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不敢當?!标惛鶚欠鲋喬m芬起來,道:“我們夫妻師徒裝神弄鬼,難入少族長的法眼,見笑了。還要感謝少族長手下留情,沒有傷著我們?!?/br> 簡蘭芬怒道:“陳根樓,他方才那般折磨你,也算手下留情?!這情,我可不領(lǐng)!就算是打不過他,死就一起死了,還要阿諛奉承,我做不到!” 陳根樓忙道:“你別生氣,剛才是少族長故意那般折磨我的。” 簡蘭芬愕然道:“故意的?” “是啊。”陳根樓道:“少族長是為了試試咱們夫妻是否還是一心?!?/br> “我大哥可是從來都心善,剛才明顯是裝出來的嘛。”老二道:“如果你對陳根樓不管不問,我大哥仍然會拿你們當賴人,你以為他會就這么快饒了你們?剛才那一番折磨下來,嗯,也算是夫妻有情,師徒有義,所以我大哥才覺得你們不是那啥大jian大惡之人,所以才解了你們的xue道。但是,千萬別會錯了我大哥的意思,雖然我大哥現(xiàn)在解了你們的xue道,可不是說你們偷盜孩子的事情就一了百了,現(xiàn)在還得說明白,到底為啥偷那些孩子!” 老二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我不禁點頭道:“是的?!?/br> 陳根樓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又對簡蘭芬說道:“蘭芬,事到如今,咱們倆都已經(jīng)和好了,那些前塵舊事,也沒必要瞞著了,對吧?” 簡蘭芬嘆息一聲,道:“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要告訴他原委,自然不會不算數(shù)?!?/br> 陳根樓道:“你先歇一歇,我來說吧?!?/br> 簡蘭芬“嗯”了一聲,道:“你來說那是最好?!?/br> 陳根樓吩咐王麒、高全等人,道:“你們?nèi)ト⌒┢褕F出來?!?/br> “是?!蓖貅?、高全等人都進大殿里去了。 少頃,王麒等人拿出蒲團來,在殿前鋪下,陳根樓道:“少族長請坐?!庇肿尷隙策^來坐下來,他和簡蘭芬也陪坐在旁邊,簡蘭芬一手摟著那“善財童子”,一手摟著那“龍女”,臉上神色越發(fā)的溫和。 王麒、高全、金科、劉雙、盧巧、苗珍則站在陳根樓、簡蘭芬的身后。 陳根樓開口說道:“想必少族長也知道了,在下的師父便是漳州偶王簡松年,我這愛妻本來是我的師妹,而且是我恩師唯一的女兒。我恩師是到四十多歲的時候,才得了女兒,因此十分寵愛,是不愿意把女兒嫁出去的?!?/br> 老二道:“所以你是倒插門的女婿?” “是的。”陳根樓倒也不避諱,點點頭,道:“我無父無母,原本是個孤兒,蒙我恩師不棄,收做學徒,供我衣食,教我本事,本來就已經(jīng)是我的再生父母了,即便不招贅我做婿,我也是愿意侍奉他老人家終老的。兩位仁兄也能瞧得出來,我相貌平平,才具一般,我?guī)熋脜s是天仙一樣的人物,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情,無不勝我十倍,我原本不敢做任何奢望的,是我?guī)煾柑吹闷鹞?,也是我?guī)熋貌幌訔壩?,這才叫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娶了這樣好的妻子?!?/br> 老二忍不住又說道:“你相貌確實不咋出眾,比起我們哥倆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本事可不低。咱老二雖然不如老大厲害,眼力勁兒還是有的,你的本事比你媳婦兒高得多,所以就別說才情上不如她了。還有,你媳婦的樣子,勉強算是中上等,跟我媳婦差不多,比我嫂子差得遠,咋就天仙了?再有,你陳根樓其實有一樣本事是天下無敵的,那就是脾氣!你的脾氣實在是天下第一好!就你這媳婦兒,也不是他爹非要把她嫁給你,我看他爹是太清楚自己的閨女是啥樣的人了,就那臭脾氣,除了你,誰敢娶她?” 我覺得老二說的有道理,笑而不語,陳根樓卻是嚇了一跳,連忙道:“這位老兄你可是想錯了,在我眼中,我妻子就是天仙一樣的人物,再沒有誰比她生的好看,她的脾氣也不壞,是我對付不住她罷了。” “你可拉倒吧!”