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司南愕然道:“你干什么?” 周戎置若罔聞,三步并作兩步回到宿舍,在顏豪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把司南往床上一扔! “你!” 司南迅速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但剛擠出一個字,只見周戎隨手摟起鈔票,說:“喲呵——”緊接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撒了他一身。 這舉動實(shí)在是太驚世駭俗了,司南這輩子從沒躺在床上被人用鈔票甩過,剎那間竟不知道該作何言語。 他微微張著嘴唇,似乎有些生氣,瞪視著周戎。 從側(cè)面看去,他那因撐起身而格外凸出的蝴蝶骨、半懸空的后腰,以及十分修長又略微分開的腿,形成了異常引人遐思的側(cè)影。 ——任何人只要稍微注目,便很難挪開視線。 但周戎沒覺察,一下?lián)涞乖诖采?,撐著床單從上而下俯視司南:“你躲什么,嗯?這幾天鬧啥別扭呢?” 司南:“……” 周戎剛想順口教訓(xùn)幾句,突然在咫尺之際聞到了什么,仿佛是從司南被汗水浸透的皮膚和發(fā)絲中傳出的。 ——他很難用語言來描述那味道,并不是單純的香;硬要形容的話,仿佛是某種隔著重重迷霧、晦澀又隱秘,卻讓人無端開始心猿意馬的氣息。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司南猝然伸手把他推開,倉促間周戎踉蹌退了半步,只見司南翻身下床,冷冷道:“你想打架?” “……”周戎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隨之上下滑動,突然忘了自己想說什么。 “干啥呢司小南!”一道靈巧的人影從身后閃出來,活潑潑勾住了司南的脖子,差點(diǎn)沒把他撞回床上去。緊接著春草抓了把錢,隨手塞他懷里,無比豪爽道:“什么打不打的,喏拿著!昨兒那幾個傻逼死活非要給我們錢,你屋里衛(wèi)生紙還剩多少?湊合著用它吧?!?/br> 司南低頭看錢,嘴角微微抽搐。 春草這么一打岔,周戎終于從短暫的混亂中回過神,用拳頭堵著嘴咳了一聲:“行了別鬧了,哥跟你開玩笑來著?!?/br> 他伸手拍拍司南的肩,就勢把他肩膀向自己一勾,又沖顏豪招了招手,笑道:“過來,找你們可不是為了玩的——” “五分鐘時間回屋收拾,后院車庫集合,帶你們?nèi)ゴ蚣医偕帷!敝苋肿旖且还矗赓獾溃骸案鐜讉€今天注定要發(fā)財了?!?/br> 第13章 “哎喲,”春草愕然道:“肥羊啊這是?!?/br> 最后一波秋老虎的陽光炙烤著柏油路面,公路前方幾只喪尸漫無目的轉(zhuǎn)悠。周戎猛踩油門,砰砰幾聲把它們撞飛,然后停在了路邊。 一輛貨柜車維持著側(cè)翻的姿勢,車門大開,駕駛室濺滿了黑血。 顏豪瞇起眼睛:“這不是昨晚姓馮的那輛車么?” “今兒一大早他們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借輛車,讓他們發(fā)揮身為alpha的主觀能動性去周邊地區(qū)清掃喪尸?!敝苋殖鹎斯魈萝?,陽光映在他那囂張豎起的短發(fā)和墨鏡上,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懷好意:“我一聽就知道有蹊蹺,這幾個傻逼alpha有那么勤快?” 司南罕見主動表達(dá)了他的看法: “嗯。” 隨后下車的春草和顏豪表情齊齊扭曲了下。 “……戎哥太不要臉了,”春草小聲說。 顏豪心情復(fù)雜地點(diǎn)頭。 “馮家可是地方豪強(qiáng),這馮少爺帶著一幫手下和女人出來逃命,能除了現(xiàn)金什么都不帶?”周戎把鋼鐵撬棍往早已扭曲變形的貨柜鎖上一插,雙手抓住,抬腳抵住后車門,冷笑道:“想騙老子的車搬貨,門兒……都……沒有——” 周戎“嘿!”的一聲,手臂脊背肌rou隆起,將貨柜門硬生生撬開! “說好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呢?” 顏豪揶揄道。 周戎隨手扔了撬棍,空手用力把集裝箱門扳開,在轟然巨響中后退了兩步:“收繳非法槍械是公安部門的職責(zé)?!敝苋直虮蛴卸Y道:“我友情替b市公安廳履行職責(zé)了,不用謝?!?/br> 集裝箱里密密麻麻堆著米面、餅干、罐頭箱和各類物資,靠箱壁掛著幾把槍,都是六四式、五六式,三把微沖丟在地上,驚世駭俗的是居然有一挺八九重機(jī)槍。 顏豪維持著張開嘴的姿勢:“……” “牛……牛逼啊……”春草幾步躍進(jìn)集裝箱,望著腳下十幾箱子彈,連聲音都哆嗦了:“有這些還怕啥喪尸,直接開槍殺啊,昨晚那幾個人跑什么?” “因?yàn)閬聿患?。”