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閣樓，云福倒是無所謂，她來自現(xiàn)代，什么高層建筑沒看到，就兩層的一個小樓，建造的好看，這點(diǎn)她承認(rèn)，工匠們的手藝是比現(xiàn)代的精巧，細(xì)致，但也就是兩層，不稀奇。

    她暗中琢磨著，等我以后有錢了，我沒準(zhǔn)兒會蓋起一個五層六層的呢！

    想著這事兒的時候，是一大早，她剛睡醒，外頭小丫鬟茗珠就挑簾進(jìn)來了，“小姐，您醒了嗎？老太太在前院等著您一起吃早飯呢！”

    “哦，知道了！”

    云福起身，在茗珠的伺候下穿戴好了，她自來不喜歡什么首飾，倒是對八歲生日的時候，云慶送她的那個銀鏈子很鐘愛，一直貼身戴著，鏈子的中間有一顆大大的珍珠，足足有拇指指甲蓋那么大，是當(dāng)年那些珍珠蚌挖出來的珍珠中挑出來的。

    珍珠耳釘，稍小一點(diǎn)，白白的，閃著亮光。也是那年的。

    都是宋祈彥命人留下來給云福的。

    宋祈彥這些年種地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水源充足，日光也是和煦，每一季的莊稼都是大豐收，他就雇傭了長工來種地，他自己也閑不住，一天總在地里轉(zhuǎn)悠，好像生怕長工不好好干活，他得去看著似的，其實(shí)際上是他自己閑不住，當(dāng)了宋老爺了，也依舊對種莊稼樂此不彼。

    宋家給云福買了一個小丫鬟，就是茗珠，也買了四個婆子，專門幫著做家里的事兒，辛娘也不用凡事親力親為了，只在家里安心伺候著老太太。本來以為她這輩子生不出女兒來了，沒想到，在宋家大宅起來后的第二年她又懷孕了，生下一個白胖可愛的丫頭！

    今年比云福小兩歲，剛七歲。取名叫云鳳。

    茗珠給挑起珠簾，云福抬步進(jìn)去。

    第11章 素瑾

    “云福，你起來了，快過來，讓奶奶看看，是不是瘦了？”

    老太太身體健壯，說話聲音清晰，眼神也好使，一直都跟幾年前一樣，幾乎沒變。

    村子里的人都說，老人這是善待云福得來的福氣！

    也有人說，這云福就是上輩欠了宋家的，這輩子是來還賬的，所以宋家才因?yàn)橛辛嗽聘＃讲竭^上了好日子。

    “祖母，看您說的，我jiejie不過去睡了一覺，哪兒就能瘦了??？”

    七歲的云鳳嘟嘴，笑。

    “奶奶，云鳳說的對，您太夸張了！”

    云福也笑。

    老太太對她的好，她知道，一直當(dāng)她是眼珠子似的護(hù)著疼著，這她哪兒不知道??？

    雖然說有那么一層關(guān)于福氣的意思，但這些年下來，云福已經(jīng)體會到，這一家人都不壞，老太太尤其心善，別看她對老三媳婦沒個好臉，出言訓(xùn)斥的，但后來有錢后，還是給老三家那兩個jiejie一人打造了一套銀首飾。

    總算是暖了李彩鳳的一顆心。

    辛娘張羅著婆子把飯食端過來，宋祈彥也從地里回來了。云良跟云慶兩兄弟叫過來，大家都坐在了一起，說笑著就吃起來。

    “過了清明節(jié)呢，辛娘，你就帶著幾個孩子替著我去一趟東照吧！”

    老太太用過飯后茶后，看著辛娘說道。

    辛娘正在給云鳳繡一件褂子，聽到老太太這樣說，她抬起頭來，“娘，能不能不去？我也不擅長參加那種場合，而且，這門親戚，咱們也是久不走動了，這回再拾到起來，真有點(diǎn)怪怪的……”

