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jié)
我便不吭聲了。 又嗅到一股rou香味飄過來,老二咽了口口水,說:“大娘,你們家里還有rou?” “有啊?!蹦抢掀抛拥溃骸板伬镎裏踔亍D銈儌z趕得也是時候,rou都快燉熟了,燉的稀爛的一鍋。” 老二又咽了口口水,道:“這rou味兒也聞不出來是啥rou啊?狼rou?還是野豬rou?” “狼rou太粗實,野豬rou太sao,都不爽口。”那老婆子說:“鍋里煮的是蛇rou,又香又滑又嫩,好吃的能把自己舌頭吞進去?!?/br> 那老婆子說著話,盯著老二,嘴角都溢出了涎水,“嘿嘿”笑了兩聲,伸著舌頭又舔了去。 我聽見說是蛇rou,便覺有些惡心了,老二聽見說是蛇rou,也嚇了一跳,不再咽口水了。 那老婆子道:“你們倆餓不餓?” 我道:“不餓?!?/br> 老二道:“我們帶的有吃的東西,就算餓,也不敢吃蛇rou啊。大娘家里有熱水沒有,我們帶的干饃,就著熱水吃喝,也不噎著?!?/br> 那老婆子道:“蛇rou有什么不好的,你們真是不懂好賴。你們瞧瞧大娘的這牙口,就是吃蛇rou吃出來的,到現(xiàn)在七十多歲了,還整整齊齊,一個不歪,一個沒掉?!?/br> 我道:“那蛇也是你兒子抓來的?” 那老婆子說:“是啊,這時候正是蛇多的節(jié)氣?!?/br> 我道:“怎么不見你兒子?” 那老婆子一笑,道:“我兒子啊,他太懶,在里屋床上躺著呢,得等到rou熟了,他才出來吃。這rou我看是熟了,我去端來,順便叫兒子出來?!?/br> 那屋子是破爛木頭房,一排三間,中間算是堂屋,左右各一間里屋,屋子外面有個棚屋,就是正在煮rou的灶火房。 那老太婆進到右側(cè)的里屋,喊了一聲:“孩兒啊,出來吧,rou熟了,家里也來客人啦!” 屋里有個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 那老太婆又沖我們笑笑,便出了堂屋,往灶火房去了。 里屋里“窸窸窣窣”的亂響,想是那個兒子從床上起來的動靜。 老二低聲說道:“比我還懶?!庇终f:“哥,我剛才約莫著那個老太婆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大一樣啊?!?/br> 我道:“我也覺得她看我有些不大一樣?!?/br> 老二道:“是不是我長得太齊整了?” 我正想罵他,便見里屋的布簾子一掀,有個男人走了出來,我抬眼一看,見是個大約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身材高大,與我相仿,面皮白凈,沒有胡須,膚色細膩,幾乎不差明瑤,模樣也十分秀美,上下穿的整整齊齊,與這木頭屋子,分外的不搭。 但我仔細一看他的模樣,頓覺熟悉,猛然間想起來,此人我見過!正是兩年前被祁門老三設(shè)計,騙到嵩山上大鬧一場,遇到的那個人品極壞的人! 此人因妒生恨,無端端的要跟麻衣陳家結(jié)仇,張口閉口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又說什么“明著打不過你,也要暗地里害你”,后來我放了他,下山的時候,恰遇到我叔父,他不知死活,坑騙我叔父,結(jié)果被打了一頓,說是拔光了頭發(fā),毀了根基…… 沒想到,居然在這里又遇上!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他也認出了我,詫異道:“是你?陳弘道?” 我冷笑一聲,道:“原來那老太婆是你母親,你這樣的為人,諒你娘也不是什么好人!老二啊,今天,咱們可是進了賊窩!” 老二吃驚道:“咋了,你們倆以前還有仇?” “可不?!蔽业溃骸霸鄞笤?jīng)把他的頭發(fā)都給拔光了,一毛不剩,沒想到,他倒是好頭皮,居然又長出來了。” 那人氣得咬牙切齒,恨恨的瞪著我,忽然一跺腳,擰身走出去了。 老二看著那人的背影,道:“這人怎么扭扭捏捏,像個娘兒們?” 我看到他剛才的動作,也覺稍稍詫異,道:“不知道,以前他不是這樣式的。