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司南抬起沒被銬住的右手,用兩根手指摸了摸圍巾因為長年佩戴而磨損的毛邊。 羅繆爾看著他,眼神充滿鼓勵,隱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焦渴的期盼。 “……”司南突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可錯認的古怪意味,旋即他松手搖了搖頭。 “怎么?”羅繆爾忍不住問。 “我不記得了,”司南笑著說,“但我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尤其對你。所以要么你在撒謊……” “我沒有!” “是嗎?”司南懶洋洋道,“那應(yīng)該是我想趁你落單時用圍巾勒死你,結(jié)果被誤會了吧?!?/br> 羅繆爾霍然起身,面色青紅交雜;然而還沒等他說什么,司南最后一句話順利成為了點燃他憤怒的引線:“你太自作多情了,‘哥哥’?!彼灸贤榈溃熬拖衲愀赣H對我母親一樣……她至死都沒給他一個正眼。” 房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利變調(diào)的咆哮:“簡!” 女a(chǎn)lpha迅速推門,只見她上司站在床榻邊,回過頭,瞳孔已徹底變成了陰霾可怖的深灰。 “自白劑。”他咬牙道,怒火讓每一個字都令人不寒而栗:“……把所有自白劑都拿進來!” · 阿巴斯隨手點射掉小巷中幾只半腐的喪尸,抱著紙箱踏進小院,只見他的女隊友抱臂站在槐樹下,緊閉的房門中傳來地板被撞擊的重響,以及雜物翻倒時稀里嘩啦的聲音。 “回來了?”簡抽出嘴里的煙:“有收獲沒?” 阿巴斯沉默著放下紙箱,一一取出里面的東西。 電池,刀具,五金零件,半壺機油,小半瓶白酒。 簡拿起白酒瓶,仰頭喝了一口,嘖嘖道:“這個地方不行,南方沿海一帶物資豐富多了。見到活人沒?” 阿巴斯搖了搖頭。 突然簡一瞥他身后,厲聲喝道:“什么人?” 阿巴斯猛地回頭,兩人同時望向被樹冠覆蓋的院墻。 幾秒鐘毫無動靜,緊接著樹叢動了動,一只黑影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刮風般掠過墻頭——是只瘦骨嶙峋的灰貓。 “小玩意,”簡嘲道,不知是說貓還是說屋里的人。 阿巴斯悶聲悶氣地接了一句:“當年你剛進白鷹時,在部隊里被他cao練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br> 簡笑了起來:“所以你不覺得見到這樣的人被虐會很爽么?” “……” “尤其是像他這種心狠手辣又高高在上的教官,那種從來不用正眼看人的做派……折磨這種人確實會很有感覺吧?!?/br> 阿巴斯想了想,還沒說什么,房門打開了。 羅繆爾裹挾著一身暴戾大步而出,并沒有看自己兩個啪地立正的手下:“北邊?!?/br> 簡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飛機墜毀在北邊?!绷_繆爾冷冷道,“他一定把東西丟在那里了。阿巴斯,把他弄到車上,準備出發(fā)?!?/br> 那鋼鐵澆鑄般的手下應(yīng)了聲是,低頭鉆進屋里,片刻后再出來時,肩上扛著一個昏迷不醒毫無動靜的人影。 院墻角落,樹叢掩映后,周戎瞳孔無聲無息地縮緊。 ——盡管一路上已隱隱約約有所預(yù)料,但親眼所見時,那根鋼針還是霎時刺穿了心肺,刺得他五臟六腑血淋淋痙攣起來。 