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jié)
“應該的?!迸训滦Φ溃骸拔蚁攘苛克捏w溫。他是?” 我道:“他是我弟弟,陳弘德。” “哦!”牛懷德道:“那還挺巧的,我叫懷德,他叫弘德,聽著也跟兄弟倆似的……” 說著,牛懷德把體溫表往老二的懷里塞,老二突然睜開眼來,一把扯住了牛懷德,把牛懷德和我都嚇了一跳,我連忙道:“老二,你醒了?!” “你起開!”老二把牛懷德一推,然后惡狠狠的瞪著他,嘶聲道:“叫牛當涂來給我看!是他下藥害的我!” 牛懷德愕然的看向我,道:“他這,這是怎么了?我父親什么時候下藥害他了?” “不用理會?!蔽业溃骸八恢倍荚谡f胡話。” 老二喝道:“我沒有說胡話!你們快讓牛當涂出來見我,當面說個清楚!” “是哪位???”門外一聲蒼老的嗓音響起來,我回頭看時,只見從門口走進來個滿頭白寸的老人,戴著一架黑邊眼鏡,目光透過鏡片迸射出來,顯得眸子異常的亮。他中等身高,不胖不瘦,腰板挺直,精神矍鑠,滿面紅光,整張臉上連個老年斑都沒有,即便是皺紋,也是極少的,只有眼角處有些許的魚尾紋而已。這可真是鶴發(fā)童顏。 牛懷德看見此人,立即恭敬的叫了一聲:“父親。” 我料想是牛當涂到了,聽見牛懷德這么喊,便也拱手躬身行禮道:“牛伯父好。” 牛當涂掃了我一眼,道:“你是漢生的大兒子?” “是的?!蔽业溃骸巴磔呹惡氲馈_@么晚打攪伯父,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是我弟弟病的厲害,沒辦法了?!?/br> 牛當涂道:“你怎么會在這附近?” 我道:“我和我弟弟北上辦事,回來了,路過這里的?!?/br> 牛當涂“哦”了一聲,道:“這也是有緣啊,你居然知道我住在這附近。連你父親恐怕都不知道呢?!?/br> 我道:“我也不知道的?!?/br> 牛當涂道:“那怎么會找到這里?” 我道:“是我弟弟發(fā)燒說胡話,說只有找您才能看好他的病,我們又向臨近的人打聽了您的所在,才找來的。” “哈哈……”牛當涂大笑,道:“說胡話能說出我來,也真是了不得??磥砩駭嚓惣业娜?,個個高深莫測?!?/br> 我道:“要不牛伯父先看看我弟弟的病?” 牛當涂問牛懷德道:“量體溫了沒有?” 牛懷德道:“剛才還在說胡話,鬧騰的厲害,不讓我量,非要喊著您來。” “是么?”牛當涂朝老二走了過去,老二卻歪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吭聲,也不叫了。 牛當涂道:“這不是安安生生的在睡覺嗎?哪里鬧騰了?” 現(xiàn)在的老二果然是紋絲不動,還有輕微的打鼾聲傳來,我和牛懷德都不禁“咦”了一聲,牛懷德道:“剛才確實鬧得厲害。不信你問這位弘道兄弟?!?/br> 我也說:“是啊,說了一路胡話了?。∵@會兒不會是燒壞了吧?” 牛當涂走上前去,摸了摸老二的額頭,又翻了翻老二的眼皮子,老二悠悠醒來,看看我,看看牛當涂,又看看牛懷德,“咦”了幾聲,問我道:“哥,這是哪兒???咱們倆咋跑這里了?” 我驚喜道:“你清醒了?!” 老二道:“剛才不是在睡覺嗎?咋回事?這老頭是誰?哎哎哎,你別摸來摸去,怪癢的慌——” 我不禁罵道:“你真是神一出,鬼一出,剛才發(fā)燒說胡話,我背著你來回跑了快十里地了,給你找醫(yī)生看病!這是牛醫(yī)生,跟咱爹認識,叫牛伯父!” 第402章 河隱醫(yī)魂(四) 老二愕然道:“不至于吧,就嗆了幾口水,就發(fā)燒了?還說胡話?” 牛升涂道:“現(xiàn)在摸著額頭,燒的不是很厲害。也不用打針,吃點藥就好了。不過,不知道你們這些老家有沒有什么規(guī)矩,譬如不能吃西藥什么的?” 