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趕緊吃!”叔父又沖我說:“道兒啊,我都替你擋了好幾撥了,你娘不好惹,那個何衛(wèi)紅,也是個厲害的角色,這倆女的加一塊,頭疼!” 我聽得一陣煩心,匆匆扒了幾口飯,便不吃了,憤憤道:“也不知道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叔父道:“你也別急,我正鼓搗你二舅呢,他的話在你娘跟前好使?!?/br> 我十分的悶悶不樂,道:“大,我要不要再去找找明瑤?” “找個屁啊。”叔父瞪眼道:“她不見你,你找她干啥?得有點骨氣,叫她來找你,那才叫有成色!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 我道:“你不患嗎?” “小兔崽子!”叔父被我揭到短處,給了我一暴栗。 曹步廊見我吃得快,也不敢細嚼慢咽,狼吞虎咽起來,也很快完事。叔父正坐著,突然站了起來,嘴里低聲道:“那妮子又來了!” 說著,叔父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大聲道:“你咋又過來了?” “我來看看弘道啊?!闭呛涡l(wèi)紅的聲音。 叔父道:“我不是跟你說了么,他正在練功吶,很關鍵,很危險,不能受打擾!” 何衛(wèi)紅道:“可他總得吃飯喝水?” 叔父道:“我過來就是送飯送水的。” 何衛(wèi)紅道:“那他吃飯喝水的時候,我總能看看?” 叔父道:“晚了,他早就吃完了,現在又開始練功了?!?/br> 何衛(wèi)紅氣憤憤道:“我看你就是故意作壞的!” 叔父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孔圣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話說的一點也不錯!你這個小妮子,沒大沒小,知恩不圖報!我救過你的命,你在這兒反倒我的賴!” 何衛(wèi)紅聽出叔父的言語里有氣,連忙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怕弘道他累著了,畢竟他得了怪病,又出了車禍,回來一直沒有休息,就去練功,那樣對身子多不好啊。” “真替他著想的話,那就別在這搗亂啦!”叔父道:“他早一點練完功,就早一點休息!” “那好……”何衛(wèi)紅的語氣十分失落,我從窗戶里往外張望了一眼,見她低著頭,身影慢吞吞的去了。 曹步廊道:“這女娃倒也一片癡心啊,可惜……” 我道:“可惜什么?” 曹步廊道:“可惜相中的也是個癡人。” 我愣了愣,忽而想起和合偶來,忍不住問曹步廊道:“你做的和合偶到底管用不管用?” 曹步廊微微一笑,顯得十分猥瑣,他道:“厭勝之術,不知者靈,知者心靈則更靈?!?/br> 我沉默了片刻,道:“多謝您了!飛釘術還有多少要旨?” 曹步廊道:“快講完了?!?/br> 我“嗯”了一聲,道:“那請您繼續(xù)?!?/br> 等曹步廊將飛釘術傳授完畢,我一定要再去趟蔣家村。不管明瑤為什么不見我,我總還是要見她的。 曹步廊喝了一口水,道:“接下來就要講掌控鐵釘之法了,這相對于前兩節(jié)來說,其實是小術,是藏匿之招。就像命脈中人藏匿符、丹,醫(yī)脈中人藏匿藥、毒,都不能叫對頭發(fā)現,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如果對頭不知道你暗藏什么東西,那你就多了幾分勝算……藏在哪里呢?尋常的暗器可藏地方極多,不要說口袋、掌心、指縫、襪子、鞋底……就連咽喉、舌根、牙齒都是都是藏匿之所,我見過有人曾把刀片貼在舌頭底下,還有些女人頭發(fā)中、裙子下都有暗器?!?/br> 我聽得頭大,道:“那鐵釘藏在哪里?” 曹步廊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不要混同。你自己摸索出來一個最適合容納鐵釘的所在,好叫人不知道你的暗器從哪里來,也不知道你怎么使出來的。這就是暗器之所謂‘暗’,乃是不露,乃是隱秘,除此之外,還要簡單易cao作,比如你藏的雖然隱秘,可是取來用的時候卻非常費事,耽誤時間,那還不如不藏。總之,是要神明不知,鬼邪不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想了想,道:“你是把鐵釘藏在什么地方的?” 