起來：“好家伙，居然想出來用這種手段對付咱們！”

    地上的黑臉漢子突然蠕動了一下，叔父瞧見了，道：“咱們先走，茅糞一潑，雖然弄了他一身，但是倒也把他手腕上的鬼爪給消了。再過一會兒，他就要醒了。”

    就這么一走了之，雖然略有些不厚道，但是這地方實在是太臭了，多一秒我都不想再待。

    再說等那黑臉漢子醒來，免不了還要向他解釋那小女孩兒的事情，那就又要耽誤事了。于是我跟了叔父，從沒有茅糞的一側(cè)街道走去。

    路上，我不禁問叔父道：“您說的那個又聾又啞的老頭是那個船公？”

    “老頭是真的，又聾又啞估計是裝出來的。”叔父恨恨道：“船公也未必是真身份！”

    我心中突然一陣后怕，也不知道那聾啞老頭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幸好他在湖面上沒有搗什么鬼，要不然那小小的船一翻，我們豈不是要大大的糟糕？

    但是老爹明明說他的相貌看起來不是歹人啊，難道老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可叔父又是怎么知道那小女孩兒的幕后指使人就是那個聾啞老頭？

    這話我還沒有說出來，叔父便已經(jīng)說道：“你爹在上船前就已經(jīng)瞧出來不對頭了，不過他只對我一個人使了眼色。我和你爹在船上一直小心謹慎，只要那老頭有什么動作，我和你爹就會立即動手制住他！”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爹是故意大聲對我們說那聾啞老頭面相忠厚，不是歹人，好叫我們放心上船，不然以老二的個性，勢必要露出什么馬腳來，叫聾啞老頭防備，那聾啞老頭就算是想要做什么動作，施什么詭計，也肯定會收手的。

    叔父說：“不過倒也奇怪，他把船安安穩(wěn)穩(wěn)開到了岸上，除了在半道里叫弘德嘔吐，又施障眼法弄出來了一只鴨子外，別的倒也沒做什么。”

    “那鴨子也是他弄出來的？！”我不禁又吃了一驚。

    “嗯。”叔父道：“弘德在船上叫喚那老頭不安好心，其實倒是沒冤枉他。不過你爹急著回家，見他沒有別的惡意，也就沒揭穿他。”

    我這才恍悟。

    叔父又道：“今天見到鬼丫頭，我便猜到他們是一伙的，鹽水鴨上的人rou味那鬼丫頭弄不出來，得是那老頭弄出來的。鬼丫頭的道行應(yīng)該也跟他有關(guān)。他使盡手段，無非是想叫咱們?nèi)フ抑齑竽甑穆闊?，可他卻偏偏又不露面，不叫咱們知道他的底細……”

    我道：“那咱們還找那朱大年不找？”

    “當(dāng)然找了！”叔父道：“這種畜生，不找他的事兒找誰的？”

    “那裝聾啞的老頭怎么辦？”剛才差點被他潑了一身的茅糞，我心中很是憤憤不平。

    叔父道：“他叫咱們?nèi)フ抑齑竽辏蹅兙腿フ?，我就不信他一直躲著咱們。咱們不急于一時?！?/br>
    “嗯?！?/br>
    我和叔父的記性都很好，雖然被那黑臉漢子七拐八拐，帶了好遠的路，但是要想找回去，卻也不難。

    不過等我和叔父再回到供銷社食站rou的窗口時，那里已經(jīng)沒人。

    排隊的人沒了，窗口處的門板也已經(jīng)上好了——rou已經(jīng)完了。

    食站大門緊閉，想是下了午班，都在休息。

    叔父道：“食站里肯定還有別的人，咱們進去找朱大年算賬不太穩(wěn)當(dāng)，會惹麻煩。先去吃飯，吃了飯再想個辦法把他給引出來?！?/br>
    我和叔父好不容易才找了個面館，吃了之后又歇了會兒。等回到食站時，大門已經(jīng)開了，有個中年門衛(wèi)坐在傳達室門口喝茶。

    叔父環(huán)顧四周，又想了想道：“叫那門衛(wèi)喊他出來?！?/br>
    我跟著叔父走近傳達室，門衛(wèi)瞇著眼睛，伸手一攔，問道：“干什么的？”

    叔父說：“找人，找朱大年。”

    門衛(wèi)瞅了我和叔父片刻，道：“找朱師傅啊，在這兒等著，我去叫人。不能進來??！”

    不多時，朱大年便仰著臉子，腆著肚子，乜斜著眼，一搖三晃的出來了。

    他步子大，把門衛(wèi)遠遠的甩在后面，走到門口，大聲道：“誰找我？”

    “我們找你?！笔甯傅溃骸敖枰徊秸f話？”

    朱大年瞟了叔父一眼，大咧咧道：“你誰啊？！”

