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云善淵不想去揣測上官飛燕為什么出現(xiàn)在百花樓,可能是為了將花滿樓扯到這場向三位老臣討公道的麻煩中來。 正如恰好在此時,青衣樓放出了通緝她的風(fēng)聲,何嘗不是希望她與青衣樓對上,而青衣樓樓主恰好又是獨孤一鶴,是金鵬王朝的三位老臣之一。 可是云善淵不是陸小鳳,若不是因為想探一探她心中懷疑的幕后下棋人,她才懶得管王朝遺事。 即便金鵬大王說獨孤一鶴是青衣樓樓主,但她也不會輕易相信。不只不信,她與峨嵋弟子相識在前,已經(jīng)花了力氣去救張英風(fēng),就是希望能借此機會與峨嵋派結(jié)一份善緣,以而方便她探聽某些消息,她所花的精力不能白費。 因此,在金鵬王朝一事之上,獨孤一鶴可以是敵也能是友,就看事態(tài)怎么發(fā)展了。 入夜,金鵬大王就派人來請云善淵與花滿樓了,既是請人幫忙,正主總要露一面,說是晚上大家一起吃一頓飯。 這頓飯卻沒有見到丹鳳公主,出面的是金鵬大王,到場的還有柳余恨、蕭秋雨、獨孤方,這三位也是被邀請來的幫手。 飯菜還是不錯的,云善淵吃得滿意。 若不是吃完之后,下一次見面是蕭秋雨便成了一具尸體,這就更好了。 陸小鳳打算北上去找西門吹雪,途中三人卻是一輛古怪的馬車。 這輛馬車撞上了藥鋪,沒有駕車人,馬匹也口吐白沫而死。 車里躺著一具尸體,尸體身上的血是從十七八個地方同時流出來,頭頂、七竅、咽喉、胸膛、雙肩、大腿、膝蓋等等,幾乎無一處不是血,血滲透了馬車,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這人就是蕭秋雨,而他的身邊放著一個一對銀鉤,一塊麻布上以血寫著‘以血還血,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 這對銀鉤正是屬于青衣樓的勾魂手,蕭秋雨殺了勾魂手,如今他是被青衣樓的人報復(fù)了。 云善淵第一次看到了青衣樓的報復(fù)手段,果然毒辣?!瓣懶?,這看來是在警告你不高多管閑事?!?/br> “這倒是對金鵬大王極為有利了。”花滿樓說著搖頭,他知道陸小鳳的性格,現(xiàn)在陸小鳳說什么也要管一管了。 陸小鳳還就是寧折不彎的脾氣,這件事情不管有多復(fù)雜,他都管定了?!斑@下我就是放火燒了萬梅山莊,也要請西門吹雪幫忙?!?/br> 云善淵為陸小鳳的勇氣而鼓掌,她更遺憾的是真的沒有開盤口。 “青衣樓如此手段,要是開盤口賭一賭他們能不能追殺到家妹,想來江湖中人多會下注,而這一局我是必贏的??上Я?,太可惜了,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溜走了。” 陸小鳳一鼓作氣拿出勇氣想要面對西門吹雪,他聽著云善淵的話是破功了,“云兄,我們在談?wù)隆D隳懿荒苷?jīng)點?” “我不正經(jīng)?”云善淵無辜地歪了歪頭,她靠近了花滿樓半步,“陸兄,你想多了,我不會對你不正經(jīng)的。我是很期待,西門吹雪知道你想燒了萬梅山莊的表情。” 陸小鳳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面前的兩人,花滿樓多好的一個人,就被云善淵帶歪了?!霸朴?,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說到期待,西門吹雪也很期待,期待與阿吉的徒弟見一面!” 第二十三章 六月初的萬梅山莊, 不可能有梅花。 即便沒有梅花,山莊門外的山坡上也盛開著其他的花, 像那茉莉幽香已經(jīng)縈繞在山野之中。 陸小鳳進了萬梅山莊的大門, 可是花滿樓卻是過門而不入,就等在山莊門外。既然花滿樓沒有進入山莊,云善淵也就陪著他在共賞山野間的茉莉幽香。 “小愈, 你可以不必陪我。你與西門莊主算有舊故,便同陸兄一起進莊未嘗不好?!?/br> 花滿樓閉著眼睛說了這句話,此刻面對滿山坡的花景,他的心情寧靜而愉悅,即便一門之隔的殺氣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 一門之隔的另一側(cè), 正是住著一年只出四次門,每次出門只為殺人的西門吹雪, 那讓山莊之中也彌散著淡淡的殺氣, 是西門吹雪身上散不去的殺氣, 茉莉樹下,云善淵坐在花滿樓身邊。 她知道今日相邀西門吹雪,花滿樓多半是不會進入萬梅山莊。因為花滿樓不喜那里的殺氣, 但不代表花滿樓不承認西門吹雪的獨特,更不會讓她也依照他的喜好行事。 “七童, 你記錯了, 與西門吹雪有舊故的是家妹。即便兩人是有舊故,也是從未謀面。家妹正在面臨青衣樓的追殺,她也不想在此刻還被人邀著比劍。雖然阿吉說過, 絕世劍客早晚都會相遇,早晚都有一戰(zhàn),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遠不是時候?!?/br> 花滿樓笑著睜開了眼睛,他聽陸小鳳說起過云善淵與葉孤城之戰(zhàn),那么或早或晚云善淵與西門吹雪都會有一戰(zhàn)。他不會出言阻攔,因為那是兩人之間的問道之戰(zhàn)。 “阿吉是個特別的人。”花滿樓記得阿吉的聲音,多年前他在小巷中聽過一次,阿吉的聲音聽上去普通而平和。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阿吉身上沒有一絲殺氣,他根本不像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的劍客。正如云善淵也一樣,她身上也從未有過殺氣,而是一股自然的氣息,是那種萬物興歇皆自然的感覺。 阿吉會收云善淵為徒,云善淵會拜阿吉為師,并不僅僅是偶然,更是師徒兩人有所相似,他們的道與西門吹雪、葉孤城的劍道完全不同。 花滿樓明白,如果云善淵與西門吹雪相同,他會佩服她,卻不會喜歡她,因為這與他所持之道相差太遠。他欣賞生命之美,喜歡領(lǐng)略萬物蘊藏的樂趣,故而無法愛上充滿殺氣之人。 讓他覺得幸運的是,云善淵所持之道與西門吹雪不同,她以心靈與天地相融,本質(zhì)上是個平和廣博的人。 緣分使然,讓他們在特別的時候相遇,一別多年還得以重逢,故而他對于云善淵并不是一種簡單的喜歡,而是恰逢其會地遇到了讓他心動又心安之人,更美好的是對方亦然。 云善淵見花滿樓笑得越發(fā)柔和,也沒去猜測他想到了哪里。正如花滿樓所言,她的師父阿吉確實是個特別的人,他已然返璞歸真。 在武道的探尋中,有身、心、神三者。身為身體的進修,心則是對心境的修行,神則是探知天地萬物之密。三者需要齊頭并進,一路探尋,才能堪破天道,達到破碎虛空之境。 云善淵遇到過不少高手,很多人只修其中一二,阿吉是她親眼見到的第一個三者齊修之人,他是在尋求劍道之際,走上了三者齊修之路。 也正是因為他的修為到了,才在瀕死之際引動了虛空之力。只是,阿吉并不急于去領(lǐng)略更高的世界,細細想來這與他的一生所做的選擇也是一致。 如果說阿吉是在尋求劍道之際,走上三者齊修之路,那么花滿樓則是無心而為了。 花滿樓的武功很好,卻也沒有到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高手的地步,但他卻是云善淵見到的此間能夠通往破碎虛空境界之人。只是每個人的機緣不同,云善淵也說不清楚機緣何在,因此強求反而不美,不如就順其自然。 兩人沒在多言,就安靜地坐在樹下,讓清風(fēng)拂面,聽花開正好。 不過多時,山莊大門里陸小鳳先走了出來。 云善淵一見到陸小鳳就笑出了聲,“陸兄,你總算是少了兩條眉毛。