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寧瑜挑起眉梢,只聽顏豪放輕了聲音:“我們是在t市遇到司南的。他出手救了我們,絕口不提以前的經(jīng)歷,帶著幸存者千里南下,途中還曾被a國軍方的羅繆爾等人追捕。隊長說如果他的血清有抗毒性,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當(dāng)初118大隊負(fù)責(zé)接應(yīng)及保護(hù)的任務(wù)對象?!?/br> “而所謂的‘?dāng)y帶重要資源’也有了解釋——他并不需要攜帶任何東西,他本人就是最重要的資源了,只是不知道為何要從a國叛逃回來?!?/br> 直升機(jī)前燈穿過狂風(fēng)射向夜幕,寧瑜緩緩回過頭,語氣帶著微妙的嘲弄:“那么,如果周戎死后他要走,你打算怎么辦?” 顏豪沉默片刻,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握著試管的那個拳頭用力抵住嘴,長長的眼睫毛下有些黑暗難以掩蓋的悲涼。 “……我不知道。”良久后他說,“但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護(hù)送隊長的遺體回軍方基地,希望……希望司南能看在最后這點上,跟我們一起走?!?/br> 前方突然響起司南的聲音:“周戎!” 兩人同時抬頭,寧瑜拔腳沖了過去,只見周戎呼吸又急又短,緊閉的眼皮急劇顫動,身體痙攣繃緊,后頸創(chuàng)面在掙扎中被活生生撕裂,寧瑜拿手電筒一照,流出的竟然全是大股大股紫血! 司南兩根手指一按周戎脈搏,厲聲道:“血清呢?!再給他打一管,快!” “……沒有了,”寧瑜搖頭倒抽著氣:“沒有了,全打完了?!?/br> “他會失血過多的!”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只能聽天由命……” 司南脫口大罵,屈膝半跪在周戎身側(cè),重重錘擊他胸口數(shù)次,繼而俯身聽他心跳,顫抖著手用力做體外心臟按摩。 “周戎!醒醒!”他嘶啞著嗓子吼道:“周戎!” 嘭一聲悶響,周戎身軀猛地彈跳,后頸就像動脈破裂般噴出數(shù)道血箭! 寧瑜:“周隊?!” 顏豪:“隊長??!” 司南瞳孔猛然縮緊,在其余兩人失控的驚呼聲中,他看見那血箭嘩地灑在地上,紫黑中慢慢泛出了鮮紅的痕跡。 …… “隊長!” “隊長!” 有個聲音穿過午后微風(fēng),在遠(yuǎn)處喊道:“隊長快過來!” 周戎的頭昏昏沉沉,眼前景物忽近忽遠(yuǎn),猶如色彩形成的漩渦。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慢地睜開眼睛,面前是灑滿陽光和塵土飛揚的cao場,一隊隊軍綠色猶如拔地而起的白楊。 突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士兵們轟然炸了起來。 “媽的!” “住手!” 他在夢中下意識奔跑起來,擠過群情激憤的人們,停在了訓(xùn)練場邊??盏刂醒胩芍粋€男人,周戎認(rèn)出那是他們118大隊的劉總指導(dǎo),滿臉是血、意識不清,胸骨明顯塌陷進(jìn)去一塊。 “卑鄙!” “下這么重的手!” “打架厲害有什么用,演習(xí)還不是打成十九對八戰(zhàn)損比!” …… 一個年輕人指尖懸空停在劉總指導(dǎo)咽喉前,背對著他們,緩緩站起身。 他有一頭烏黑的短發(fā),身穿灰白色雪地野戰(zhàn)服,左臂佩有金屬白鷹軍徽。格斗并未對他整潔的儀容造成任何影響,周遭沸反盈天的喝罵似乎也完全傳不進(jìn)他的耳朵。 