    她口中說的這門親戚，其實(shí)是老太太娘家的遠(yuǎn)房侄子洛致遠(yuǎn)。

    據(jù)說呢，自小就跟著父輩做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的，發(fā)了家之后在大城東照落戶了，是當(dāng)?shù)氐挠绣X人家，這回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老太太的第二個兒子有出息，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所以來信兒了，邀請老太太帶著媳婦，孫子，孫女過去玩耍，參加他們那里舉辦的一個叫什么龍舟會的。

    “你看看你那點(diǎn)出息？不是我年紀(jì)大了，還臨到你？咱們家里這也不是當(dāng)年了，是吃的差，還是穿的差？你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太有錢，閃了面子，等明兒個，就讓人進(jìn)城給你們置辦衣裳，兩個小丫頭還有你，再一人一套首飾，你們走出去，那就是代表了我跟祈彥，可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

    “可是……”

    辛娘還想說別的，被老太太臉一拉，所有的話都給堵回去了。

    她嫁入宋家這些年，可從來都沒違背老太太的意思，這次，自是也不能！

    所幸，出去后云福懂事地挽著辛娘的手臂，嬌笑著，“娘，您不用擔(dān)心，不是有我呢么？還有云慶跟云良，云鳳，我們都給您撐腰……”

    “你啊，就懂娘的心思！”

    辛娘抱著云福，也是一臉的疼惜。

    說話間，清明節(jié)就到了。

    早上起來，天就下雨了，天陰沉沉的，雨絲淅淅瀝瀝，猶如能下入人心里似的，透著絲絲寒意。云福看看爹跟娘的臉色，也算是應(yīng)景兒了，都陰沉著，娘的眼底甚至一直都泛著水光，看得人眼窩發(fā)酸。

    “云慶，帶上你寫的大字沒有？”

    破天荒的，辛娘早上沒有先招呼云福，而是直奔云慶住的屋子。

    “帶著呢，娘……”

    云慶手里拿著一疊紙，紙上規(guī)規(guī)整整地寫著大字。

    字跡工整，頁面潔凈，隱隱的透著一種墨香。

    看來也是用心了。

    辛娘不識字，但還是很認(rèn)真的看了一遍，看到字跡漂亮，她表情稍稍松弛了些，低聲嘟噥著，“若是你瑾姨能每天陪著你寫 ，那她得多高興！”

    “嗯，瑾姨一定會的?！币呀?jīng)十二歲的云慶眉宇間顯現(xiàn)出一抹冷逸，不知道是不是讀的書多了，他比起云良來，更顯得內(nèi)斂。早年他還會對這位年年清明要去看的瑾姨好奇，但現(xiàn)在他的眼底也隱隱著一抹哀傷，好奇之色卻是不見了。

    成長總是會給人添一些溫潤跟內(nèi)斂的。

    但云福很好奇，她從懂事兒起，每年清明對于娘親來說，都是一次情感上的劫難！清明節(jié)幾天里爹出出進(jìn)進(jìn)都是輕手輕腳的，好像是怕聲音重了會更惹得娘親難受。清明當(dāng)日辛娘會早早地帶著云慶去山里上墳，但卻是跟爹爹還有大哥云良是分開的，娘帶著云慶去的是山崖下那邊，就是上次找到銀鎖的那個地方。

    而爹帶著云良大哥去的卻是宋家的祖墳。

    每年云慶不去祖墳給祖宗上墳，都會被大伯還有三叔詬病。

    但娘親就是堅持，她在這件事兒上特別執(zhí)著，別的不管什么事兒她都是柔和的，能商量通的，但這事兒不能！

    沒有商量。

    老太太也沒有逼著她。只是每年抱著云福坐在正屋里，看著她跟云慶拎著祭奠用的物件走出去，都會莫名的長吁短嘆。

    云福以為她想念爺爺了，都會小胖手摸著老太太的臉，乖巧地說，“奶奶，云福陪著奶奶……”

    “嗯，幸虧有我的乖云福??！”

