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我卻是孤陋寡聞，從沒有聽說過靈鷲宮、七十二島、三十六洞之類的門派。如果段公子不介意，可否讓我一同前去，也見識一下西夏的武林門派?！痹粕茰Y并不認(rèn)為段譽會拒絕，她今日遇到了王語嫣，確認(rèn)了這位王姑娘不會半絲武功。

    木婉清卻說過王語嫣都能認(rèn)出來天下武學(xué)的招式，這著實有些詭異。

    王語嫣不是武學(xué)宗師卻能有如此見識，只說明她見過那些秘籍，那么她又是在何處見的秘籍，祖上究竟是什么來歷。

    段譽并未多想就同意了，雖然他不介意送王語嫣回到慕容復(fù)身邊，但此刻他亦是希望身邊多一個認(rèn)識的人，這樣才能讓他并不太過形單影只。

    “云公子當(dāng)然可以一起去。只是，我看那七十二島、三十六洞之人行事有些怪異，等會云公子還是小心一些更好?！?/br>
    云善淵自問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她甚少主動惹事。何況此生借著阿紫的尸體還魂，她的神魂與軀體之間維持著詭異的平衡。

    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nèi)，即便她的境界高出此世絕大多數(shù)的高手，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練出幾十年的內(nèi)功，而且她也不能隨意動用天人之境力量，所以一般來說，她不會輕易與人動手。

    “謝謝段公子提點，我就是去聽個熱鬧，并不想惹事上身?！?/br>
    段譽點頭后，就牽住了王語嫣的手腕，以凌波微步帶著她折返萬仙大會。

    王語嫣回頭看向剛才相互簡單認(rèn)識了一番的云善淵，此人的輕功路數(shù)卻是聞所未聞。

    云善淵感到了王語嫣打量的目光，但王語嫣不問，她也不會主動說什么。

    三人折返萬仙大會之時，場面上的形勢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

    慕容復(fù)已然答應(yīng)了烏老大幫助這些人打上靈鷲宮，讓天山童姥交出生死符的解藥。

    簡單說來，所謂七十二島、三十六洞的這些人都是靈鷲宮天山童姥的手下，他們卻都被生死符控制著。生死符極為霸道，發(fā)作時生不如死，只有天山童姥可以化解。

    這段時間靈鷲宮似乎發(fā)生了某些變故，而烏老大以及其他洞主島主發(fā)現(xiàn)了這一變故，于是就想著干脆集結(jié)起來殺上靈鷲宮，擒住天山童姥讓她為他們解開生死符。

    “就在前幾日，我冒險潛入了靈鷲宮，差一點就能抓住一個女童拷問她天山童姥的所在，可惜被她逃了。不過，我更加肯定靈鷲宮必然出事了。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那女童不會往山下逃去，勢必會向童姥告狀，我便也倒霉了?，F(xiàn)在，只要我們團結(jié)起來，打上靈鷲宮解除了生死符，那么距離獲得自由的日子就不遠了。”

    烏老大這樣說著看向了慕容復(fù)，“有了慕容公子的幫忙，這一戰(zhàn)必然會贏！”

    慕容復(fù)聞言對著眾人一笑，“各位被如此詭異的暗器控制，此番想要謀得自由，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我們需要擬定一個詳盡的計劃才能萬無一失。”

    烏老大一眾人當(dāng)然也同意，這次攻打靈鷲宮對他們來說事關(guān)重大，是能不能恢復(fù)自由身的關(guān)鍵，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于是，云善淵就跟著這群人去了他們的集聚地落腳，因為她與段譽一同前來，眾人都以為她是大理鎮(zhèn)南王世子的朋友，也沒有人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而她男裝的樣子也不會引起這些人的懷疑，因為靈鷲宮中天山童姥身邊都是女子，不會有男人出現(xiàn)。

    何況，云善淵自我介紹說是一名大夫，她來到西夏是想要找一位擅長用藥之人，解決一位故人的小麻煩。她也給烏老大還有幾位島主診了脈，無誤地說出了生死符的癥狀。

    烏老大幾人雖是遺憾云善淵無法解除生死符，但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這個結(jié)果，也是信服了她的醫(yī)術(shù)還是不錯，需知一般的大夫根本診斷不出他們中了生死符。

    慕容復(fù)從王語嫣處聽聞了云善淵的來歷，本是聽聞此人的武功連王語嫣也不知道，心中起了一絲懷疑，需知王家藏了天下武學(xué)，若是王語嫣也沒有見過的武功，那么這人的來歷就太神秘了。