曹步廊詭譎的一笑,把上衣袖子翻了起來,道:“小哥請看?!?/br> 原來曹步廊是在袖口上做了章,兩邊袖口都封了一圈綁帶,綁帶上嵌著密密麻麻的塑膠收縮口,而鐵釘被碼的整整齊齊,鑲在收縮口里。再里端則是一條松緊帶,可以勒住胳膊,不至于在活動的時候,因為重力問題而使得綁帶難以控制。 平時,袖子翻下來的時候,與普通的衣袖無異,目力不銳之人很難發(fā)覺其中的秘密,施展飛釘術的時候,只要手指頭往里輕輕一碰,鐵釘自會滑落在掌中,果然是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如此設計,可謂精妙,畢竟飛釘術是要靠手來施展,鐵釘在袖口中,距離手最近不說,左右手還都可以開弓,更兼袖子里的鐵釘排列綿密,正反顛倒,參差相布,一只袖管可以容納六十余枚,兩只袖管就是一百三十枚不止!這樣大的量,可以算得上是驚人! 第208章 開封賭城(六) 我想了想,自己并不需要這么多的鐵釘,畢竟用暗器不是常態(tài),我全身上下準備五十枚就足夠了。至于如何藏匿,倒是可以參照曹步廊的法子,在袖中有十二枚就好,左右各六枚,這樣既不沉重,也好隱秘。此外,在皮帶上掛個暗扣,吊一皮囊,其中預備些,以便隨時補充也就是了。 計較已定,又和曹步廊談了許久,對飛釘術的種種困惑做些分析研究,直到他再無可教,我再無可學也就罷了。我對曹步廊說:“多謝您傾囊相授了。雖然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為人,但是授業(yè)之恩不能不報,你是我的一技之師?!?/br> 說著,我跪倒在地,朝曹步廊俯首便拜。曹步廊吃驚不小,連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哥快快起來!” 他急伸手來攙扶我,卻哪里能攙扶的動?我連磕了三個頭,以為拜師之禮,然后才站了起來。 曹步廊滿臉漲紅,連連說道:“我哪里夠格,我不夠格。我還要多謝謝你,其實我有一個姓鄭的徒弟,可是他天賦有限,學不了飛釘術,所以只教了他別的手藝……如果不是你,我的這門本事是要失傳的。” “您過謙了。”我道:“我會請我老爹給您一些錢,然后放您走?!?/br> “不用,不用?!辈懿嚼冗B連擺手,道:“我哪兒還有臉要錢……”話說到半截停住了,外面有腳步聲“橐橐”而來。 “路費還是拿一些?!崩系褪甯敢磺耙缓筇みM屋里來。 曹步廊連忙行禮:“兩位相尊!這么晚了還沒有休息啊?!?/br> “你教我侄子本事教到半夜,我們當爹做叔的再去睡大頭覺,那也太沒心沒肺了!”叔父笑了笑,道:“再說了,你們倆絮絮叨叨,叮叮當當的,我的屋子就在旁邊,咋睡?” 曹步廊賠笑道:“打攪了,打攪了。” 叔父道:“你不用死了,也自由了?!?/br> 曹步廊十分歡喜:“慚愧,慚愧!” 老爹忽說道:“曹先生,陳某有一言相告?!?/br> 曹步廊肅容起來,道:“神斷先生請說?!?/br> 老爹道:“我觀你的相,形體局促、做事猥瑣,鼻削骨露、背曲成坑,此乃‘鏡花水月無壽之相’。如果今后你安分守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足可延壽,否則,不但自己難過耳順之年,恐怕還會連累你的家眷。” 曹步廊悚然道:“多謝神斷先生金口玉言相告!在下一定聽從,以后多做善事,決不會再去做惡事了!” 老爹道:“你天地偏斜,庭閣不正,主多奔波勞累。不過jian門潤澤,魚尾發(fā)亮,應該是家有賢妻,右三陽平滿,估計膝下還有個嬌女,左三陽不足,臥蠶隱約可見,像是有個干兒子,不知道對不對?” “神斷先生真是相術通神??!在下徹底服了!”曹步廊拜服道:“在下有一妻一女,而且妻賢女孝。但是在下惹的仇人太多,所以只能將她們藏在在鄉(xiāng)下,很少回去看她們,恐怕連累她們遭了毒手。她們母女的身體都很柔讓,所以在下曾經收了個徒弟,叫鄭國彬,我把他當兒子看,養(yǎng)在家里。他也很聽話,在家里頭幫忙照顧他師娘、師妹,在下是打算,有朝一日叫這徒弟和女兒結婚成家的?!?/br> “嗯。”老爹道:“為你這一家子考慮,你以后也要多行善事,積累陰德啊?!?/br> “一定!”曹步廊道:“在下真的是再也不敢做壞事了?!?/br> 我道:“這么說來,鄭國彬也算是我的師兄,如果他以后遇到什么難處,可以叫他來陳家村找我,我一定幫忙?!?/br> 曹步廊大喜道:“好!有小哥這一句話,可抵得上萬金!多謝小哥!” 老爹道:“那曹先生就在家里休息休息,明早吃過飯以后再走?!?