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我正詫異叔父什么時候轉了性子,按照以前,肯定是他老人家忍不住先動手的嘛。 叔父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如果別人不托咱們爺倆兒的底細,咱還能鬧鬧?,F(xiàn)在不中了。咱們在這邊要是鬧得動靜大了,這幫鱉孫肯定要查咱們的底細,江浦離這兒不遠,何衛(wèi)紅那一伙人又知道了咱們的來頭,難保不被打聽到,那可就要連累老家了?!?/br> 我“嗯”了一聲,果然還是叔父老江湖,考慮的比我周全。 “他們倆在干嘛呢?”酒糟鼻剛才領著一幫女紅兵風風火火的出去了,也不知道又干了什么“豐功偉績”,這會兒又風塵仆仆的回來了,沖著臥室門口的紅兵詢問一竹道長和黃姑的情況。 “黃姑在念經,那個老道士好像是在打坐?!北粏柕募t兵回答道。 “這還得了?!”酒糟鼻大怒,感覺自己遭到了愚弄和羞辱,立即喝令鎖門的紅兵把臥室門給打開。 “把他們給我拖出來!” 臥室門一開,酒糟鼻就讓人進去,把一竹道長和黃姑從**上拽了下來,拖到了外面。 “你們真是冥頑不靈,死不悔改!”酒糟鼻帶頭又打又罵,在一竹道長身上踹了好幾腳。 一竹道長低眉耷拉眼的,既不還手,也不還口,窩窩囊囊,可憐兮兮。 酒糟鼻又去推搡黃姑,罵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是在幫你?!你就是個地主的小老婆,地主都死了,你還替他守寡!你這是做他的殉葬!我看還是要把你的成分給劃到——” 酒糟鼻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啪”的一聲響,有個東西從黃姑的衣服里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啊!” 黃姑先是一怔,繼而尖叫一聲,發(fā)瘋了似的猛然把酒糟鼻給推開,撲到在地,把那東西給捧了起來。 眾人都詫異的看去,連我也吃了一驚,這黃姑是要干什么? 只見她的雙手顫巍巍的,哆嗦著,捧著一具筆筒大小的木偶,湊到眼前,眼中的神情如癡如醉一般,直勾勾的盯著那木偶,嘴里喃喃說道:“摔疼你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沒把你愛護好,也怪他們!怪他們!他們都該去下地獄!” 黃姑驀然掃了一眼酒糟鼻等紅兵,那目光,又冷又鋒銳,讓人不寒而栗! 酒糟鼻等人都懵了,各個噤若寒蟬! 我也愕然的看著黃姑,現(xiàn)在的她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她瘋了!她簡直是瘋了!”酒糟鼻汪兵剛才被黃姑猛然一推,仰面摔了一大跤,被人拉起來以后,又是羞愧,又是吃驚,更兼帶恐懼和憤怒,她伸手指向黃姑,叫嚷道:“把她抓起來!綁起來!” 沒有人上前。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驚懼交加。他們都已經被剛才黃姑的瘋狂舉止給嚇到了。 “你們怎么都不動???”見眾人無動于衷,酒糟鼻更加焦躁,口不擇言喊了起來:“一群膽小鬼!上去抓住她??!” “你怎么不動?” 酒糟鼻汪兵也不是什么領導,她這一喊,眾人頓時不買賬了:“你不膽小你去!” “真是的,有本事自己上,沒本事別在這里吆五喝六的!” “她以為自己是呂主任??!” “……” 酒糟鼻臉色頓時漲紅,正要忍不住發(fā)作,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有人問道:“吵什么呢?怎么回事!?” “啊,呂主任,你回來了!”酒糟鼻看到救星了似的,趕緊迎了上去——說話之人正是不久前支持汪兵的提議,讓黃姑和一竹道長結婚的那個“小將”。 “這個黃姑膽大包天,她不但拒不成婚,還出手傷人!”