周戎給了她回答:“黑夜里幾百個喪尸一擁而上,心理素質(zhì)不好的直接就崩潰了,混亂中只知道一窩蜂向前跑,這是戰(zhàn)斗素養(yǎng)的問題?!?/br> 顏豪小心翼翼觀察那挺八九式,半晌帶著朝圣般的表情摸了摸槍管,喃喃道:“從選進(jìn)118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它,原來下面部隊(duì)還在用啊。我以為它早進(jìn)歷史博物館了……” 話音未落周戎給了他一腳:“這逼裝得太差,滾回去重裝!” 十分鐘后艷陽下,幾個人來回搬運(yùn)槍械子彈,揮汗如雨。 “我說,馮少爺這可以啊,該不會是打劫警察局了吧。我聽他們說b市現(xiàn)在完全淪陷了,這伙人干出什么來都不奇怪……” 周戎打斷了氣喘吁吁的春草:“不,應(yīng)該是私人收藏。你看這挺八九式和微沖都明顯改裝過,可能是通過黑市渠道私下購買的?!?/br> 春草懵懵懂懂點(diǎn)頭,顏豪一手提一個三十公斤的子彈箱,砰砰兩聲甩上裝甲車,說:“子彈倒各種制式的都有,單純收藏槍支的人不會有那么彈藥量,應(yīng)該是沿途從報廢軍車?yán)锼压蔚摹捳f他們不是想回來搬東西么?到時候軍火沒了,怎么解釋?” 周戎冷冷道:“什么軍火,有軍火嗎?全國十大杰出青年馮文泰先生的逃難車?yán)镌趺纯赡軙熊娀???/br> 周戎把重機(jī)槍子彈帶一圈圈纏在自己身上,看上去就像個亞洲版史泰龍,再搖搖晃晃回到裝甲車后,把子彈帶嘩啦啦傾倒在廂板上,猛地吁了口氣,左右活動自己被壓出了無數(shù)深深印痕的脖頸。 “這車?yán)锏拿酌婕Z食一個子兒都不能動,回頭把馮文泰帶來,讓他們親眼確認(rèn)我們?nèi)嗣褴婈?duì)的清廉無辜。至于馮家那幾個保鏢我留著是有用的,過幾天我們出發(fā)去b軍區(qū)后……” 周戎推了推墨鏡,陽光下側(cè)臉滿是汗水,顯出桀驁硬朗的輪廓:“臨時避難所就交給他們了,否則三十多個beta,連一周都未必守得住。” 顏豪問:“你終于愿意帶大伙一道行動了,隊(duì)長?” 周戎說:“那還能怎么辦,你們這么依賴我愛戴我?!?/br> “……”顏豪沉默幾秒,“化肥廠交給馮文泰不行吧,遇到事兒還不得把別人推出去殿后?” 周戎珍惜地抱起那挺八九式重機(jī)槍,猶如懷抱著他八代單傳的親兒子,連語氣都變得格外溫柔:“不怕,只要他們還想抱政府大腿,在我們從軍區(qū)回來前就不敢做得太過分。何況為了自身安全他們都得參與保護(hù)化肥廠,到時候我再把物資一分發(fā)……中巴鑰匙交給那姓鄭的醫(yī)生……” 周戎突然抬起頭:“怎么就我倆在干活?!” 司南和春草的咀嚼同時停止,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周戎三下五除二扒開箱堆,只見集裝箱最里層,便宜閨女和編外戰(zhàn)斗人員頭挨頭蹲著,一人手里一個罐頭,吃得正香。 “……”周戎深吸一口氣,突然瞥見罐頭種類,登時怒了:“你倆差不多一點(diǎn)!都什么時候了,吃什么魚子醬?!” 春草哆哆嗦嗦指著司南:“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說這個值錢,好吃……” 司南拿著勺子解釋:“我不在體制內(nèi),不用聽你指揮?!?/br> 周戎上去不由分說奪走了兩人的罐頭,攆小雞一樣把春草趕去搬東西,又戳著司南的眉心教訓(xùn):“午餐rou罐頭不炒不吃,壓縮餅干沒夾心不吃,一天到晚還打雞棚的主意,改天是不是要去找頭牛來專門給你擠奶喝?這嬌生慣養(yǎng)的毛病誰慣的?” 司南冷冷瞅著他。 “半小時之內(nèi)把貨柜車上的所有物資清點(diǎn)清楚,否則這罐頭就上繳給國家了?!敝苋峙呐乃念^,威嚴(yán)道:“去!” 半小時后,顏豪砰地把礦泉水箱跺回地面,擦了把汗,說:“二百一十六。” “五百公斤,”周戎搖搖晃晃地蹲在邊上記錄米袋總重。 不遠(yuǎn)處司南坐在裝甲車后艙里,蹺著腳繼續(xù)吃他的罐頭,這次換了一聽糖水草莓,偶爾還喂春草兩個。 周戎精疲力盡,拍拍手起身道:“好了,收工回營!”說罷跳下貨柜箱,回到裝甲車,經(jīng)過司南身邊時惡狠狠把魚子醬罐頭塞回了他手里。 · 馮文泰在化肥廠前院來回轉(zhuǎn)圈,好不容易等到特種兵們的生化裝甲車回來,立刻站定腳步,盡管竭力平靜,眼底卻仍然掩飾不住一絲絲焦躁。 “喲馮少爺,干啥呢?”周戎從車?yán)锾匠鲱^笑道。 馮文泰快步迎上前,滿面笑容,剛要說什么,周戎慢悠悠打斷了他:“哦對,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一聲。