/br> 曹步廊搓著手道:“聽說厭勝門的余孽全都被相尊們給廢了,不會再作惡了,在下高興的很?,F在也歸心似箭,恨不得馬上見到妻子女兒,實在是沒有心情睡覺了。要是可以的話,神斷先生能不能允許在下現在就走?” 老爹道:“曹先生已經自由了,想走就走,沒人攔你。這點路費你帶上?!?/br> 老爹遞上去一個封子給曹步廊,曹步廊拼命推辭不要,老爹道:“現在世道混亂,路上有許多難處,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還是帶上好。” 叔父也道:“給你你就拿著!推推搡搡的,哪兒來恁多的麻煩!”曹步廊這才收了。 他又把袖子里的綁帶去掉,遞給我道:“我這些鐵釘也用不上了,就給小哥?!蔽乙膊煌妻o,接過來,又向他稱謝。 曹步廊自己拿了行李,又帶了些饃饃,水壺里灌了水,與我們再拜而別。 眼看曹步廊出了家門,我問老爹道:“爹,你說他以后會學好嗎?” 老爹沉吟了片刻,突然緩緩搖頭,道:“觀其面相,聽其音相,是有心學好,看其行相,恐無力回天啊?!?/br> 我道:“什么意思?” 老爹道:“我看他多半是活不到六十歲了?!?/br> “啊?!”我一陣駭然。 “人各有命,不必強求?!笔甯傅溃骸安懿嚼扔凶约旱脑旎惶崴?。道兒啊,你也收拾收拾然后歇一會兒,等到天蒙蒙亮,咱就得走啦!” 我道:“何衛(wèi)紅呢?” 叔父道:“睡了。你趕緊趁她睡著的時候收拾東西去。我們也該歇會兒了?!?/br> “中?!蔽覒艘宦暎惚寂P室去,弘德睡得死,我隨便提了兩身衣服,打成包裹。找來暗扣、皮囊,從曹步廊給的綁帶里取下來三十枚鐵釘放在皮囊里,拿針線來,把綁帶縫在自己的袖子里,雖不美觀,可試著用手指勾動鐵釘,倒也十分方便。 (御風樓主人暗表:厭勝門余孽尚有馬藏原隱匿未出,躲過此劫。曹步廊回鄉(xiāng)以后,隱姓埋名,帶著妻女和徒弟鄭國彬走街串巷以木工糊口,因妻子身體羸弱,患病難醫(yī),曹步廊難為之下,收受惡人好處,又重設厭勝術為害。結果事有湊巧,曹步廊所下之厭,被馬藏原發(fā)覺,告知屋主。屋主大怒,命馬藏原結果曹步廊。曹步廊帶鄭國彬亡命,中途被馬藏原之子馬乂星追上,兩人斗厭,曹步廊被悶死于棺材之中。終年未過六十,不幸被陳漢生言中。曹步廊之妻也病死膏肓??梢娨蝗藶閻?,害己害親,為禍實在匪淺!世人常談他人之惡,但凡臨到自己頭上,反而不覺,也屬可笑。且說曹步廊夫婦死后,鄭國彬攜妻逃亡,曾入陳家村,尋求陳弘道幫助,后收一徒弟,名喚陳木郎。此乃后話,按下不表。詳情可參閱拙作《失落的桃符》) 言歸正傳,且說我收拾完畢,坐在**邊,拿出和合偶摩挲片刻,聽著外面沒了動靜,心想老爹和叔父應該都去睡了,我便又偷偷溜出屋子。 貓王在門口狐疑的看我,我朝它擺了擺手,低聲道:“這次不帶你?!?/br> 貓王的眼神十分不屑,我悄悄地推了大門樓里的自行車,抬出門檻,跑了幾步,然后騎上去,往蔣家村飛馳而去。 到了蔣赫地家外,我把自行車往門口一扎,先爬在門縫上往里面瞧了瞧,院子里黑壓壓的無燈無火,屋門屋窗都緊閉著,料想這檔口他們都已經熟睡了。 又瞅了幾眼,連大黑狗也不見撲來看看,以它之能,應該是聽見我的動靜了?這懶貨! 我有心想叫幾聲明瑤的名字,但是這黑燈瞎火的,如果叫鄰居們聽到,說是有男人半夜隔墻叫門,不指定會怎么想,亂嚼口舌出去,沒來由壞了明瑤的名聲。也會惹的蔣赫地不高興。 要不然我翻墻進去,跑到明瑤的臥室窗戶底下,去拍拍玻璃?那樣明瑤必定能聽到,也不會吵到左鄰右舍。 可是翻墻進院好似做賊,實在是有些下作。 我在蔣家大院門口就躊躇起來, 心中暗罵自己愚蠢,其實是應該帶貓王來的,叫貓王翻墻進去,隔著玻璃叫喚兩聲,明瑤也必定會知道是我來了,現在倒好,大黑狗不知道睡死在哪里去了,連面都不露,有心喚它幫忙,此時也不能為——總不能再回家去把貓王帶來? 思來想去,驀地一咬牙關,男子漢大丈夫,不拘什么小節(jié)!又不是真做賊,翻墻!說什么也得見一面! 我倒退后,助跑幾步,然后輕輕躍上墻頭,往院子里張望一番,仍然沒有見著大黑狗,心中雖然稍稍狐疑,但還是跳了下去。 不提防,我雙腳剛一沾地,背后就猛然起了股惡風,不及回頭,我立時斜刺里閃過,扭頭看時,兩道綠幽幽的光迎面撲來! 是大黑狗! 這貨怎么連我也咬???得了瘋狗??? 我側避開,伸手在大黑狗背上揪了一下,把它掀翻在地,嘴里低聲喝道:“是我!” 那大黑狗見不是對手,“嗷”的一聲就叫喚起來。 我吃了一驚,這狗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