我道:“我們家沒有這規(guī)矩。無論中西,只要是好的事和物,盡可以用。尊華不排外。” “很好。”牛升涂道:“那就沒有問題了,也不用再量體溫了,吃一片退燒的藥就好。懷德,你去拿退燒片來?!?/br> “是。”牛懷德應了一聲,便去拿藥了。 我也伸手去摸老二的額頭,果然不如之前那么燙手了,老二道:“哥,我真發(fā)燒了?” 我“嗯”了一聲,心中暗暗詫異:“就這么莫名其妙的,一見到牛升涂就好了?” 老二又道:“我都說啥胡話了?” 我道:“罵人?!?/br> 老二道:“我罵誰了?沒有罵你吧?” 我道:“沒有罵我。但是逢著別人就罵?!?/br> “真他娘的怪了?!崩隙狭藫项^,道:“我咋一點都不知道啊。會不會是那倆黃鼠狼還陰魂不散,在搗我的蛋?” 我道:“上次黃鼠狼搗鬼的時候,你也亂說話,但說的都是自己的事兒,這次說的,可不是自己的。你連牛伯父在這附近都知道了。” 老二道:“他奶奶的!咱倆就該聽咱爹的話,不能聽娘的話,這一趟門出的,去的時候,遇見老妖婆和母老虎,回來遇見黃鼠狼和藥罐子,來來回回遭四趟罪,被上兩次身——哎,哥,你說為啥都愛上我的身?” 我道:“你手欠!讓你別摸那藥罐子,你非得去摸,不上你上誰?怪得了誰?” “藥罐子?”牛升涂坐了下來,笑問我們道:“到底是怎么發(fā)燒的?” 牛懷德拿了退燒片出來,又拿了涼白開,老二就著水喝藥,我對牛升涂說道:“我們兄弟在黃河邊——” 話音未落,老二忽然“噗”的一聲,把水連藥噴了牛升涂一臉。 我吃了一驚,喝道:“老二!你干什么?。俊?/br> 又連忙給牛升涂擦,牛懷德也來擦,老二卻戟指罵道:“牛升涂,你這偽君子,又想下藥害死我?!我小的時候,你就想毒死我,結果沒有得逞,現(xiàn)在還來這一手?!” 我一看老二,眼神兇狠,滿臉猙獰,像是又變了一個人,駭然道:“老二,你——” 牛懷德忍不住道:“你這人,滿嘴胡說什么呢?!” 我看牛升涂的時候,見他的臉色猛然一變,目光閃了幾閃,不吭不語,我心中稍覺詫異。 又抬頭看了老二一眼,老二卻一屁股重新坐下,“呼呼”的喘了幾口氣,神情漸漸變化,眼神重新變得清澈起來,片刻間,抬頭看看我們,道:“你們咋都這么瞅著我?藥呢?” 牛升涂道:“你剛才又犯糊涂了,把藥和水噴了我一身?!?/br> 老二吃了一驚:“?。?!” 我看了牛升涂一眼,心中陡然起疑,道:“現(xiàn)在恐怕不是藥能治的事情了?!?/br> 牛升涂道:“那是?” 我道:“問句不當問的話,您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牛升涂一怔,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道:“我和我弟弟是在黃河岸邊休息的時候,遇見河水中漂上來一口藥罐子,我弟弟就是摸了那藥罐子,然后才渾渾噩噩,發(fā)了高燒,亂說胡話,且指名道姓非要你看才能好。可我弟弟分明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就在附近,竟也能找得到你。這是怪事,且我弟弟口中所說的胡話,許多都不是他自己的語調?!?/br> 牛升涂點點頭,道:“原來是亂摸了藥罐子,那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我道:“我猜,那藥罐子上是否附有當年它主人的怨念,而它主人與你有深仇大恨,就像剛才我弟弟所說的,你下藥害死了人?” “胡說!”牛懷德大聲喝道:“陳弘道,你是不是也發(fā)燒糊涂了!還是你和你弟弟就是來我們這里故意挑事的!?” 我盯著牛升涂道:“剛才,我弟弟說胡話的時候,說到你當初下藥要害死他,你的臉色變了——你要是沒做過虧心事,你變什么臉色?