我們在公路邊發(fā)現(xiàn)了你們昨晚側(cè)翻的那輛貨車,里面有不少物資,就想著你們是不是該把東西都搬回來……” 馮文泰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霎時面色微僵。 “放心,什么都沒動,那些米面油糧醫(yī)藥毛毯什么的都在。”周戎笑容可掬道:“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嘛,得你自己主動上交國家才行?!?/br> “……”馮文泰立刻表示:“不用那么麻煩了,周隊(duì)長幫鄙人上交了就行?!?/br> 周戎當(dāng)然立刻表示不能這樣,要講紀(jì)律,不能私自處理受災(zāi)群眾的個人財產(chǎn)。兩人拉鋸似的來回退讓半晌,馮文泰不負(fù)眾望取得了勝利,周戎實(shí)在退讓不過,勉為其難地代表化肥廠三十來號避難群眾收下了他的物資。 馮文泰搓著手笑道:“還有一件事。實(shí)不相瞞鄙人是個軍迷,那集裝箱里有些東西,是我往日的個人收藏,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改裝,其實(shí)沒什么殺傷力……” 周戎滿頭霧水:“什么?” “就是,”馮文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是鄙人在國外留學(xué)時,軍迷朋友們送的……幾把烏茲微沖之類……” “哎呀那可沒見著!”周戎一拍大腿:“你確定在車?yán)???/br> 馮文泰點(diǎn)點(diǎn)頭。 周戎遺憾道:“那可是好東西,肯定給人撿走了。話說你昨晚怎么不告訴我呢?早知道的話昨晚就給你拿去了啊,這會兒怎么可能還在?” 盡管早有預(yù)感,但親眼見到周戎那無辜的表情時,馮文泰還是瞬間哽住了一口老血。 “——老兄,”周戎不顧馮文泰的臉色,強(qiáng)行勾住他的脖子,往庭院中走去。 “過兩天我們打算往b市走一趟,去軍區(qū)找祥子他家老爺子。你知道的,他們這些首長有專門的避難所,郭部長不想讓他孫子在外面冒險……” 馮文泰連聲道:“肯定的,肯定的?!?/br> “我們計劃三天往返,最多不超過一星期。在這段時間內(nèi)你和你的手下可能要受點(diǎn)累,幫忙照顧下這座化肥廠,三十六號幸存者都是我們從t市救出來的。”周戎停下腳步,按著馮文泰的肩,鄭重道:“等我們從b軍區(qū)出來后,會專門把這會兒陪大家共患難的人都接進(jìn)避難所去。” 馮文泰想問什么,周戎壓低聲音道:“當(dāng)然不是那種集中營式來多少收多少的民眾避難所……你懂的,老兄?!?/br> 這點(diǎn)馮文泰當(dāng)然能夠意會,但他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間還是有些遲疑:“周隊(duì)長再專門從軍區(qū)出來一趟接我們大家,會不會太冒險了?干脆我們一起走,反正那中巴車也夠坐……” 雖然話說得好聽,但馮少爺?shù)膿?dān)憂十分明顯——誰知道你們還會不會從b軍區(qū)折返回來接我們? 槍械已經(jīng)被你們收走了,到時候你們自己進(jìn)首長避難所享福,把大家丟在這化肥廠里自生自滅,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周戎在他狐疑的目光中重重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啊,馮兄!但b市地面基本已經(jīng)淪陷,要是帶你們開車進(jìn)去的話,這一路沖鋒陷陣……”他用手指指工廠宿舍方向:“你看到那孕婦沒有?” 馮文泰滿心疑竇。 “你以為我們?yōu)槭裁创罄线h(yuǎn)還帶個孕婦?那是祥子的……那個!” 周戎沉痛搖頭,滿臉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的表情:“要不是看在肚子里那個姓郭的份上,我們早自己殺進(jìn)軍區(qū)去了,還待在這化肥廠里干什么!” 馮文泰終于大悟,覺得眼前一切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你明白的,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還好首長那邊可以派直升機(jī),只要大家堅持到我們從軍區(qū)回來,直升機(jī)一接,所有人都安全了。”周戎用力拍拍馮文泰的胳膊,笑道:“馮兄你勞苦功高,這事自然……” “明白明白,大家是自己人,周兄不用跟我生分?!瘪T文泰沉吟片刻,又誠懇道:“昨晚多虧周兄出手相救,您那位小兄弟受了委屈,是鄙人的不是?!?/br> 他沖不遠(yuǎn)處等在廠房門口的保鏢招招手,說:“叫盧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