難道是沒了道行,就不倫不類了?” 老二道:“那咱們走不走?” 我往凳子上一坐,道:“本來是不想住在這里的,但是既然是他們家,那我反而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這母子倆,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來?!?/br> 正說話間,那老太婆走了進來,沖我裂開嘴笑道:“原來你跟我那兒子還有仇啊。這我得說說我那兒子,咋能隨便跟人結(jié)仇呢?不過,你放心,我遇著我這兒子的時候,也知道他不是好人,后來說了他好幾次,他也改了些?!?/br> 我聽的一頭霧水,道:“你遇著你兒子的時候?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老太婆道:“他不是我親生的兒子,是兩年前誤打誤撞跑來這山里的,迷了路,到了我這里,我收留了他,他又說他受了什么打擊,不想再見世上的人了,就想在這山里過后半輩子了,我就認了他當兒子,兩個人相依為命?!?/br> 我和老二面面相覷。 那老太婆又道:“他在灶火屋里吃東西,吃完了我叫他過來給你陪個不是。”說罷,便又出去了。 我和老二對視一眼,老二道:“哥啊,我咋越來越覺得瘆得慌了?要不咱們走吧?” 我道:“走什么走,如果那人真的改邪歸正了,咱們不必走,如果他包藏禍心,又藏著什么壞心眼兒,我就再拔光他一次頭發(fā),胳膊腿也一并打折了!” 老二道:“我這心里頭,可是有種不吉利的感覺啊。哎,大哥,你說,這老太婆留個大光棍在家里,說是認了個兒子,其實會不會,會不會是弄那事兒?” 我道:“弄什么事兒?” 老二道:“就是床上那事兒?。 ?/br> 我愣了片刻,才醒悟過來,啐了一口,罵老二道:“看把你齷齪的!哪有這么惡心的事情?!” 片刻之間,那老太婆便引著那人走了進來,老太婆對那人說道:“你以前得罪了人家,我瞧著人家是好人,那肯定是你的不對,現(xiàn)在又遇上了,那就是天定的緣分,你給人家賠個不是?!?/br> 那人點點頭,應(yīng)允了一聲,還真?zhèn)€對我深深的作了一揖,道:“弘道兄,之前都是我的不對!我心胸狹隘,存心不良,給弘道兄惹了不小的麻煩,后來被毀了根基,沒臉再在世上混跡,也是活該。弘道兄您大人有大量,請務(wù)必寬恕?!?/br> 我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他這一番話說的,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他又說道:“弘道兄是不肯寬恕我嗎?那我就跟弘道兄跪下賠罪了?!?/br> 說著,他雙膝一彎,真?zhèn)€就要跪下來,我哪里肯,連忙伸手拉住,道:“我不要你跪。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br> 那老太婆聽見,拍手鼓掌道:“好了,好了,這說開了,以后就沒什么了?!?/br> “是,是?!蹦侨艘彩謿g喜,道:“弘道兄還不知道小弟的賤名,小弟周海?!?/br> 我便指著老二,道:“這是我兄弟,陳弘德?!?/br> 周海道:“兩位請坐吧,我去弄點熱水熱茶來。兩位兄弟洗洗臉,喝點熱茶,等會兒再泡泡腳,走了一路了,也舒坦些?!?/br> 老二便喜道:“那好,多謝你啦!” 第376章 送子娘娘(三) 周海這樣殷勤,我更覺不好意思,要出去幫著一起,那老婆婆又不肯,非要留我們兄弟在屋里說話。 周海先是端來四個海碗,又提著水壺過來,倒了四碗熱茶,說道:“這山里長著一種野茶,喝起來味兒粗些,不過卻是特別能提氣養(yǎng)神的。你們二位也嘗嘗。” 那老太婆先端起來一碗茶,呷了一口,砸砸嘴,道:“是啊,這野茶我喝了幾十年了,到現(xiàn)在精神頭還足的很,茶能明目,我這一雙老眼,到現(xiàn)在也不昏花?!?/br> 我看了看那海碗中的茶葉,都被熱水泡的展開,很是寬大,如同槐樹葉子一般,只邊緣處參差不齊,又像是鋸齒草。 