而且,前后的事情連在一起,我越想越覺得不對。你蓋這衛(wèi)生所,晚上卻拒收病人,你那看門的劉勝,又仗勢欺人,你兒子剛才在屋里打電話,說直接告訴佘所長,讓他來抓人,嘿嘿……不想則已,仔細一想,你一個退休的醫(yī)生,卻籠著好大的勢力!凡事,有因才有果,是不是你當年種下什么惡因,現(xiàn)在要結惡果?” 牛升涂愣了片刻,忽然冷笑一聲,道:“還真是陳漢生的兒子,發(fā)個燒,都能扯到鬼神上來。要是我害死了什么人,來報復我,為什么不上我的身,反而上他的身?” 牛升涂這話問得我一怔,老二在旁邊低聲道:“哥,別花椒錯了人?!?/br> 我一時間也暗覺確實有些地方說不通,便道:“牛伯父,主要是事情太怪,我也是多疑了,言語得罪之處,還請見諒?!?/br> “沒什么?!迸I康溃骸斑@弘德現(xiàn)在不是也不燒了,也不說胡話了么?多好。你們就在這里歇一晚上,看看情況,等到明天,確定沒事了,再走?!?/br> 我也怕老二病情反復,便道:“好,打攪牛伯父了?!?/br> “哎——”牛升涂擺擺手,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懷德,你去給兩位弟弟安排下住的地方。” “是?!迸训滦θ菘赊洌溃骸皟晌坏艿芨襾??!?/br> 我們跟牛升涂道了辭,便跟著牛懷德出去了。 路上,聽牛懷德說他們一家四代人都在這衛(wèi)生所里住,除了過夜的病人之外,打雜的,幫工的,護理的,大約還有三十多人。 空房子也有的是,我和老二住在一間屋里,牛懷德自己也去睡了。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覺得哪里蹊蹺。 老二也沒睡著,問我道:“哥,我這一路上真是發(fā)燒說胡話了好幾次?” “是啊?!蔽业溃骸澳涿畹臒涿畹脑?,莫名其妙的又好了?!?/br> 老二嘀咕道:“那這就出邪了。哥啊,等咱們回去以后,你還是趕緊學學《義山公錄》吧,不然這出門老是撞邪可咋弄?” 我道:“我也沒撞邪?!?/br> 老二道:“廢話!你練的一身真氣,諸邪不侵。我能和你比?” 我道:“那之前咱舅帶來的有辟邪的玉墜,你也不帶,怪得了誰?要不回去以后,去茅山叫一竹道長給你畫幾張符,你隨身帶著?!?/br> “不要?!崩隙溃骸霸蹅兪窍嗝},咱舅他們曾家是山脈,茅山那邊是命脈,雖說是關系親近,可是相脈的人帶別脈的東西來護身,傳出去,陳家的臉面往哪兒放?咱爹就算是不說,心里頭肯定也不高興。我還寧愿多遭幾次罪呢?!?/br> 我由衷說道:“老二,有骨氣?!?/br> 老二得意道:“那是。咱小事胡亂來,大事不糊涂?!?/br> “得了吧?!蔽业溃骸澳愕故菚槜U爬?!?/br> “說正事?!崩隙溃骸案?,你覺得這個牛升涂咋樣?” 我道:“表面上,看著一團和氣,謙謙君子,又高深莫測。但是感覺上,不大好,總覺得他哪點有些笑里藏刀,口蜜腹劍。咱爹當年不愿意給他看相也是個大疑問,為什么不愿意給他看呢?后來,夾著張熙岳的情面,才看了。但是,今天他也沒怎么提這事兒。” 老二道:“是啊,總覺得這老小子哪里不地道?!?/br> 我道:“睡吧,明天再說?!?/br> 老二倒是沒心沒肺,一說睡,倒頭“呼呼”就見周公去了。 我滿腹心事,反而睡不著了。 默默運功調息,練了一陣,隱隱中,覺得有人在門外走動,想是衛(wèi)生所里的人。 練功已畢,精神亢奮,我更睡不著了,想到剛才有人在門外走動,而且像是故意輕輕走動的,我心中便狐疑起來,悄然起了床,推門出去。 此時,已經近乎黎明,正是天色最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