    不過，下一刻慕容復(fù)就又打消了這份防備?！氨砻茫阏f這人是個瞎子？”

    “是的，云公子自己說的。我問起他怎么能在黑暗中行路順暢，他便說了瞎子本就是看不到路，所以輕功練得好了一些，免得磕磕碰碰的?！?/br>
    王語嫣相信云善淵的話，因為段譽也知道云善淵是個瞎子。

    慕容復(fù)收回了要去探一探云善淵的想法。

    這人瞎了十多年，輕功比別人好一些便也正常，那么他習(xí)得醫(yī)術(shù)也更正常就是久病成醫(yī)了，更能解釋為什么沒見過他的武功，瞎子可不都是避世而居。此人看著就與段譽一般，沒有什么威脅，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必去招攬一個瞎子。

    云善淵在三十六洞的聚集地住了一段時間，從烏老大這些人的行事上，她可以看出來這些人想要攻打靈鷲宮也非一天兩天了，事前都畫好了詳盡的山林地圖，包括了好幾條路線。他們一直在等到一個時機，想要趁天山童姥的病要了她的命?？尚Φ氖?，雖然這些人都被種了生死符，卻沒有一個人見過天山童姥的真面目，只知道她長得矮小。

    云善淵記下了這些路線，她跟著烏老大等人為的就是弄清縹緲峰的情況。至于是否要與他們一同殺上靈鷲宮？她從未承諾過這一點，她對屬下造反的大戰(zhàn)不感興趣。而那不見真容的天山童姥，只怕就是她所救的女童。

    在了解天山童姥的作為手段后，云善淵也理解為什么女童要離開山洞，女童不信任何男人，自是也不信她。

    不過，云善淵不與烏老大這些人一起上縹緲峰，并不意味著她不打算去靈鷲宮。既是知道了女童就是天山童姥，那么靈鷲宮就是她的門派所在，當(dāng)然是要前一步前往靈鷲宮。

    云善淵找了一個借口，說在三十六洞的某一處發(fā)現(xiàn)了一株藥草，想要守著它開花，這花有入藥的奇效，所以她這幾日就不回房了。

    烏老大幾人都沒有懷疑，他們都看出來云善淵多喜歡花草，在其來到聚集地之后，整天就是在花草堆里泡一整天，那種享受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此刻，云善淵已然根據(jù)路線飄然上了靈鷲宮。

    雖然她的內(nèi)功無法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達到天山童姥九十多年的程度，但是武學(xué)的境界不同，相差一個境界便是天壤之別。靈鷲宮無人能發(fā)現(xiàn)她隱藏在風(fēng)中的身影，而她確定天山童姥并不在，宮中人都是有些愁緒。

    等到入夜后，靈鷲宮中人大都睡去之時，云善淵潛入了后殿，她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石壁上的武功秘籍石刻。這里所留并非一兩套武功，而是起碼有十套以上的頂級武學(xué)，其中包括了女童的青春永駐的功夫，還有阿紫所學(xué)的龜息大法。

    這些武功與云善淵見聞過的一般武學(xué)大不相同，若是讓她總結(jié)，它們是應(yīng)和了天地道法之術(shù)。

    如此，云善淵便知道，她找到了逍遙派所在。

    第五章

    石壁上所刻的武功, 以北冥神功為逍遙派最特別的內(nèi)功。

    有別與一般武學(xué)是由習(xí)武者自行修行而所得內(nèi)功，北冥神功通過吸取旁人的內(nèi)力, 以而積聚己身深厚的內(nèi)力。區(qū)別與阿紫所知的化功大法, 北冥神功的奇妙之處在于它很好地處理了不同人內(nèi)功的不相容，通過獨到的運功方式可以中和成為北冥真氣，便不用被異種真氣相沖所困擾。

    除了北冥神功之外, 還記載了小無相功這種特別的內(nèi)功心法，以不著形相，無跡可尋為武學(xué)精要。習(xí)得此功，則是摒棄了武學(xué)的外在招式，那么就可以運用其他門派的各招各式, 因為武學(xué)本是不拘泥招式，那么就能變化出千招萬式。

