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竹筍被抬到竹樓前，拴在一棵樹下。莊揚讓細(xì)絹煮一盆面糊糊，端給竹筍吃。

    竹筍起先不吃，見四周沒人才狼吞虎咽。

    這頭大貘本來放歸深山，又自己跑下山來，身上還帶著不少舊傷痕，大概是遭到其他動物或者同類的驅(qū)逐吧。

    待竹筍吃飽，舔舔舌頭，抬起頭審視眼前的老熟人。莊揚摸它頭，竹筍也，喚它竹筍，它也會親切地嗯嗯叫。

    劉弘覺得不可思議，走來探看，竹筍一把將劉弘大腿抱住，劉弘高大強健，才沒被一熊掌撲倒。

    “二郎，它竟還記得你我?！?/br>
    劉弘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第79章 一年之約

    竹筍坐擁竹筍小山， 竹筍啃著侍衛(wèi)們挖來的嫩竹筍， 心情相當(dāng)愉悅，絲毫不在乎自己被人圍觀。不只四位侍衛(wèi)直盯著它看， 還有工匠和附近的孩子們。

    因是公子弘的“珍獸”， 侍衛(wèi)把它照顧， 不讓熊孩子拿樹枝去戳它。

    自大清早，竹筍就沒看到莊揚， 不過它也不怎么想念， 抓起一根竹筍，熟練地用熊掌牙齒并用， 剝?nèi)ブ衿ぃ?nbsp;吃到里邊清甜的嫩竹筍。

    劉弘和莊揚騎馬去蘆葦湖， 身邊攜帶兩位侍衛(wèi)。

    當(dāng)年劉弘在蘆葦湖營建的木屋還在，木船則沉在清澈的湖中，長滿青苔，小魚大魚游戲其間。

    湖畔幾只白色的水鳥或在空中盤旋， 或出沒于蘆葦叢， 蘆葦迎風(fēng)齊擺動， 沙沙作響。

    劉弘在木屋前垂釣，帶上一只小木桶用于裝魚。莊揚陪伴在劉弘身旁，他目光落在水鳥身上，從捕獵的水鳥中，辨認(rèn)出一只灰鶴，看它翱翔在藍(lán)天和白云之間。

    劉弘收線， 釣起一尾肥大的鱖魚，鮮活的魚兒用尾巴擊打起水花，白色的水花在陽光下飛濺。鱖魚掙扎著想逃，劉弘不慌不忙將它抓住，解下鉤子，笑語：“乖乖就擒?！?/br>
    二郎喜歡吃蒸鱖魚，這只如此肥美，正好蒸給二郎吃。

    劉弘抓住魚身，莊揚提起木桶，往湖中舀點水，遞上前來。劉弘把魚緩緩放入木桶中，莊揚拿來一個竹編的蓋子，將木桶遮蓋上，避免魚兒躍出木桶。

    “再釣一尾?！?/br>
    劉弘低頭看竹蓋下憂傷游曳的魚兒，他抬頭對莊揚笑著。

    兩人相視而笑，莊揚臉上一直帶著笑意，像湖畔徐徐而來的秋風(fēng)般令人愜意。

    兩位隨從的侍衛(wèi)，被遠(yuǎn)遠(yuǎn)留在湖畔的松林里，他們眺望得到木屋前的兩人，但看得不真切。他們身邊有四匹馬，其中兩匹是俊美的白馬，正在清閑地吃草。

    劉弘繼續(xù)垂釣，莊揚和劉弘背抵背坐著，偎依劉弘，聽著風(fēng)聲林聲。

    這樣相伴的時日，彌足珍貴，往后再不會有。

    劉弘很快釣得第二尾鱖魚，放入木桶中。兩尾鱖魚已經(jīng)夠他們好好吃一頓，兩人不貪心，劉弘收魚竿，莊揚提木桶，劉弘說：“二郎，我來?！彼米吣就?，輕盈盈提著，兩人朝侍衛(wèi)走去。

