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讓開!”那中年男子厲聲呵斥,聲音語氣僵硬難聽。 計(jì)千謀道:“好大的膽子!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者道:“請閣下讓一讓,我們要上去拜拜老神仙?!彼f話的語氣倒是恭敬謙遜,只語調(diào)古怪。 計(jì)千謀冷笑道:“拜什么神仙?我看你們兩個(gè)不是中國人?!小日本鬼子?!” “混賬!”那中年男子大怒,突然伸手朝計(jì)千謀推去,計(jì)千謀冷笑著不動(dòng),應(yīng)該是滿以為對方推不動(dòng)他。臺上,叔父說了聲:“要吃虧!”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計(jì)千謀仰面摔了一跤,把桶給弄的稀爛,水也灑了一地。 計(jì)千謀渾身**的站了起來,驚怒交加。 那中年男子指著計(jì)千謀“哈哈”大笑。 那老者呵斥他了幾聲,他才低頭不語,計(jì)千謀跳起來,準(zhǔn)備再打,許丹陽喊道:“計(jì)老,讓他們上來?!?/br> 計(jì)千謀愣了愣,這才憤憤的轉(zhuǎn)身上臺,那兩人也跟在后面,拾級而上。 計(jì)千謀走到許丹陽跟前,道:“這兩人是日本人,怕是jian細(xì)。” 許丹陽道:“看看再說?!?/br> 真源先生嚷道:“我要的水呢???” 恰那兩個(gè)日本人上來,計(jì)千謀指著他們道:“水在他們那里,問他們要?!?/br> 真源先生便跑過去,攔住那兩個(gè)日本人,道:“我要的水呢!?” 那老者道:“什么水?” 真源先生道:“我寫字的水?。 ?/br> 那老者茫然道:“我不知道啊?!?/br> 真源先生道:“你快給我弄來!” 那老者便不理會真源先生,要繞過他走路,恰好我就在旁邊,那中年男人瞪我一眼,道:“讓路!” 我本來就是要讓路的,但是看他的神情,又聽他呼喝,不禁氣了,道:“要是我不讓怎么著?” 那中年男人冷笑一聲,又伸手來推我,一如之前他推計(jì)千謀那樣。我學(xué)計(jì)千謀,也不動(dòng),但是暗暗施展“雷公印”,腳下生根,那男人把手按在我胸前一推,我紋絲不動(dòng),他“咦”了一聲,臉上血?dú)庥縿?dòng),我便知道他要發(fā)大力,悄然把“雷公印”收了,斜刺里一閃,那中年男人恰好發(fā)力,卻落到空處,哪能收的住,一個(gè)踉蹌,摔了個(gè)“狗吃屎”! 真源先生“哈哈”大笑起來,跳到他跟前,道:“叫你不給我水!摔死你!” 那中年男人惱羞成怒,起身看著真源先生,道:“滾開!” 真源先生道:“我的水呢!” 那中年男人道:“一群瘋子!” 真源先生勃然大怒,抬手一掌朝那中年男人打去,那中年男人不提防一個(gè)瘋子竟有如此手段,急起手要迎時(shí),哪里還來得及?“砰”的一聲響,胸口早中,“哇”的一口鮮血噴將出來,人往后退出好幾步遠(yuǎn),那老者大吃一驚,道:“不要打!” 真源先生是向來得了手就收手,打中一掌,便不再追襲。那中年男人倒十分強(qiáng)悍,擦了擦嘴角的血,怒吼一聲,握著拳頭,又躥了上來,身法倒也極快,隔著三尺遠(yuǎn),拳頭打出來,“呼呼”風(fēng)起,真源先生卻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拳頭,那中年男人一怔,另一只手從下掏上來,卻又被真源先生拿住,那中年男人大驚,雙手力掙,只不得出。 “不要打了?!蹦抢险呱锨跋鄤瘛?/br> 計(jì)千謀冷笑道:“打得好!” 許丹陽和叔父都只是看著,并不管,也不說話。 真源先生忽然“嘿嘿”一笑,身子猛地倒仰,兩腳踢上去,正是“倒蹬天宮”的招數(shù)! 那中年男人的下頜一陣脆響,真源先生撒了手,那中年男人翻著白眼暈死過去。 那老者慌忙過去看,見是下巴脫了臼,人倒是沒有死,使勁拍了幾巴掌,便悠悠醒來,只說不出話來,不過挨了這一頓打,神情倒是不怎么囂張了。 此人的本事,不如計(jì)千謀,計(jì)千謀先前被他推倒,完全是吃了大意的虧,這下接連在我和真源先生跟前受挫,便老實(shí)許多。 