老二道:“你也就是天天跟著你師父混,只知道演傀儡戲,練傀儡術(shù),沒咋見過世面,我可告訴你,好女人多了去!” “我——”陳根樓還要說話,簡蘭芬突然開口,打斷了陳根樓的話,道:“師兄你也不必替我遮掩了,他說的不錯,天底下能受得了我這秉性的人,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了,我爹把我嫁給你,確實也是為此。從小到大,都是你由著我欺負你,從來不生氣,即便是我棄你而去了,你還讓王麒、高全、金科、劉雙、盧巧、苗珍跟著我,表面上說是不要這些弟子了,其實是為了讓他們保護我?!?/br> 劉雙忍不住說道:“師娘,恐怕您還不知道,就是師父他,也一直在撂兒洼住,守著您的?!?/br> 簡蘭芬吃了一驚,道:“當真?” 王麒道:“弟子怎敢欺騙師娘?只是之前師娘心結(jié)還一直沒有打開,弟子們不敢說出來。師父他就在撂兒洼住,所以這次師娘有難,不,是師娘跟陳少族長起了誤會,師父他才能及時趕到?!?/br> 簡蘭芬目視陳根樓道:“你在撂兒洼,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跟人起了沖突?” 陳根樓道:“說了你不要生氣。是王麒他們,每天晚上得了你的任務(wù),下山以后都會向我報告你的近況。今天夜里,我左等右等,沒見到弟子里面有人下山,便猜測山上可能是出了事。所以,我便上來了?!?/br> 第389章 送子娘娘(十六) “師兄……”簡蘭芬不禁動容,伸手拉住了陳根樓的手,道:“真是委屈你了。他說的對,你確實是這天底下脾氣最好的人,只有你才能永遠遷就我?!?/br> “我還不夠好。”陳根樓笑道:“若是我足夠好,你又怎會住到這里來?我以前不對,以后再不會叫你生氣了?!?/br> 簡蘭芬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我太倔了,我真不怪你的,我不跟你和好,只是放不下面子來。” “好了,好了!”老二道:“你們要是說rou麻的話,就回家說去,現(xiàn)在誰聽這個?快說正事兒,天都快亮啦!” “好的,好。”陳根樓一笑,握著了簡蘭芬的手,道:“少族長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么我妻子要派弟子去偷盜嬰兒嗎,其實我妻子只是為了出氣?!?/br> “出氣?”我詫異道:“出什么氣?” 陳根樓道:“出我的氣。我和妻子成婚之后,四年都不曾生育,我妻子有些著急。后來,她聽人說了這里的送子娘娘十分靈驗,就來上了香,請了愿,拴了娃娃回去。一年頭里,我妻子果然有了身孕,而且后來也生了兒子,可惜……” 說到這里,陳根樓臉上突然滿是傷感,長吁短嘆,悵然不語。那簡蘭芬也忽然淚水盈盈,啜泣起來,盧巧連忙遞上手絹,讓簡蘭芬擦淚。眾弟子也都嘆息搖頭不語。 老二忍不住道:“是孩子又沒了?” “是的?!标惛鶚堑溃骸昂⒆記]有養(yǎng)大,生下來不到一年,就因病夭折了。要不然,現(xiàn)在也有三歲了?!?/br> 我吃了一驚,道:“可惜?!?/br> 陳根樓嘆道:“都怪我……” “怎能怪你?那是與你無關(guān)的。”簡蘭芬低聲道:“現(xiàn)在想想,其實都是報應,是我招來的報應?!?/br> 陳根樓道:“蘭芬,你千萬別胡說!” 簡蘭芬道:“不是胡說,是我小時候太過任性,太過頑劣,師兄可能還記得,我小時候就像是個男孩子一樣,天天胡鬧,那時候,就是那些搗碎的鳥蛋,恐怕都不計其數(shù),還有一次,我把鄰家母雞剛孵出來的十六只小雞崽全搦死了,擺成一排……我爹因為此事打我,還是師兄你替我受罰?!?/br> “我的乖乖啊!”老二驚道:“你這也太殘忍了吧!熊孩子,我小時候都沒你淘力!把雞崽子養(yǎng)大了再吃不好嗎?” 陳根樓道:“小時候都不辨是非,沒有好壞,就是貪圖好玩,其實也沒什么壞心思?!?/br> 簡蘭芬道:“那時候覺得好玩,不知道好壞,其實現(xiàn)在想想確實殘忍,我的兒子病死,算是報應,不該怪在師兄你的頭上?!?/br> 我道:“你們夫妻二人的矛盾就是因為兒子的死而起的嗎?” “是的。”簡蘭芬喟然道:“因為我來過娘娘廟求子,后來生了兒子,卻忘了來還愿。