酒糟鼻伸著手臂,向呂主任告狀道:“主任你瞧,你瞧瞧!她把我的胳膊都給撓了,還把我給推到地上,摔了一跤!” “是么?”呂主任詫異的瞥了黃姑一眼,厲聲道:“黃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么行為?!” 第133章 滴血木偶(四) 黃姑仍然是捧著那具木偶,虔誠的放在眼前,目光如癡如醉,臉上還蕩漾著一絲古怪的笑容——這種笑容在我看來,應該是出現(xiàn)在少女臉上的,而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年過六旬的人臉上。 “她這是在干什么呢?”呂主任皺了皺眉頭,環(huán)顧眾人道:“誰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 “呂主任,她的精神好像不大正常?!庇腥嘶卮鸬溃骸皠偛磐舯囊路菛|西就掉出來了,然后黃姑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但打了汪兵,還罵了我們,說我們都該死,那眼神,真是嚇人!” “對,對!”眾人紛紛附和。 “那是個木偶?”呂主任道:“張英,你去把它拿過來,讓我瞧瞧。” “這……”被使喚的張英面有難色:“主任,她可是會傷人。” “啰嗦!這點困難都難住你了?你就這點積極性?!還想不想有好的前途了?!”呂主任不耐煩的又點了幾個人,道:“你們全都上去,控制好黃姑,別叫她傷人!” 眼見呂主任發(fā)了火,眾人都不敢再推脫,小心翼翼的圍了上去。 “黃姑,聽話啊,把東西交給我們,我們會對你寬大處理的……”張英顫巍巍的說著,然后哆嗦著手,向黃姑捧著的那木偶緩緩的伸了過去。 黃姑就像沒有看見張英的人,也沒聽見張英說話一樣,絲毫不為所動。 “你們最好別這樣。”一竹道長突然說話了,他看著黃姑,道:“她現(xiàn)在的樣子,像是中了邪。要不,讓我看看?” “一派胡言,亂放狗屁!”酒糟鼻潑婦罵街似的叫了起來:“該死的老道士,肯定是你教唆她這樣的,對不對?!” 一竹道長不敢再說話了。 “快把木偶給她拿走!”酒糟鼻跳腳喊道:“張英,主任讓你拿過來,你在磨蹭什么呢!?” 張英咬咬牙,猛地上前伸出胳膊,一把從黃姑手中搶走了那具木偶,做賊似的,轉身就跑! “啊!” 一聲尖叫,黃姑的手“嗖”的探出,快的驚人!張英還沒有跑出去一步,就被黃姑抓住了頭發(fā)! “哎呀!”張英驚的面無人色,嘴里叫道:“快按住她,快按住她??!” 跟著張英上前的那幾個人見這情形,誰敢上前?嚇得發(fā)一聲喊,紛紛逃竄回來,誰也不管張英的死活。 張英伸手去摳黃姑的手,卻死活都摳不動——黃姑那一雙手,看上去皮包骨頭,枯瘦纖細,此刻卻青筋暴露,以驚人的力道,攥著張英的頭發(fā),把張英整個人都給拽了回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壯年男人,被一個枯瘦矮小的老年婦人給倒提而走,這是多么詭異的場景! 所有人都看傻了。 “給我!給我!還給我!”黃姑嘴里咿咿呀呀的嘶吼著,一只手死死攥著張英的頭發(fā)不松開,另一只手則胡亂的在張英臉上亂撓,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張英臉上鮮血淋漓,他疼的“哇哇”亂叫:“給你!給你了!” 張英把木偶又塞到了黃姑的手里,黃姑才停住了抓撓,略微安靜了下來。 張英趁機捂著頭和臉逃脫,他的一大撮頭發(fā)連同一小塊頭皮都被拽掉了,臉頰被撓的幾乎毀了容。 “主任!他們都不管我!”張英哭訴道:“你看看我的臉!” 這一下,連呂主任也驚住了,心不在焉的安慰張英:“沒事,沒事,你沖鋒在前,功不可沒,我回去給你記一大功!” 我也震撼非小,那木偶究竟是什么來歷,又有什么秘密,竟能讓黃姑如此瘋狂? “呂主任,怎么辦?”酒糟鼻在一旁低聲說道:“這要是傳出去了,對咱們可不好?!?/br> “我看黃姑真是瘋了!”