    木桶和魚竿都綁在馬上，劉弘和莊揚騎馬，沿著河畔行進。走至一處山崖，劉弘突然駐足，指著河畔上的一簇花說：“二郎，那是蘭花嗎？”莊揚點頭，輕語：“那是建蘭。”

    “二郎，喜歡嗎？”

    劉弘詢問莊揚，他卷著袖子，蠢蠢欲動。

    “不許過去?！?/br>
    莊揚急語，他哪會不知曉劉弘心思，河水湍湍，渡河危險。

    自然是喜歡的，這花淡雅清麗，就是不懂欣賞花卉的劉弘，也一眼將它留意。

    劉弘聽令，再不敢有想法。

    莊揚記起當(dāng)年那株鳶尾花，只怕也是在這山崖上摘的，山崖花卉眾多。

    這么多年，這人依舊如此，為討他喜歡，不惜去冒風(fēng)險。

    兩人回竹屋，太陽正暖和，圍觀在竹筍身邊的人已散去，竹筍趴在竹筍堆里，幸福地睡著了。

    劉弘在廚房里忙碌，提魚剖洗，放在蒸籠里，上爐蒸熟。

    在做飯方面，劉弘遠(yuǎn)勝莊揚，不過他的手藝也只是一般。

    這兩日相伴，侍衛(wèi)們早就對公子弘的各種平民式舉止見怪不怪，他們看到公子弘親自編籬笆，圍雞舍；看到公子弘親自烤rou、烤魚。

    侍衛(wèi)們忠于劉弘，不會將看到的外傳。

    夜晚，建宅的工匠歇工，劉弘和莊揚在竹樓回廊飲酒吃魚。兩人在星光下，輕聲交談。樓下，阿易拉攔住竹筍，細(xì)絹捧著一盤面糊糊。竹筍試圖撲腿細(xì)娟，然而細(xì)絹嬌小，一撲就倒，只得倉皇躲避，好在阿易過來幫忙。

    “再調(diào)皮，就不給你面糊糊吃?！?/br>
    竹筍挨阿易訓(xùn)，全然不在意，歡快吃著面糊。細(xì)絹站在一旁，看著一人一貘笑著。

    樓上，莊揚給劉弘盛上第三碗飯，想著劉將軍高大偉岸，力可扛鼎，飯量果然不小。

    “二郎好瘦，除去蒸鱖魚，烤rou，還喜歡吃什么？”

    接過莊揚遞來的碗，劉弘摸上莊揚細(xì)長沒有什么rou的手指。

    “我不瘦?！?/br>
    莊揚不挑食，就是飯量不大。他清閑得很，不用干活，多余的氣力也沒處使。

    “二郎脫衣時，我仔細(xì)看了……”

    劉弘貼著莊揚脖子，在他耳邊低語，他攬著莊揚的細(xì)腰。

    “你……”

    莊揚遞杯酒在劉弘唇邊，不讓他往下說。劉弘低笑，將酒飲下，帶著酒味湊過去親莊揚。

    回廊昏暗，不會被其他人察覺，莊揚被劉弘摟在懷里，兩人悄無聲息地親吻。

    這夜，莊揚在書房彈琴，劉弘躺在席上傾聽。竹筍在樓下咩咩叫喚，仿佛它也懂琴，應(yīng)和著。

    琴聲本來悠揚，不知為何，戛然而止。

    這兩日，劉弘前來竹里，并非沒有公事要辦，而是偷閑。臨邛的事務(wù)，多由霍與期代勞，劉弘知曉霍先生的能耐，不過許多事情仍需他親自處理，他在竹里能待的時日相當(dāng)有限。

    第二日清早，劉弘醒來，莊揚仍在他懷里安然睡著。劉弘試圖悄悄抽身，還未下榻，不想莊揚已經(jīng)掙開眼睛在看他。

    “二郎，把你弄醒了?！?/br>
    看他睡得很甜，競是一下子就醒來了。

    “不是，我醒著。”