周戎莫名覺得那背影有一絲熟悉,但夢境太過喧雜混亂,他恍惚站住了腳步。 “就是他!”有人憤怒道。 “白鷹教官,媽的這變態(tài)!” 那年輕人仿佛察覺到什么,微微偏過頭來。 他戴著飛行員墨鏡,額前黑發(fā)精神地豎起,鏡框邊緣露出筆直斜挑的眉。雖然代表a國軍方,但他身高和發(fā)色的亞裔特征卻非常明顯,下半張臉俊秀的輪廓又比亞洲人更為深邃。 隔著人群,他的目光恰好與周戎互相撞上了。 年輕的白鷹教官似乎沒認(rèn)出來,但數(shù)秒鐘后他眉梢浮現(xiàn)出微妙的上挑,仿佛有一點點隱秘的意外。夢境中周戎茫然站在了原地,只見對方向他勾了勾唇角。 那是一雙色澤很淺,又抿得很薄,乍看上去十分冷淡無情的嘴唇。 腦海深處有一團(tuán)烈火在燒,四肢百骸劇痛無比,讓思維混亂就像煮沸了的泥湯。在那混沌不清的痛苦中,周戎朦朧回憶起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那白鷹教官跨過被打斷了四根肋骨的劉總指導(dǎo),舉步穿過人群,若無其事地走向了遠(yuǎn)處。 然而夢境中的發(fā)展卻和事實完全相反。 他眼睜睜看著對方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來。 意識在深海中沉淪,喧囂和叫罵都在水面以上迅速遠(yuǎn)去了。周遭變得十分安靜,白鷹教官走到周戎身前,摘下了墨鏡,向他伸出手。 ——所有動作就像這場景發(fā)生過的一年后,那個相似的下午,t市藥房里。 剛剛才在大街上救過他們的年輕人摘下機(jī)車頭盔,皺著烏黑修長的眉,不信任地打量周戎片刻,終于伸出手:“我叫司南?!?/br> 夢境中午后cao場上的白鷹教官開了口,兩道聲音在虛空中重合,帶著熟悉的沙啞和慵懶:“司南,南北的南?!?/br> “我為了你才回來的……” “你可千萬不能走。” 夜幕中的樓頂天臺,周戎驟然噴出一口烏血! 顏豪狂吼著什么,寧瑜搶步而上,直升機(jī)掀起的風(fēng)攪得所有呼喊都破碎不清。周戎在強(qiáng)烈的痙攣和倒氣中翻過身,一手肘撐住地面,猛地咳出幾大口血沫。 “咳咳……咳咳咳!咳咳——” 司南伸手一摸,抬頭道:“紅的?!?/br> 寧瑜啪地打起手電,只見光芒中司南指端上,周戎最后咳出的血液竟脫盡黑紫,呈現(xiàn)出了完全的鮮紅! “……司南……”周戎精疲力盡地說:“我……” 司南一手撐住他仔細(xì)觀察著,手電映照下,周戎后頸的潰爛創(chuàng)面完全被鮮紅的新rou覆蓋,漸漸愈合為一層薄痂。 “我……”周戎恍惚掙脫了司南攙扶他的手,張開臂彎,緊緊抱住了他:“戎哥不走……別離開我……” 他視線無法聚焦,喃喃地道:“別離開我,戎哥不走?!?/br> 第63章 “有點發(fā)燒, 呼吸心跳正常?!睂庤し_周戎的眼皮看了看, 聲音帶著壓抑后的顫栗,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激動:“這是被新型病毒感染后治愈的第一個成功案例, 真是……真是太幸運了?!?/br> 除了幸運之外確實沒有任何詞能形容眼前的狀況, 寧瑜看看人事不省的周戎 , 又看看顏豪,心中突然升起一絲荒謬之情:這幾個特種兵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幾率, 這都能被連續(xù)兩次碰上? 還是說,抗體對接受者的基因素質(zhì)有非常嚴(yán)苛的要求? 司南弓起身體, 抱住周戎的頭, 一言不發(fā)。他在別人面前很少表現(xiàn)出激烈的情緒, 這短短幾秒的擁抱已經(jīng)是極限了,隨即他深吸了口氣抬起頭,說:“我必須帶周戎上直升機(jī)?!?/br> 寧瑜點點頭,還沒說什么, 突然顏豪走上前, 半跪在地攤開手。 