依我看來,少的是嘴上的兩條還太便宜你了,若是少了眼睛上的兩條……” “咳咳!云兄,我認輸,求你別再出奇怪的主意了?!?/br> 陸小鳳可不想繼續(xù)被坑,他為了請的西門吹雪幫忙,已經(jīng)被剃了胡子。怎么都覺得有些別扭,還好西門吹雪沒有云善淵那樣更為奇異的想法,還想剔了他真的眉毛。 云善淵自問并沒有西門吹雪那般狠心的行動力,她真的就是建議而已。 “我是厚道人,隨口一說,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若是讓你做惡夢了,反倒是我的罪過。” 花滿樓聞言笑到,“陸兄,我此刻是真想看一眼你沒胡子的樣子?!?/br> 陸小鳳下意識地摸胡子,然后就感覺不對,他忘了兩撇胡子已經(jīng)沒了。“都喜歡與我的四條眉毛過不去,也不知它哪里招惹你們了?!?/br> 此時,西門吹雪亦走出了山莊大門,他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腳步聲。 花滿樓卻是感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不是針對他們之中任何一人,而是西門吹雪就是被殺氣包裹著,“西門莊主?!?/br> “花滿樓。”西門吹雪看著花滿樓,他著實也想問一聲花滿樓是否真能聽到他的腳步聲。不過,西門吹雪沒有提這個問題,因為他見到了云善淵。 雖然西門吹雪無法認出云善淵是女扮男裝,但他一眼就看出了她是阿吉的徒弟。年幼之際,阿吉受人之托,前來教他武學(xué),他在那時走上了劍道之路??墒前⒓辉甘账麨橥剑驗樗麄兊膭Φ劳耆煌?。 當年,西門吹雪還有所不明,今日見到云善淵便已然明了。他知道阿吉有個徒弟,領(lǐng)悟出了高深的劍道。師徒之間雖有不同,但亦有相似,盡管她的手中與心中都似乎看不到劍。 “你想何時與我一戰(zhàn)?” “師父提起過西門莊主,我亦答應(yīng)一位前輩會與你一戰(zhàn),但不是此時?!?/br> 云善淵說的前輩就是石霧,她不知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可能石霧是與西門吹雪的父輩有舊故。這并不重要,因為石霧并沒有將它看得太重要。“西門莊主,你以何為美?” 西門吹雪聽懂了云善淵的問題,他的眼中流出了一道不同的光芒,“世上多有背信無義之人,一劍入喉,血花綻開,便是極美?!?/br> 云善淵微微點頭,“等到西門莊主感受到人間的其他美好,愿意收劍歸鞘之際,卻又再度拔.出劍時,我們方可一戰(zhàn)?!?/br> 西門吹雪定定地看著云善淵幾秒,確認她所言非常認真?!笆篱g何物,能比之血花?” “西門莊主,我的回答于你沒有意義。對我而言,世間萬物都美于血花?!?/br> 云善淵愿意與葉孤城一戰(zhàn),因為葉孤城已然走到了人劍合一,但是如今的西門吹雪還不夠,在他的劍道上他還有一段必然的蛻變之路?!澳銜业降模驗槟阏\于己?!?/br> 云善淵也期待與彼時的西門吹雪一戰(zhàn),那一戰(zhàn)想來能應(yīng)證他們截然不同的道。不過當下,還是先面對一張請?zhí)?,閻鐵珊發(fā)來的請?zhí)埶麄冎楣鈱殮忾w一聚。 第二十四章 關(guān)中閻家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珠寶大亨, 它以珠光寶氣閣聞名于世,絕非浪得虛名, 背后的大老板就是閻鐵珊。 陸小鳳與閻鐵珊之前就相識, 他也正打算去找閻鐵珊,卻并非為了見一見舊交,而是因為閻鐵珊的另一身份——金鵬王朝的嚴立本。 如今他們還未到閻家, 閻鐵珊的請?zhí)吹瓜缺凰偷搅搜矍?,也不知是不是?yīng)了宴無好宴的說法。 