那周海也端起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剛開始喝,還有些不習(xí)慣,喝得多了,哪天不喝,反倒不習(xí)慣了。兩位快嘗嘗吧?” 我見那老太婆和周海都入了口,便也端起碗來,嗅了一口,果然是茶的味道,可心中還是狐疑著,不敢喝。我道:“還有些熱,等涼些了再喝?!?/br> 老二也道:“我這會兒還不渴,也等會兒再喝?!?/br> 那老太婆一笑,對周海說道:“孩兒啊,你去給兩位客人把洗腳水打來吧?!?/br> 周海點頭道:“水想必已經(jīng)燒開了,我這就去?!?/br> 那老太婆道:“我去里屋把床鋪一下?!?/br> 兩人都站起來走了,堂屋里只剩下我們兄弟二人,老二看了看那茶水,又看了看我,道:“哥,我真是有點渴了,你說這茶里會不會有毒?他們倆都喝了,好像也沒事兒?!?/br> 我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來一個小瓶子,寧開來,倒出兩顆小小的藥丸,遞給老二一顆,道:“用這個丟進去試試?!?/br> 老二奇道:“這是什么?” 我把那藥丸丟進海碗里,那藥丸立即漂了起來,我道:“這是去年張熙岳老爺子研制出來的試毒丸,要是茶里有毒,這試毒丸就會變質(zhì),會沉下去的?!?/br> 老二也把藥丸丟進海碗里,卻又問道:“不是都用銀針試毒嗎?怎么改了?” 我道:“我也問過張老爺子,他說銀針試毒其實并不準。古時候的毒主要是砒霜,那時候砒霜的提純工藝不如現(xiàn)在,會含有一些硫,銀針遇到硫會變黑,所以能試驗出來。但是就是雞蛋里也會有硫,用銀針去試雞蛋,銀針也會變黑。也就是說,銀針變黑的,未必是毒,銀針不變黑的,未必不是毒。所以,張老爺子才特意弄出來這種試毒丸?!?/br> “厲害呀?!崩隙粗窃嚩就柙诤M肜锲≈?,道:“那這就是說,茶里沒毒?” 我道:“應(yīng)該是沒了?!?/br> 老二道:“咱們還懷疑人家了,那就喝吧?我都干的快枯皺了?!?/br> 老二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道:“真是有股怪味,不過后味兒還是有點甜的?!?/br> 我也早已經(jīng)口渴難忍,端起來要喝,但是忽然又想到老爹常說的一句話:“不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北愫攘艘淮罂冢毤氀试诤碇?,又用氣逼著,不讓那茶水繼續(xù)下去。 此時,周海端著盆子過來,又倒了熱水,說讓我們洗腳,我便低著頭脫鞋,又伸手去撥盆里的水,弄出聲音來,趁隙把氣一頂,喉中的茶水又出來了,順著我的胳膊內(nèi)側(cè),流進洗腳盆里。 周海雖然就在跟前,也瞧不出我的動作來,只是看見我和老二都喝了茶,便又倒了些,說:“怎么樣,味道還可以吧?” 我和老二都點頭,道:“很好,很好?!?/br> 我和老二都燙著腳,那老太婆也出來了,道:“床鋪好了,就是床窄,被褥也不是新的,兩位將就著睡啊?!?/br> 我道:“大娘客氣了。我們明天起來就趕路,沒那么多講究。不過,想跟大娘打聽個地方?!?/br> 那老太婆道:“你說?!?/br> 我道:“您知道撂兒洼的娘娘殿嗎?” 那老太婆道:“撂兒洼我是知道的,明天你們從我這里,就往北翻過兩道山嶺去,就到了。娘娘殿,老太婆可是沒有聽過?!?/br> 我道:“也是新近傳的?!?/br> 那老太婆道:“你們?nèi)ツ抢镒錾蹲???/br> 我道:“無非是求神拜佛?!?/br> 周海道:“麻衣陳家的道法那樣高深,也用得著求神拜佛么?不都說求神不如求己?” “咦?”老二忽然摸著額頭,道:“哥啊,我咋約莫著有點暈了呢?看東西,有重影……這,這茶,有,有毒……” “砰!” 一聲響,老二仰面栽了下去。 我心中大驚,急抬頭看那老太婆和周海,見兩人都起身跑到屋門外,各自都變了臉色,獰毒jian猾,兼而有之。 我心知不妙,道:“你們這惡人,竟然這樣屢教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