他手中是那支裝著初級抗體的試管。 “我要走了?!鳖伜赖皖^看著地面, 話卻是對司南說的:“把戎哥帶回基地,這個給你保管?!?/br> “你去哪?” “前線。春草他們還在那里,我得去協(xié)助他們撤退?!?/br> 司南淡淡道:“你走不了。” 顏豪一怔,只見司南拇指向天臺下點了點。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中,空地不斷翻滾涌動,呼聲排山倒海。從夜視鏡后望去, 不知道何時喪尸匯聚成了黑色的海浪,而他們來時開的那輛吉普車已經(jīng)成了怒海中載浮載沉的小舟。 除非配備車載火箭炮,否則大羅金仙下凡都沒法從這片血海中殺出去! 顏豪略微變色,半晌說:“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在下面?!?/br> “沒有的事?!?/br> 顏豪回頭一瞥,司南的癲狂和狠勁都已經(jīng)過了,神情有種不自然的冷淡:“你一個人出不去。寧博士把周戎送上直升機(jī),我跟你配合殺到樓下,開車去前方找春草和郭偉祥他們。陳雅靜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安排撤退了,上車后我們在港口集合?!?/br> 顏豪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司南的手:“不行!” 寧瑜劈頭蓋臉呵斥:“血清有抗毒性不代表你就不會死,被喪尸五馬分尸怎么辦?” 司南把顏豪抓住自己腕骨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挑眉問:“你們還有其他辦法么,要不然四個人一起擠直升機(jī)?” 所有人登時答不出話來。 雙人座小型機(jī)艙擠三個人的危險系數(shù)已經(jīng)非常大了,再加上顏豪,他跟周戎兩個雄性alpha的體重,絕對能讓直升機(jī)飛不出二百米就墜毀。 “你們再猶豫下去,樓頂也安全不了太久,喪尸很快就會順著樓道上來。顏豪還有多少子彈?” “……沒了?!鳖伜郎鷿?,“戎哥也沒了?!?/br> 司南攤開掌心,手中是他最后的彈夾。 幾個人面面相覷,突然寧瑜狐疑問:“你們誰在敲地?” 司南和顏豪同時一靜,只聽寒風(fēng)呼嘯,地面?zhèn)鱽磉b遠(yuǎn)沉悶的震動,幾秒鐘后越來越響亮、清晰。 “……”顏豪霍然起身:“鐵門!” 咣! 樓道通往天臺的鐵門發(fā)出撞響,緊接著門后震動紛沓而來,那是爬上頂樓的喪尸! 寧瑜:“怎么這都能找來?!” 顏豪如夢初醒:“戎哥!戎哥在流血!” 周戎毒液出盡后開始流鮮血,比一般alpha更強(qiáng)烈的雄性氣息隨著螺旋槳狂風(fēng)向四面八方散播,被喪尸捕捉到了。 而被新型病毒感染的活死人具有集體捕獵意識,只要有一個發(fā)現(xiàn)了新鮮血rou,一群活死人便蜂擁而動,轉(zhuǎn)瞬間他們便被活生生堵死在了天臺上! “帶周戎上飛機(jī)!”司南在寧瑜耳邊厲聲道:“快!” 昏迷中的周戎似乎感覺到什么,緊皺眉頭掙扎起來,似乎有些醒轉(zhuǎn)的跡象。寧瑜顧不得許多了,脫下外套死死堵住他尚在滲血的創(chuàng)口,勒著后領(lǐng)就把他往直升機(jī)方向硬拖——寧瑜不是戰(zhàn)斗工種,這一勒差點把快醒轉(zhuǎn)的周戎直接送上了西天。 司南抬手將最后那枚彈夾扔給了顏豪:“接著!” 顏豪抬手啪地抓住彈夾:“不行!你……” 鐵門被捶得咣咣作響,墻灰碎石不斷灑下,司南食指囂張地向顏豪點了點:“顧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