不管閻鐵珊因何而發(fā)請?zhí)?,他是否也得到了金鵬大王請陸小鳳解決一些王朝舊事的消息,這一趟關(guān)中的閻家之宴必然要去。 西門吹雪并沒有同行。 云善淵、陸小鳳、花滿樓三人一路向珠光寶氣閣而去,這不是賞景之行, 走得當然不會悠哉,但也不是十萬火急之行, 也不必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 在進入關(guān)中境內(nèi)的第一夜, 三人找了一家客棧休息了一晚。 誰知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聽到了大街上傳來了尖利的驚叫聲,還不只是一個人的驚叫聲, 不久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再過了一會,就聽到客棧樓下的小二在說話, “那是一顆人頭啊, 就這樣硬生生給砍斷了!” 云善淵終是睜開了眼睛,從遠處第一聲驚叫開始到小二開始議論此事,她也不能繼續(xù)閉眼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躺在床上。 陸小鳳與花滿樓已經(jīng)穿戴整齊, 剛想要敲云善淵的房門,房門就自己開了。 “你們這是要去看一下出了什么事?”云善淵并沒有同去的意思,小鎮(zhèn)并不大,為了一聲尖叫也不必三人同行。 花滿樓也不愿大清早就讓云善淵去見血,“我與陸兄去去就回。小愈,你先用早膳,不用等我們。” 云善淵點了點頭,她看著花滿樓與陸小鳳離開,就去了樓下的大廳。 時間還有些早,廳堂中的客人加上她,也只有寥寥三人。小二很快就端上了一碗豆腐腦與放在盤中的千層牛rou餅,皆是當?shù)氐氐赖娘L(fēng)味。 鄰桌的客人就問了,“剛才聽到街上的驚叫聲,似是聽到什么人頭?小二,你可知到底怎么一回事?” “客官,我說了,您可就吃不下早點了?!?/br> 小二雖是這樣說,但他見到廳堂里的三位客人都看著他,他還是繼續(xù)開口到,“小鎮(zhèn)入口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他的頭被砍了下來,就放在身體邊上。尸體邊上還用血寫著一句話,好像是什么多管閑事的下場。三位別被壞了興致,這事情自是有衙門的人去處理?!?/br> 云善淵聽到多管閑事四個字,就想到了之前死的蕭秋雨,不知這具尸體會不會也是青衣樓的手段。不管是不是,人都已經(jīng)死了,小鎮(zhèn)入口處也不會是殺人現(xiàn)場,不然昨夜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被移尸到了此處。 死的到底是誰,等陸小鳳回來就知道了。 因此,云善淵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餐,讓小二泡了一壺茶,她拿著茶壺上了樓。只是尚未打開房門,她卻是聽到了房內(nèi)微不可查的風(fēng)在流動,她記得很清楚,在離開房間時并沒有打開窗戶。 云善淵左手拿著茶壺,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右手推開了房門。 正在此時,一道寒光從窗戶的細縫中飛速地射出,直沖著打開房門的云善淵而來,眼見就會射入她的眉心。 卻在此刻響起‘嘭’的跌倒聲,繼而便是一句抱怨,“陸小鳳,你又亂扔酒杯!” 只見云善淵被絆倒在跌沖坐到了地上,她左手的茶壺還是紋絲未動,沒有灑出半滴茶水,腳邊在俄頃間多了一只原本在桌上的酒杯。 云善淵揉了揉腳踝,繼而說到,“喝酒就喝酒,每次都不知道收拾酒局,下次只準他在自己的房里喝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