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當(dāng)真?”凌逸軒的面上并無喜色,他將信半疑,不甚起勁的問。 “嗯,陳婆子說她的女紅精妙到堪稱一絕。少爺,要不,就拿給她試試。” “堪稱一絕?”凌逸軒重復(fù)道,神色轉(zhuǎn)為倨傲冷然。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他朝思暮想的那個小人兒。她的女紅才真正稱得上是精妙絕倫。 哪里來的粗鄙丫頭,也能堪稱一絕?! “少爺,陳婆子是個本分人,她當(dāng)是不會妄言。就讓老奴將衣裳拿去與她一試。這衣裳破了,不管能不能回復(fù)原樣,總歸是要補起來?!?/br> 老管家看向凌逸軒流血不止的右手,心急如焚。只望他能點頭答應(yīng)了,自己好給他上藥。 凌逸軒垂頭看了一會破裂的衣袖,終是覺得老管家所言在理。衣服破了,總是要補上的。 他朝凌老管家點點頭。轉(zhuǎn)身進了書房去換衣裳。 見狀,老管家松了一口氣。緊跟著進了去。一來,要趕緊給他止血;二來,也是怕他手傷了,換衣服不方便,好幫著服侍他換衣。 ※※※※ 很快,衣裳就到了何湘,也就是下人房里的啞姑手上。衣裳是陳婆子送過來的,說是大官人的衣裳,很急,讓她趕緊的給縫補好。 說這話時,陳婆子面色有些歉意。實在是太早了。何湘剛剛梳洗完畢,還未及用早膳。 只她是聽命行事,也是沒有辦法。老管家將衣裳拿給她時,神情端肅,語氣鄭重。交代她務(wù)必讓啞姑即刻縫補好,然后將衣裳上面沾染的血跡清洗干凈。 他叮囑了幾遍,說半刻也不能耽擱??雌饋?,大官人對這衣裳稀罕得緊。陳婆子自然絲毫不敢怠慢。旋即便送到了何湘的寢居。 待陳婆子離開后,何湘木無表情的看著手上的衣裳。她當(dāng)然知道這是府上的大官人,凌逸軒的衣裳。 因,這衣裳就是她親手為他做的。 第43章 惹禍 她看著衣袖上割裂的口子,看著上面的血跡,木愣愣站了半晌。直到心底細細密密的泛起疼來,那疼絲絲縷縷的在她腦際蔓延,須臾便泛濫開來,迅速滲透她的四肢百骸。 她只覺得渾身都疼了起來,那日喝下墮胎藥后,生不如死的劇痛;知道孩子無望時無可言喻的驚痛,以及最終失去孩子的巨大傷慟,齊齊涌現(xiàn),混和交織呼嘯躥騰。 這些疼宛若跗骨之蛆,時刻縈繞在懷?;蛟谕吹铰槟緯r隱匿一刻,或若眼下一般看到任何與他相關(guān)的事物,觸物傷情驟然爆發(fā)。 她疼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扔下手中的衣服,無助的抱住頭,矮下身子歪靠在門后,如瀕臨死去的困獸一般低咽出聲。 “為甚么?究竟是為了甚么要那般待我?為甚么要害了我的孩兒?”她心里反復(fù)無聲的吶喊著這些陳舊,卻歷久莫能相忘,時時纏繞于心的疑問。 許久后,她起身再洗了把臉,洗去面上的淚痕,坐了下來,開始縫補那衣服破裂的袖邊。她心神渙散,手指拿針機械的在那裂口上穿梭。不一會,便補好了。 即后,她呆呆的看著縫補好的袖邊,頃刻間猛然意識到,她慣性的在收針處鎖了個花字結(jié)。這算是她的獨創(chuàng)了,那是偶然一次,她玩心起弄將出來的。又因為這樣收針實在別致好看。便一直用著。 正由于是她的獨創(chuàng),所以,她不能讓凌逸軒看到。她清楚,他了解也熟悉她這個獨門技法。由此,必須將補好的袖邊,再度拆開,重新縫補。 望著眼前補好的袖邊,何湘驀地怒從中來,她恨!她好恨!她不要他穿她做的衣服! 緣著心中熾烈的怒火,她心隨意動,本是要拆解針線的手,不由自主加大了力度,她泄憤的使勁拉扯那袖邊。不曾想,她的心緒全然被那滔天的怒火,攫住。壓根沒注意到那衣服是緞面質(zhì)料。 只聽“哧溜”一聲,那袖邊順著之前的裂口劃開,裂得更大,更長。乍眼一看,那口子長長一條,邊緣毛須林立,觸目驚心。。 何湘瞅著,胸中彌漫的滿腔憤怒也跟這裂口一般,仿若扎了個口,一下xiele氣。她擰著眉,重新拿起針線縫補起來。心底很是懊惱,她是氣恨交加昏了頭了。 得趕緊補救,她不能給陳大媽惹麻煩,讓她難做。奈何口子被撕扯得太大,縱是何湘有一雙天賦般無敵的巧手,亦然只能亡羊補牢似盡力粉飾太平。 剛剛重新補完,就見到陳婆子又急匆匆小碎步的跑了過來。 “啞姑。”她朝何湘喚道。 “補好了吧?”她問:“補好了就給我吧,大官人交代下來,衣服補好了就拿與他,不用洗。他自己去處理?!?/br> 她一邊接過何湘遞過來的衣服,一邊低低感嘆道:“大官人對這衣服真?zhèn)€寶貝得不得了!若不是衣服遭了破損,不得已,怕是萬萬不肯讓旁人碰觸一下的。 唉,瞧他這情態(tài),這衣服只怕與前頭那位少夫人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興許這衣裳就是那夫人為大官人做的?!?/br> 語畢又自覺失言,下人嚼舌主子的私事,是大忌!她有些心虛的看了看何湘,發(fā)現(xiàn)她似失神般,顧自想著心事,根本沒注意她說的話,不由放下心來。 旋即低頭微笑著看向啞姑縫補的袖邊,這一看不打緊,看得她大吃一驚。。 她著慌的驚呼道:“啞姑,這是咋的了?嗯?這,這衣服怎么變成這樣了?” 才將老管家將衣服拿給她時,她有看過那裂縫。那會,她還胸有成竹的對老管家說道:“您只管讓大官人寬心,這點小口子,啞姑不在話下,她定當(dāng)會把衣服縫補得看不出瑕疵,定會令大官人滿意。” 可,可這,到底是發(fā)生了甚么事?怎么回事呢這?她要如何與老管家交差呢?這口子縫補得這么長。。 變得比原先要長得多了,只消看一眼,便能看出分別來。天老爺喲!大官人對這衣服那般的看重,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婆子焦心的望著何湘,猶抱著一點點僥幸的心理,指望她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眼前的啞姑只是對她露出格外抱歉的神情,直挺挺立著毫不分辨。 “唉呀!你,你,你,你看看!”陳婆子指著那縫補得長長的針腳,重重嘆氣,對著啞姑氣也不是,怒也不是。最終氣悶的跺跺腳,帶著認命的表情,拿著衣服無奈的去了。 何湘看著她的背影,感到愈加的抱歉。她這次做的事真是大大的不妥,大大的不該!但愿那人不要過于苛責(zé)陳大媽,有甚么處罰都由她受著就好。 不出所料,凌逸軒瞪著袖邊那刺眼的一條長線,怒意勃發(fā),怒不可遏。 他的面容冷得象冰雕,一字一頓,吐字若冰渣般,對著明顯有些自責(zé)與懊惱的老管家言道:“去把那陳婆子,還有那女紅堪稱一絕的“絕世高手”,都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