那老者沖他低聲說了幾句話,都是日語,也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計(jì)千謀喝道:“鬼鬼祟祟嘀咕什么呢?!” 許丹陽道:“他是在說讓他收斂一點(diǎn),問他知道厲害了?” 我們都“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我心中又暗想:“原來許丹陽還懂日語,怪不得剛才在臺上聽這老者禱告時(shí),他就有所動(dòng)容,那是早聽出來了?!?/br> 那老者回過頭來,看向我們,道:“我們是日本人,但是來這里,沒有什么惡意的,我們是來拜你們中國的老神仙的?!?/br> 許丹陽冷冷道:“你們是怎么來到中國的?” 那老者道:“我們在中國還有些朋友,你放心,我們是合法進(jìn)來的,不是什么jian細(xì)間諜?!?/br> 許丹陽狐疑道:“那為什么來這里拜神?日本難道沒有廟宇么?” 那老者道:“其實(shí),我是來謝罪的?!?/br> 許丹陽道:“你來這里謝什么罪?” 那老者頓了頓,道:“三十多年前,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 我一聽,便即醒悟,憤憤道:“好哇,你是當(dāng)年侵略中國的日本鬼子!” 聽我說他是“鬼子”,他倒也不生氣,只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我是當(dāng)年日軍第四騎兵旅團(tuán)藤田所部炮兵營的指揮官梅川太郎,三八年六月一日上午,我們軍隊(duì)來到鹿邑,長官命令對城內(nèi)進(jìn)攻,我們便用迫擊炮朝這里發(fā)射了十三枚炮彈——那十三枚炮彈都是我發(fā)射的,但是,你們中國的老神仙顯靈了,十三枚炮彈,一顆也沒有爆炸?!?/br> 叔父罵道:“你個(gè)小鬼子,還想它爆炸???!” “不是,不是?!泵反ㄌ蛇B連搖頭擺手,道:“當(dāng)時(shí)是長官有命令,我不得不打的。后來,我回到日本以后,就一直心里愧疚,夜里睡不著覺,常常在佛前懺悔,希望佛能饒恕我的罪過?!?/br> 叔父冷笑道:“你們鬼子來中國燒殺搶掠,回去睡不著覺是正常的。還有,你轟的是太上老君的升仙臺,佛祖饒恕你,道祖可不一定能饒你?!?/br> 梅川太郎道:“我知道的,我也一直想來中國親自到老神仙像前謝罪,可總是沒有機(jī)會。后來,中日建交了,我就一直找機(jī)會要過來,終于托了朋友的福,帶著我的長子梅川道一起來了?!?/br> “梅川道?”叔父道:“你給你兒子起名叫做’道‘?” 梅川太郎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的,我很向往中國的道,又很敬畏中國的老神仙,所以給他起這個(gè)名字。我們是真誠來謝罪的,所以,請諸位中國的朋友寬宏大量,允許我到老神仙的神像前面跪拜磕頭。” 我們幾人面面相覷,耳聽得梅川太郎說的虔誠,不似有假,便也不再挖苦他。叔父道:“既然把話說到這個(gè)份兒上了,要是不讓你拜,還真嫌的我們中國人小氣,你去,好好磕磕頭。” 梅川太郎喜道:“謝謝你們!” 梅川太郎過去對梅川道說了幾句話,梅川道卻搖搖頭,梅川太郎臉上不喜,自己走到殿內(nèi),在老子座下磕頭跪拜,口中念念有詞,倒是十分恭敬。 許丹陽道:“梅川太郎要梅川道跟他一起去磕頭謝罪,梅川道不肯?!?/br> 叔父道:“他這個(gè)名字倒是白起了?!?/br> 梅川道從地上起來,瞥了我們幾眼,然后自己繞著老君臺走了起來,左顧右盼,忽走到一堆燒成灰燼的香火前,朝著一側(cè)土堆跺了兩腳。 我們這邊眾人看見,無不慍怒,叔父正要發(fā)作,突然聽見“嘭”的一聲爆響,那土堆竟然炸了開來,梅川道慘叫一聲,被轟的倒飛出去,落地時(shí),一條腿鮮血淋漓,已被炸的血rou模糊! 我們都看呆了。 梅川太郎從殿內(nèi)跑了出來,看見這情形,也驚呆了。 梅川道嘶聲慘叫,下面的道士也跑了上來,問道:“怎么了?!怎么了?。縿偛攀鞘裁错懥??!” 