在我兒子夭折以后,師兄來勸我,我心中難受,無法發(fā)泄,便怪他沒有來還愿,所以才讓兒子早夭了?!?/br> 陳根樓道:“我當時也是心緒不佳,聽見蘭芬這么說,我一時也沒有忍住,就回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不喜歡拜神求神,我也不覺得兒子是送子娘娘給的。而且愿既然是你去許下的,還愿也當然是你還。怎么能怪到我的頭上?‘蘭芬聽了這話以后,極其生氣,當天就跟我大吵了一架?!?/br> 簡蘭芬道:“我性子本來就不怎么好,兒子沒了以后,我更是難受,聽見師兄說這種話,我便感覺他是在怪我,心中憤恨,著實難忍,我跟他大吵之后,他立刻道歉,但我仍然氣迷心竅,昏了頭,罵了他一句極為難聽的話?!?/br> 老二道:“快說說,是咋罵的?” 簡蘭芬道:“我說:’姓陳的,這不是你的家,這是我們簡家,你一個大男人,天天賴在我們家里混吃混喝,真是有臉!‘” “乖乖!”老二忍不住叫道:“你這話說的也太歹毒了吧?!” 陳根樓道:“蘭芬當時也是無心的?!?/br> “廢話?!崩隙溃骸坝行牡娜藭f出這種話嗎?” 陳根樓道:“我也不大氣,當時聽了以后,一時沒能受得住,便默默的收拾東西,離開了簡家?!?/br> 老二道:“人家都這么說你了,你要是還不走,那才真叫不要臉了?!?/br> 簡蘭芬道:“師兄走了以后,我氣消了一半,才隱隱覺得自己說的話確實有些過分,本來想要找他回來,可是我爹聽說了此事,知道我把師兄給趕走了,勃然大怒,罵了我?guī)拙?,我又氣上頭了,跟我爹頂撞了許久,我爹氣憤不過,打了我一巴掌,我便覺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想在家里待著了,也趁夜離開了家。走了之后,我把過錯怨恨,都算在了師兄的頭上?!?/br> 老二道:“你爹打你是應該的,要是我這樣作怪,我爹估計能活活剝了我,就一巴掌,你都敢離家出走,太作了!” 陳根樓道:“我當時雖然從簡家出走了,但其實并沒有走遠。徒弟們也跟我有聯(lián)系,后來蘭芬也離家出走,徒弟們來告訴我,我便連忙去尋她,但是卻一直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直到半年后,才有朋友告訴我說,在撂兒洼的娘娘殿見到一個女廟祝,似乎是蘭芬。我便急急來了?!?/br> 簡蘭芬道:“我當時無處可去,想到一切都是因為娘娘殿而起,便回到娘娘殿里來。我恨這送子娘娘,既然送我一個兒子,為什么又給收了去?我回娘娘殿里以后,把這里原來的廟祝給趕走了,自己做了廟祝。我還改了娘娘殿的規(guī)矩,必須是男人來才能求子,還愿的也須得是男人?!?/br> 我道:“就是為了出一口對你丈夫的怨氣,對吧?” 簡蘭芬道:“是的,就是因為我?guī)熜终f的那句話,所以我必須要讓男人來。” 陳根樓苦笑了一聲,道:“我來到娘娘殿以后,找到了蘭芬,但是蘭芬怎么都不肯原諒我,也不愿意跟我回去,我道歉也無用,勸的很了,她還要自殺,我不敢勉強,只能下山去了?!?/br> 簡蘭芬道:“師兄下山以后沒有多久,王麒、高全、劉雙、金科、盧巧、苗珍六人便都上山來了。他們六人是我們夫妻的弟子,其實平時傳授他們本事的都是師兄,我太懶散,根本沒有教過他們什么,跟他們關(guān)系也不怎么親近。他們上山找到我的時候,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guī)熜肿屗麄儊淼模麄冋f是他們的師父心有怨恨,無處發(fā)泄,遷怒于他們,把他們都給逐出了師門,無處可去,只能來投奔我。我聽說以后,也信以為真,再加上當時我要辦事,正缺人手,所以就留下了他們。” 王麒道:“其實是師父故意讓我們這么說的,因為師父料到如果讓我們上山來保護、照顧師娘的話,師娘不愿意承師父的情,必定是不會接納我們的,所以才假說是逐出了師門。而且,師父當時在撂兒洼租了一間房屋,就長住了,仍舊是暗中守護師娘?!?/br> 簡蘭芬握住陳根樓的手,道:“師兄,你苦心安排,我一概不知,還無時無刻不怨恨你,我真是太可惡了?!?/br> 陳根樓道:“咱們夫妻之間,不須說這些?!?