那是司南。 司南不會接近陌生alpha,更遑論被人輕易抓住。周戎幾乎能想象到當時的場景:又渴又餓的司南聽見遠處傳來車聲,以為是118小隊回來救自己,便開心至極地從藏身處跑出去,對著汽車大聲呼喊;然而當他發(fā)現(xiàn)來者不善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對方不僅是三個訓(xùn)練有素的alpha,而且還荷槍實彈…… 周戎強行壓抑住guntang的鼻息,緊緊抓住墻頭。 他的指甲深深摳進墻面,在老舊的磚石上留下了四道清晰的白印,一絲鮮血溢出了指甲縫。 現(xiàn)在怎么辦? 周戎無聲落地,快速轉(zhuǎn)移到院門拐角,整個身體隱藏在墻后,從瞄準鏡后來回打量那三個alpha。 兩男一女,那個發(fā)號施令的男子不知為何隱隱讓他覺得眼熟,但此刻來不及細想。 在目前的射擊條件下,周戎確定憑自己的槍法可以一槍斃掉這人,或起碼令目標喪失行動能力;但對方還剩兩名機動力量,萬一拿司南做掩體怎么辦? 他們有車,一旦開車逃逸就很難再追上了,到時候他們會對司南做什么?! 槍口略微偏移角度,瞄準鏡中換成那名挾持司南的壯漢,周戎瞇起了眼睛。 如果狙擊此人,司南就有機會掙脫束縛,迅速逃跑;但從這個角度來看司南一動不動,可能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冷靜,周戎告誡自己,冷靜。 他在全國政審最嚴格、安保級別最高的地方干過,曾經(jīng)貼身保護最高領(lǐng)導(dǎo)人,也負責過十多位國家元首級別外賓的安全問題。 他經(jīng)歷過很多險況,也立下過很多功勛;在專業(yè)問題上,周戎的官方記載失誤率一直是零。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感覺到一絲難以自控的焦躁和憤怒,順著脊椎爬滿全身神經(jīng)。 周戎槍口左移,準星對上羅繆爾的腿,食指扣上扳機。 ——但就在這個時候,女a(chǎn)lpha失聲吼道:“怎么回事!” 周戎一偏頭。 司南昏迷中猝然痙攣,發(fā)出野獸般可怕的嗚咽,狠狠翻下了地! 他已經(jīng)絕食接近四十八個小時,各方面機能都虛弱到了極點,但這一掙扎的力度卻令阿巴斯都擋不住,措手不及就讓他摔下了地,連忙吼道:“快來幫忙!” 羅繆爾和簡飛身而上,阿巴斯抓住司南手臂一撇,手肘脫臼聲清晰傳來。 然而司南就像突然失去了痛覺,連這種撕心裂肺的劇痛都沒讓他的動作減慢半分;電光石火之間,他竟然就著反擰手肘的姿勢,飛身蹂上阿巴斯后背,另一手肘發(fā)狠搗進了對手的頸椎! 阿巴斯痛得大吼,閃身把司南飛拋了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周戎扣了三下扳機。 第一顆子彈正中阿巴斯小腿,壯漢轟然跪倒在地; 第二顆子彈打中女a(chǎn)lpha肩膀,她手里的槍還未扣動便遠遠飛出;第三顆子彈飛至半空,羅繆爾閃電般轉(zhuǎn)身,對周戎的藏身之處發(fā)出了一連梭子彈! 周戎迅速躲避,磚墻被打得墻灰四濺! “在那!”羅繆爾吼道,邊以高火力壓制得周戎無法反擊,邊大步走向磚墻! “長官!”簡震耳欲聾的尖叫平地炸起:“回來!他失控了!” 只見司南搖搖晃晃站起身,瞳孔極度放大,眼底血絲密布,襯著慘白的臉色,活生生就像一頭發(fā)狂的喪尸;他動了動那以奇異姿勢歪曲的手肘,“咔擦!”