叔父道:“你們在老君臺上埋了?!” 那道士說:“開什么玩笑,我們埋干什么???” 叔父道:“這個(gè)小日本剛才在那土堆上跺了兩腳,就炸了,你看看,腿都折了一條!” 那倒是愣了半天,突然喜道:“原來如此!當(dāng)年的日本鬼子,轟炸老君臺用了十三個(gè),后來我們找到了十二顆,有一顆一直不見蹤影,原來是落入土堆里了!今天可算是找到了!” 我們幾人面面相覷,均覺此事匪夷所思! 第303章 道法真源(十二) 一枚消失了三十余年的,從來沒有動(dòng)靜,突然爆炸,還炸斷了當(dāng)年投彈者兒子的腿。 真源先生剛才被那一聲響,震得癡癡呆呆,半天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川道慘叫不止,梅川太郎慌忙從道士那里討要酒精、止血藥和繃帶,想要消毒包扎,道士說:“這里哪有酒精?哪有止血藥?哪有繃帶?” 梅川太郎焦急道:“那怎么辦?你們幫幫忙,把他送到醫(yī)院里!” 那道士說:“這附近的醫(yī)院,估計(jì)沒人愿意給他看。我看他們幾個(gè),也沒人愿意背著他去醫(yī)院,你七老八十了,也背不動(dòng)他?” 梅川太郎道:“那要是不止血,他會死在這里的。這對兩國的友誼不好。” “狗屁友誼?!笔甯傅溃骸澳鞘钦l弄的?還不是你個(gè)信球貨弄的?你弄的,隔了三十年,炸斷了自己兒子的腿,跟兩國的友誼扯個(gè)鴨毛關(guān)系!” 梅川太郎苦苦哀求,那道士看不下去了,說:“我教你一個(gè)乖,去老君座前,弄點(diǎn)香灰過來,撒他傷口上,就止住血了?!?/br> 梅川太郎將信將疑,那道士說:“你要是不信,我就沒辦法了,你看著辦。” 梅川太郎無奈,只好去弄些香灰過來,撒在梅川道的傷口上,那血倒真是止住了。 梅川太郎大喜,對梅川道說:“你在這里等等我,我去叫朋友來?!庇謱ξ覀冋f道:“諸位中國朋友,我去去就回來,你們幫我照顧一下他?!?/br> 叔父道:“我們不打他就夠了!” 梅川太郎尷尬的笑了笑,奔臺下而去。 我們這邊面面相覷,一時(shí)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忽然聽見有人吟誦道:“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shí)??耧L(fēng)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聲音低沉哀怨,聽得我脊背一寒,循聲看時(shí),卻是真源先生。他正站在圍墻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望向遠(yuǎn)處,嘴里兀自反復(fù)的喃喃念誦那首詩。 叔父和許丹陽等對視一眼,我們都過去瞧他,只見他眼神發(fā)直,表情失魂落魄,呆呆的,瘋病像是更嚴(yán)重了些。 “真源?”叔父喚他,他也不回頭。 許丹陽皺眉道:“師父他到底是怎么了?” 叔父道:“去問太清宮的觀主,他肯定知道底細(xì),他不跟我說,但應(yīng)該怕你這個(gè)五大隊(duì)的總首領(lǐng),他該跟你說?!?/br> 耳聽得真源先生又念了一遍那首詩,我心中忽然震動(dòng),忍不住說道:“真源先生難道是錯(cuò)過了一個(gè)等了許久的心上人么?” “別胡說!”叔父道:“他一個(gè)出家的道士,等啥心上人?!” 但那真源先生忽然身子一震,猛的扭過頭來,盯著我看,眼睛大亮。 叔父道:“真源,他胡亂說說,你可別亂來……” 話音未落,真源先生忽然朝我沖了過來,叔父吃了一驚,待要伸手去抓他,他卻一把握著我的手,連聲問道:“你怎知道?!你怎知道?!” 叔父和許丹陽、計(jì)千謀都“咦”了一聲,圍上來探看。 我的手被真源先生捏的生疼,奮力抽出來,道:“真源先生,是您等的心上人負(fù)了您,所以您心里不痛快么?” “負(fù)了我,負(fù)了我……”真源先生怔怔的道:“心里不痛快,我心里不痛快!啊!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