呂主任陰沉了臉,道:“你們上去把她給我抓起來,用繩子捆了!” “主任,黃姑她,她的力氣很大啊……” “估計她的精神不太正常,要不,要不就算了?!?/br> “對啊,黃姑其實也不是壞人,就是,就是老了,腦子不大清楚……” 眾人看著張英那慘狀,都心驚膽戰(zhàn),有了這前車之鑒,誰還敢再上前? “我有!”呂主任厲聲道:“你們只管上前,這一次,她只要敢傷人,我就開!” 呂主任真的拿出了,上膛,口對準了黃姑。 眾人面面相覷,呂主任又道:“快上去!凡是抓住黃姑的人,回去都記一功!” 有了呂主任用做后鎮(zhèn),又承諾了要記功一次,眾人終于大了膽子,四個男青年朝黃姑圍了上去,兩人在左,兩人在右,對黃姑形成包抄之勢。 黃姑正捧著木偶,小聲的安慰,似乎擁有那個木偶,她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一、二、三……上!” 四個男青年齊聲呼喝,然后一擁而上,兩人抓住了黃姑的一雙胳膊,另外兩人抓住了黃姑的兩條腿,只聽“啪”的一聲響,四人把黃姑給掀翻在了地上,讓她臉朝下,背朝上,又扭著她的胳膊,翻轉到后面,死命的按壓著。 那木偶也從黃姑的手里摔在了地上。 “??!該死!你們該死!嗬嗬……” 黃姑鬼哭狼嚎似的叫了起來,拼命的掙扎著,幾次都差點從地上起來! 那四個男青年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各個臉紅脖子粗,到最后甚至坐到了黃姑的身上,這才勉強控制住局勢。 我看的驚心動魄,去仔細瞧那地上的木偶,只見是男人的形容——短發(fā),長褂,面容俊朗,五官雕刻的栩栩如生,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雕的分外真實……只是這笑容,看起來…… 咦?! 我猛然間瞪大了眼睛——我看見那木偶臉上的笑容竟然像是在慢慢的收斂! 頃刻間,笑容消失了! 那木偶的面容變得扭曲了起來,笑意完全被憤怒所取代! 我駭然至極,慌忙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木偶——剛才,我是看花眼了嗎?! “那木偶有問題!”叔父突然低聲說了一句,我看向叔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叔父也是滿臉驚愕的神色! 我不禁問道:“您也看見了?” 叔父重重的點了點頭。 可是呂主任、汪兵、張英等人,卻沒有誰注意那木偶,他們都在大聲的呼喝,吩咐眾人要好好控制住黃姑。 突然,一道灰影閃過——有人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人群,伸手往地上一抄,將那木偶拿在了手中! 正是一竹道長! 此時此刻,他那一雙松弛著的三角眼,精芒四射! 他身上原本的窩囊氣,也在這剎那間一掃而光! “還給我!” 黃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凄厲嘶吼一聲,只聽驚叫陣陣——黃姑竟然把按壓著她的四個男人全都掀翻在地! 酒糟鼻汪兵正拿著繩子,準備往黃姑身上套,卻被黃姑當面一撓,抓了滿臉的血,慘叫著坐倒在地,眨眼間的功夫,黃姑已經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惡狠狠的撲向了一竹道長! “主任,快開??!”汪兵捂著臉,用近乎哭腔的聲音尖叫道:“打死她!打死她!” 汪兵本來有個碩大的酒糟鼻,已經十分不漂亮了,這又被撓了一臉的血痕,更是雪上加霜,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呂主任也被黃姑的舉動嚇得臉色慘白,哆哆嗦嗦的舉起了,指向了黃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