一聲將其復(fù)位,直勾勾盯著阿巴斯。 他胸腔中緩緩發(fā)出咆哮——那聲音就像某種困獸瀕死前,意識錯亂又癲狂的哀鳴。 殺了他們,有個聲音在他腦海中不斷重復(fù)。 所有人都化作了面目模糊的喪尸,過量自白劑造成的幻覺在眼前不斷閃現(xiàn),他根本看不清眼前都是怎樣的面孔。 殺了他們。 所有移動的東西都是喪尸,殺了他們。 剎那間阿巴斯竟然心生寒意,拖著腳退了兩步,緊接著只見司南發(fā)力沖來,根本連躲閃的時間都沒有,一拳把他打得向后仰倒! 女a(chǎn)lpha破口大罵,捂著受傷的肩膀沖向司南。 周戎飛身上墻,頂著槍林彈雨當空而下,當頭按倒羅繆爾。那一瞬間所有子彈都貼著他的頸動脈擦了過去,兩人同時打掉了對方的槍,ak47傾瀉著子彈飛上半空,眨眼之間,在土地和磚墻上砰砰砰輪了大半圈彈坑! 周戎一肘抵住羅繆爾咽喉,吼道:“司南!” 司南抬起頭。 千鈞一發(fā)之際周戎看到了他的眼神,心臟狠狠下沉。 司南視線渙散,血管暴起,人瘦得脫形,模樣比那天在建筑工地上還恐怖,甚至有些活死人般嗜血的感覺。 ——司南認不出他了。 他看周戎的目光,和看其他三個alpha,甚至和看喪尸都沒有任何不同。 第44章 “司南, ”周戎顫抖道, 旋即一眼瞥見阿巴斯忍痛拖行,竭力去夠槍, 當即破口吼道:“跑!快跑!” ——他鉗制著羅繆爾, 而且手里沒槍, 當務(wù)之急只能讓司南快跑,哪怕之后再在危機四伏的城市中找他個三天三夜, 也不能讓司南直愣愣站在這被一槍打死! 但司南直直瞪著周戎, 像不認識他一般,沒有跑也沒有動。 “……是你, ”突然羅繆爾咬牙道。 周戎眉頭一皺, 羅繆爾起身揮拳打翻他, 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拳拳到rou,幾乎每下都奔著對方的致命點而去,霎時竟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媽的, 怎么又是你!”羅繆爾怒吼, 一掌鉗住了周戎咽喉! 羅繆爾的身手竟然跟司南是同一路數(shù), 詭譎、快速、重技法,但作為alpha肌rou力量比司南大很多,而且能看出來跟那個女人和壯漢都不是同一數(shù)量級的,有點出乎周戎的意料。 周戎雙掌鉗住羅繆爾掐緊自己脖頸的手,利落一扭,與此同時屈膝飛踢, 把羅繆爾攔腰踹了出去—— 周戎的腰腿勁那是半噸級的,羅繆爾整個人當空飛出十余米,轟然撞塌了磚墻,當即狂噴出一口血! 砰砰砰! 耳邊槍響炸起,霎時周戎全身的血都冷了,顧不上正俯在地上嘔血的羅繆爾,就地打滾撿起槍,眉梢狂跳。 只見司南竟然沒有跑,而是和阿巴斯扭打在一起。跟這名身高超過兩米的alpha比起來,司南簡直就像個單薄的少年,但精神混亂時他竟然爆發(fā)出了難以想象的極限力量,拽著阿巴斯持槍的手扣下扳機,一梭梭子彈傾瀉而出,將玻璃窗打得粉碎暴起,樹枝劇烈搖晃亂舞。 女a(chǎn)lpha藏在墻角后罵了聲,掙扎著探出槍口,對準司南。 她在墻后露出的那一點,真的只是比蒼蠅大不了多少的狙擊目標,卻被周戎精確迅猛到極點的一彈打中手腕,霎時失聲痛呼! 只剩最后一顆子彈了,周戎清楚地認識到。 他對準阿巴斯,瞄準鏡中卻總是閃過司南暴怒的身影。周戎遲遲不敢扣動扳機,忽地腦后勁風襲來,他閃身避過,與此同時身后子彈貼著腳跟在地上打出一溜塵煙。 是羅繆爾! 周戎大罵一聲日你祖宗,在摔倒的同時,凌空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