    莊揚微微一笑，他留戀劉弘的溫暖懷抱，其實醒來好一會。

    又一個白日，兩人在一起的每一日都特別短暫。

    劉弘仍舊是幫莊揚梳發(fā)扎髻，穿戴衣物，他服侍莊揚，顯然樂在其中。尤其最喜歡給莊揚纏繞腰帶，扣上帶鉤，這時他會欣喜，這人為他所有。

    不屬于任何人，只為他所有。

    同樣為劉弘的梳發(fā)穿衣，系結(jié)帶鉤，莊揚的心情則是沉重，他清楚兩人間身心相許的約定即將結(jié)束，他會去解除它。

    這份約定對劉弘而言很致命。

    這日，無疾前來，正值午時。無疾本跟隨劉弘去臨邛，卻被劉弘單獨留在臨邛。

    無疾乘坐馬車，身后跟隨一群侍衛(wèi)。他的馬車華麗，一進入竹里，就引人注目。

    竹里的人們，知道當(dāng)年的劉弘，現(xiàn)在的漢王之子，就住在竹里，大春身為一員大將也領(lǐng)兵駐扎在竹里。以為是在防敵，哪曾想是因為莊家二郎。

    無疾前來，竹里人們不知曉他身份，幾個孩子尾隨馬車到莊家竹樓，正見無疾從馬車上下來，并且看到一頭大貘狠狠嚇了一跳。

    “兄長，這是大熊嗎？”

    無疾指著竹筍，神色惶恐。竹筍坐在地上，咔吧咔吧啃竹筍，破有蔑視權(quán)貴的氣勢。

    “這是貘?！?/br>
    劉弘帶著無疾上樓，無疾路過竹筍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然而竹筍專注食物，懶得理會這位陌生人。

    無疾好讀書，知道貘這種動物，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物。

    兄弟倆進入書房，無疾將一封信遞給劉弘。劉弘打開，認(rèn)出霍與期的字跡，信很長，粗略讀完。

    霍與期在信中，告知劉弘不可再待于竹里，早些回去，昨日漢王使者前來，怕是來刺探。

    劉弘為何到竹里去，霍與其自然知曉原由。

    “兄長，有什么要緊事嗎？”

    見劉弘眉頭皺起，無疾關(guān)心詢問。

    無疾年紀(jì)尚小，只是隨軍而來，在軍中沒有任何職務(wù)，自然也接觸不到文書。

    “倒是沒有什么急事，不過我今日就會回去?！?/br>
    劉弘起身，將信折起，揣入懷中。

    聽說沒什么要緊事，無疾也放下心來。他在書房和兄長閑談兩句，就跑下樓去看大貘。

    雖然怕，可也好奇，這臉蛋圓圓，腿很短，還會像人一樣坐著的動物，實在太新奇。

    莊揚見無疾匆匆前來，和劉弘前往書房，就知曉無疾是來傳遞信息。劉弘在竹里待了三日，也是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這是本來就意料到的，莊揚沒跟隨上去打探是什么事。他獨自在水池邊散步，無疾下樓時，莊揚正好走到竹筍身邊，察看竹筍。

    竹筍剛找到時，狀態(tài)不大好，可能還挨過餓。這兩日海吃胡吃，那凹陷的肚子明顯圓起來，就連毛發(fā)也光亮許多。

    “莊生，它不會咬人嗎？”

    無疾見莊揚在摸竹筍的頭，而竹筍很溫順。

    “若是激怒它，也會咬人?！?/br>
    莊揚微笑，他挺喜歡無疾，覺得他性情類似阿平。

    “那我可以摸它嗎？”

    見莊揚點頭，無疾伸出一只細(xì)皮嫩rou的手，慌張地在竹筍頭上摸了一把。原來毛是硬的，一點也不柔軟，無疾想。

    這一摸，便也就引起竹筍注意，它丟棄竹筍，舉起熊掌直撲無疾，把無疾撲倒在地。

    “竹筍！”

    莊揚拉扯它，然而竹筍力氣很大，莊揚拿它無可奈何。無疾嚇得臉色發(fā)白，也不敢大力掙扎，用手臂有氣無力推著竹筍的熊頭。

    突然大貘被人提起，不情不愿放開了無疾，它直挺挺掛在劉弘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