    叔父陰瘆瘆說道：“我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我找到你孫女了，她從一口井里爬了出來?！?/br>
    朱大年猛然吃了一驚，臉色驟變，往后瞥了一眼快要走近的門衛(wèi)，又瞧了瞧我和叔父，臉頰上的rou微微顫動，道：“借一步說話是，好，你等會兒，我去拿點東西?！?/br>
    朱大年扭頭往回走，走了兩步之后又轉(zhuǎn)身說道：“別亂說話！”

    叔父冷哼了一聲，盯著朱大年的背影，眼中盡是殺氣！

    我倒有些擔(dān)心，道：“他不會藏在里面不出來？”

    “不會的?！笔甯傅吐暤溃骸澳闶莻€半大的小伙子，我是個半老頭子，他怕咱們出去亂說，卻不擔(dān)心咱們能打他傷他。他這回去應(yīng)該是要拿家伙出來，要么唬人，要么殺人滅口！”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然知道朱大年絕不是我的對手，更傷不了叔父，但是一想到他做的事情，仍舊不免微微有些心煩意亂。

    門衛(wèi)走了過來，施施然坐下，呷一口茶水，搖頭晃腦道：“朱師傅的親戚？”

    “嗯?！蔽要q豫著點了點頭。

    “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門衛(wèi)滿臉譏誚的神色。

    “嗯?！蔽矣贮c點頭。

    “窮？”

    “嗯。”

    “看你呆頭呆腦的，不窮才怪！”

    第104章 江浦鬼鴨（八）

    我惱恨朱大年，連帶著整個食站的人都看不順，那門衛(wèi)說話難聽，我只想一拳把他鼻子打流血！卻看見朱大年出來了，腰里纏著一條白布帶，里面插著兩把尖刀，眼中閃著兇光，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

    果然被叔父說對了，這貨回去是拿家伙了！

    門衛(wèi)道：“朱師傅帶著家伙事是要回家？”

    朱大年從牙縫里蹦出來幾個字：“回家割點rou！”

    門衛(wèi)一聲嘆息：“唉……窮親戚多了也頭疼啊，今兒個來借錢，明兒個來割rou……”

    “走。”朱大年瞪了我和叔父一眼，然后當(dāng)先走去。

    我和叔父自然也不畏懼，一聲不吭的跟在朱大年身后。

    朱大年也是七拐八拐，專走偏僻的街巷，還不時的回頭看看我和叔父，生怕我們逃跑似的。

    叔父嘴角的笑意倒是越來越濃，而且全是冷笑——我的掌心不覺溢出許多汗水來，我自然知道叔父心中打的主意，朱大年越是往偏僻的地方去，就越是合他的心。

    一開始，朱大年的神情還有些緊張，但是現(xiàn)在，見我們乖乖的跟著，就變得越來越輕松，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在自尋死路。

    我們漸漸離了城區(qū)，走到郊外，周遭越來越荒涼，人跡已然不見。

    等走到了一座廢棄的機房旁邊，朱大年才停了下來，扭頭看看我和叔父，皮笑rou不笑道：“你們倆不是本地人，聽口音，江北的？”

    叔父道：“河南的?！?/br>
    朱大年點點頭，道：“河南的來這片混生活的可真不少。河南人多??！”

    叔父道：“是挺多的?！?/br>
    “人多了好啊?！敝齑竽辍昂俸佟币恍?，道：“人多了，死幾個也沒什么大不了！”

    我心頭轉(zhuǎn)怒，正要說話，卻見朱大年反手從腰里抽出******，在空中“呼”的虛劈一刀，惡狠狠道：“老子沒惹過河南的，也不認識河南的，是誰叫你們倆來找老子麻煩的??？說！”

    叔父看都不看那刀，只冷冷道：“被你逼死的兒子，被你殺的刀客，被你淹死的孫女，是他們叫我來找你的。你沒瞧見嗎，喏，他們都擱你腦門后站著哩！”

    朱大年臉色驟變，身子微縮，又急忙扭頭往后看了一眼，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罵道：“嚇唬老子？！老子再問一遍，是誰叫你們來找老子麻煩的，不說，老子砍死你們！”

    叔父道：“你這是******，殺不了人?！?/br>
    朱大年叫道：“殺豬是一刀，殺人也是一刀！”

    我和叔父都神情平靜，不驚不慌，朱大年倒是有些亂了，但他目光仍舊狠戾，只鼻孔里濃重的喘著粗氣，道：“老子用這刀殺過陜西的刀客，殺過四川的婆娘！再不說實話，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倆呆x的老瓜子剁下來！？”

    朱大年是急了，一改之前的官話，現(xiàn)在開始冒出罵人的俚語了。

    叔父目光一寒，道：“被你殺的四川的婆娘是誰？”

    “我老婆！”朱大年理直氣壯，道：“她敢跟別的男人跑，老子就敢殺她！”

    “好，好！”叔父點點頭，道：“你與兒媳通jian，逼死兒子，淹死孫女……這些事情看來都是不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