    石壁之上還有諸如天山六陽掌、天山折梅手、不老長春功、白虹掌力、傳音搜魂大法、凌波微步等等的頂級武學(xué)。

    云善淵一一摸過這些石刻, 她只需一遍就將這些武功都記了下來。

    逍遙派的武功正如她之前所想那樣與眾不同, 不是一般的后天武者的武學(xué)，而是試圖進入先天武者境界的武學(xué)，所以才會取自道法，自成一派。

    可是, 她對于逍遙的武學(xué)路數(shù)并不完全認(rèn)同。

    這些武學(xué)也許能使人走到先天武者的境界，但卻也戛然止步于此, 正是因為它看則順從道法, 卻并未有更進一步探尋天地奧義的可能。

    好比北冥神功，它一改從自身修行內(nèi)力的練功軌跡，改為吸取旁人的內(nèi)力。

    這種與眾不同的修行路數(shù)確實難得, 入門之際體內(nèi)不得有其他多余真氣，若本是高手想要習(xí)得北冥神功，就必然要學(xué)著放棄原本所有的一切。

    可是如果吸取旁人的內(nèi)功，不論是不是解決了異種真氣相容的問題，都是少了自行練習(xí)武功的那一個過程。

    內(nèi)力固然可以在短期內(nèi)得到提升，即便拓寬經(jīng)脈容納內(nèi)功不再是問題，可是一旦缺乏了某個自行修行的過程，則是斷了感悟的過程。

    北冥神功可以將旁人的內(nèi)力化作己用，難道還能在將旁人的感悟也化作己用嗎？當(dāng)然，北冥神功提供了一條不同的習(xí)武之道，比如人不比一味拘泥于自身練習(xí)內(nèi)力。

    云善淵覺得如果摒棄了吸取旁人內(nèi)力的這一角度，將視野放得更廣一些，是改為吸取天地之力，這才更加符合莊子所言‘窮發(fā)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的描述。北冥之海為人的丹田之海，又不一定非蘊藏內(nèi)力于丹田，而是可以在經(jīng)脈各處，更是可以不拘泥于人本身，而是將人與天地相融合。

    石刻中除了不老長春功要吸取鮮血方能練成，使得它不太像逍遙一脈的武學(xué)之外，逍遙派的武學(xué)自是有其精妙的地方。

    盡管如今逍遙派的武學(xué)對云善淵的幫助已然不大，她早就走過了去學(xué)習(xí)這類武學(xué)的階段，而天人之道的路上早就不是一兩套武功便能使得她有所頓悟，但她也是通過石刻見識到了一個獨特門派的武功，更是想要見一見這個門派的創(chuàng)始人。

    云善淵悄然來到靈鷲宮，又是悄然離開了靈鷲宮。

    她有八成的把握肯定一件事，天山童姥的師父并沒有死去，盡管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七八十年，可那人應(yīng)該還活著。

    一如曾經(jīng)見過的白眉老僧，當(dāng)年云善淵的境界不到無法判斷老僧的年歲，但如今她可以判斷能習(xí)得逍遙派如此武學(xué)的人，勢必還在人間，他已經(jīng)突破了人百歲而亡的定律。

    至于剩下的兩成可能，那就是總有意外存在，誰知道誰會遇到意外。如果那人得到機緣，說不定破碎虛空了，當(dāng)然也有可能他因為某個變故已經(jīng)死去。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此人當(dāng)真算不得有情之人。

    云善淵本以為天山童姥的師父可能遭遇了意外，或是說不定是境界不夠，才會讓天山童姥練了那種有致命心境缺點的武學(xué)，更是放任逍遙派幾位弟子之間的明爭暗斗。

    可是如今看來，對方能夠修行如此高深的武學(xué)，絕不會是個蠢人，他必然看得透徹，卻從不引導(dǎo)阻止自己的徒弟莫要誤入歧途，他不是絕情又要做什么解釋？

    在回到了三十六洞的聚集地之后，云善淵還是一如既往過著賞花弄草的日子，實則是在思考能否解除天山童姥孩童之身的狀態(tài)。

    她之前沒有見過不老長春功的心法，無法修正這套武功的缺陷，現(xiàn)在卻是能設(shè)法對此做出一些改變。既是看了逍遙派的武學(xué)，也算是受到了一分恩惠，她從不白得恩惠，修整了此套武功的缺點也算是她能給的回報。

    天山童姥暫時不能使用武功，不知她去向如何，可是用不了太久，至多再等兩個月，她勢必就會回到靈鷲宮。

    烏老大一眾人在精密準(zhǔn)備了兩個月之后，定下了攻打靈鷲宮的日子。

    這一天，一眾人沖向了靈鷲宮，確實沒有遇到有力的阻攔，但更也沒有遇見他們往日視作惡鬼的天山童姥，而是見到了靈鷲宮的下一任宮主虛竹，他以高深的武功阻攔了一眾人的進攻。

    虛竹看上去像個光頭和尚，與曾對眾人使用陰狠手段的天山童姥不同，他在止住眾人之后，答應(yīng)為他們消除身上的生死符。至此，靈鷲宮與七十二島、三十六洞等人過去的恩怨就此了結(jié)。