/br> 我問簡蘭芬道:“你要找人做事,便是做那些偷盜孩子的事情?” “是的?!焙喬m芬道:“我當初來娘娘殿求子,結(jié)果生了兒子,忘了來還愿,后來兒子死了,我就覺得是因為我沒有還愿,所以送子娘娘故意懲罰我。后來,我在這里當了一年多的廟祝,也見有些人來這里求子,懷了孕,生了子,卻不來還愿,但他們?nèi)耘f是好好的,兒女也不見夭折,我便覺得不公?!?/br> 我道:“所以你就替送子娘娘行’道‘?” “嗯。”簡蘭芬道:“我讓來求子的人都登記好姓名和籍貫住址,若是他們來求了兒女,到后來生了兒女不來還愿,那我便派王麒、高全、金科他們?nèi)ネ盗撕⒆觼?。不然,我的心中如何能平衡?憑什么我不來還愿,兒子就要死,他們不來還愿,兒子就沒事?” 我忍不住慍怒,道:“你怎么知道你兒子的死是你沒還愿,送子娘娘責怪的?你又憑什么遷怒于旁人?就為了你自己出一口氣,得害多少人家?!” 簡蘭芬垂下了腦袋,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錯了,不是我不還愿才害了兒子,是我作惡太多,才害了兒子。” 我道:“那些被你們偷來的孩子,都被你們怎么處置?” 簡蘭芬道:“偷來的孩子,我看了以后,就讓盧巧和苗珍在撂兒洼里找個地方先養(yǎng)著,一個月后,再還回去?!?/br> “好叫師娘知道,其實并沒有放一個月?!北R巧笑道:“偷來的孩子,當天就被我們給送回去了?!?/br> 簡蘭芬吃了一驚:“怎么?你們不是說在撂兒洼養(yǎng)著的嗎?” 陳根樓道:“你不用怪他們,是我吩咐他們這么做的。咱們兒子沒了之后,我知道那有多傷心,別家的父母也一定是一樣的,孩子被偷走一個月不見蹤影,說不定會鬧出人命來?!?/br> 第390章 送子娘娘(十七) 我聽了陳根樓這話,才稍稍平息怒氣。 老二道:“陳根樓啊,你倒是個好人,你媳婦干壞事,你背后擦屁股,累不累???” 陳根樓道:“換得今天夫妻重聚,做多少事情,都不覺得累了。” 老二道:“我也是服氣了?!?/br> 陳根樓道:“陳少族長,我們夫妻把一切都交待了,原原本本,絕無隱瞞。還請少族長看在我妻子凄苦,也沒釀成什么大錯的份上,不再追究了吧?我前些日子見到曹步廊,他對我說起過少族長的大名,說您宅心仁厚,對人極好,縱然是壞人惡人,只要誠心悔過,您也會不計前嫌。這一次,陳少族長幫我們夫妻重聚,莫大恩德,我們夫妻絕不敢相忘,回去之后,肯定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情了?!?/br> 我稍稍詫異道:“你認識曹步廊?” 陳根樓點點頭,道:“曹步廊是木工大師,這娘娘殿修繕的時候,他來出過力氣,從撂兒洼經(jīng)過的時候,我們彼此見了。我的傀儡多有木偶,因此跟他也算是半個同行,有很多話可以聊。他還帶著個徒弟,叫鄭國彬,也是個木工能手?!?/br> 原來這娘娘殿修繕的時候,有曹步廊師徒出過力,怪不得我瞧著這殿堂的手藝如此精湛。 我沉吟了片刻,道:“你妻子太任性使氣,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是不可理喻。如果我就這么放你們走了,你們回去以后,再生什么氣了,你妻子又遷怒于旁人了,接著出來禍害人,那怎么辦?” 簡蘭芬道:“陳少族長,我修煉這許多年,一口真氣的罩門全在天樞xue上?!?/br> 我道:“那便怎么了?” 簡蘭芬也不說話,突然伸出手來,我瞧見她指縫中毫芒閃動,知道她捏的有針,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卻見她在自己的小腹上猛然一刺,陳根樓急伸手來阻,卻已是來不及了。 簡蘭芬慘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額頭上的汗水已經(jīng)涔涔而下,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幾乎已不能動彈。 王麒、高全、金科、劉雙、盧巧、苗珍也都失聲驚呼。 那“善財童子”問道:“師娘是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