    老太太心情有些緩和，但還是會嘟囔幾句，什么女人啊，還是找一個老實(shí)本分的主兒過日子才能安生，不然就算是天資聰穎，國色天香那又怎樣？還不是年紀(jì)輕輕就一抔黃土就埋了尸骨？

    這些云福聽著就很奇怪。

    似乎老太太對于這個瑾姨也是了解的。

    那么她到底是誰？

    她連著琢磨了幾年，都沒琢磨透。

    因了宋家人的守口如瓶，她一個穿過去的小丫頭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出答案來的。

    按規(guī)則，女娃是不必去給祖宗上墳的，所以云福來宋家?guī)啄?，什么事兒都攙和過，就這祭奠沒她什么事兒，不光是她，三叔家里的紅梅跟紅英jiejie也都不能去。

    這天，辛娘跟云慶拎著籃子出門，走到門口，云慶忽然站住，抬頭看著辛娘，“娘，讓云福跟著去吧！瑾姨那墳上一年到頭怪冷清的，多去一個人，她看著也歡喜！”

    這個……

    辛娘站住了，她有點(diǎn)拿不定主意。

    云福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她若是答應(yīng)了，老太太不答應(yīng)，那也是枉然。

    “去就去吧，云福也不是外人！”

    屋里傳來老太太的聲音。

    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辛娘鼻子一酸，眼淚差點(diǎn)落下，對云慶說，“你還不謝過祖母？”

    “祖母，云慶替瑾姨謝過您了！瑾姨會保佑您長命百歲的！”云福出得門來，看了云慶一眼，他比一般的同齡人要成熟。眼睛深邃得讓人不敢徑直對視，好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溺斃在里面。

    “云福，你不用怕。瑾姨是可好可好的人呢，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天色陰沉，氣氛也有些壓抑，一身素淡裝扮的云福越發(fā)顯得纖瘦柔弱，有風(fēng)襲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這些落在云慶眼底，一絲憐惜油然而起，他把自個兒的薄棉背心脫下來套在云福身上。

    “慶哥哥，你見過瑾姨嗎？”

    云?？丛茟c穿的也不多，就不想要他的背心，被他寒著臉道，“聽話，受寒涼了怎辦？”

    那你受寒涼怎么辦啊？

    云福這話險些脫口而出。但礙著娘親在旁邊，他們倆這樣你護(hù)著我，我疼著你的似乎不太好，瞄了一眼，娘親滿懷心事，一臉的傷感，并沒有注意他們。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面色依舊不免泛紅。

    “沒見過，但娘說的瑾姨是好人，她就一定是好人！”

    云慶說著，目光悠遠(yuǎn)。

    辛娘回過神來，看看一雙兒女，點(diǎn)頭道，“嗯，瑾姨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只是可惜……”

    “娘，可惜什么？”

    云福問。

    她急于想知道瑾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為什么她會被孤零零地葬在了那山崖下呢？

    “可惜這個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好人……往往就是因?yàn)樘屏级粔娜怂?！?/br>
    說到這里，辛娘的眼圈就泛紅了。

    瑾姨一定跟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娘，我們要做好人，但也要防著壞人，不能被他們欺負(fù)！”

    “對，云福說的對！”

    辛娘滿臉的溫柔，眼底卻是酸楚的。

    經(jīng)過宋家老大門口，宋祈輝帶著宋祈彥跟宋祈文以及虎子，云良一起各自帶著祭祀的東西出門來。

    “云福？你這是要去哪兒？”

    宋祈輝有些鄙夷地掃了辛娘一眼，沒搭理她，徑直問云福。

    “大伯，我跟我娘去給瑾姨上墳！”

    云福實(shí)話實(shí)說，看到爹，隔空跟他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別去，云福，你聽大伯的，快回家去！你娘就是犟，那么一個外鄉(xiāng)女人值得她每年如此的孝順嗎？倒是祖宗那里不見她去過一次！把云慶都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