    偏偏，因為虛竹真心實意地想要為眾人解除生死符，以烏老大為首的一眾人反而也是真心歸順了虛竹手下。

    這番戲劇性的變化出乎了慕容復(fù)的意料之外。

    慕容復(fù)答應(yīng)幫助烏老大一眾人攻打靈鷲宮自然不會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是想要將這一種勢力都收歸手下，最好是能占據(jù)靈鷲宮，如此種種都能為日后復(fù)國所用?？上\劃得再多，天山童姥雖然死了，卻有武功與胸懷都為烏老大眾人多敬佩的虛竹接人了靈鷲宮宮主之位。

    虛竹為烏老大眾人解除了生死符，這一眾人也就各回各的地盤了。

    因此，慕容復(fù)也是落了一場空，他只得憤然離開了縹緲峰，離開西夏回大宋。

    靈鷲宮之中便也只剩下了與虛竹結(jié)拜的段譽。段譽看到一場紛爭就此消融，不喜爭斗的他自是很開心，更是高興認(rèn)識虛竹。只是王語嫣也跟著慕容復(fù)離開了，這點就讓他開心不起來了。

    除了段譽之外，云善淵也是留了下來。

    此時此刻，她也是感到了人世無常，天山童姥竟然死了。她已然想出了可以使其擺脫兒童之身的方法，可是天山童姥就不在了。

    “虛竹宮主，不知我可否問一句，天山童姥是如何死的？”

    云善淵看向了虛竹，剛才一觸即發(fā)的大戰(zhàn)中，虛竹用到了逍遙派的武功，他確實是逍遙派的傳人，但是他身上的內(nèi)功不對勁，這種深厚的程度絕不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所有。

    若說虛竹趁著天山童姥散功，吸取她的功力，來做了這個靈鷲宮掌門，這恐怕與他表現(xiàn)的性格不符合。

    只是，虛竹適才并未說出前因后果，而云善淵想要知道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童為何而死，天山童姥可不是一般的高手，她不該就這樣死了。

    “這是我們靈鷲宮的事情，依照宮規(guī)，不得告之外人知曉。”虛竹身邊的梅劍先對云善淵如此說到。

    虛竹被無崖子傳授了武功心法，并且被傳以了逍遙派掌門指環(huán)之后，康廣陵也是與他說過逍遙派古怪的門規(guī)。逍遙派弟子不得向外人透露師承，若是本門弟子無意得知了逍遙派的存在，即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將其殺滅。

    今日，靈鷲宮之變過后，虛竹不可能殺了前來的慕容復(fù)等人，可是其中具體的因果緣由，依照逍遙派與靈鷲宮的門規(guī)確實不能說出去。

    “云施主，不是，云公子，依照逍遙派門規(guī)所限，我并不能說起之中的因果?！?/br>
    “在一般的情況下，我并不會勉強旁人做他們不愿意的事情?！?/br>
    云善淵對虛竹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可是，逍遙派已經(jīng)與我有了牽連，也就并非再是一般情況?！?/br>
    “三師妹偷襲了大師姐讓她終身只能做女童。大師姐毀去了三師妹的面容，使得她只能做破相的女子。二師弟接人了掌門卻是從無調(diào)停過門派紛爭。

    如此種種，虛竹宮主，你聽得懂我所言之意嗎？

    我想要知道逍遙派究竟都發(fā)生了什么。如果門規(guī)所限讓你不得輕易開口，那么你可以想一想需要我怎么做，才能讓你將那段往事說出來。

    或者，逍遙派有無規(guī)定，若是贏了你，你是否就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云善淵并不喜歡強人所難，但是她亦不喜歡眼看就能得到某些重要線索，卻是在頃刻間，線索斷在了眼前的感覺。

    在遇到了虛竹后，她便可以感覺到虛竹身上起碼有三位高手的內(nèi)功。

    她好奇逍遙派的變故，更好奇逍遙子若是真的尚在人間，為什么無動于衷，她想要驗證心中的那個猜測。天山童姥的師父一共收了幾個徒弟，除了她囈語中提到的兩位外，是否還有第四位弟子，或者更多的弟子，而這些弟子有否牽扯到師兄姐的情仇中來。

    如果有的話，逍遙派這一輩可謂無一人逍遙，那么作為他們的師父是無動于衷，還是別有所求？

    “大膽！”梅蘭竹菊四人都是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男人，竟是如此的狂妄之徒，“宮主，他知道得太多了，你不該讓他離開靈鷲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