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日，嬸嬸的話格外多，整整嘮叨了十分鐘沒停，又說：“生了這么重的病，還有閑錢給你買這么貴的手機，真是莫名其妙。”

    23.2007

    #160;#160;簡年心頭一跳，問：“誰得了重??？”

    #160;#160;想起大哥大嫂千叮萬囑她一定要瞞住一老一小, 嬸嬸尷尬地咳了一聲：“豆腐煎著吃還是煮湯？”

    #160;#160;簡年又追問了幾句, 雖然什么都沒問出來, 整個中午卻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間?；叵肫鹱罱鼛讉€月來，父母種種異于往常的舉動，她很擔心是爸爸出了問題。

    #160; 嬸嬸離開后不久，簡mama就回來取東西了，看到她收拾爸爸的換洗衣服, 簡年更加肯定, 追過去問：“我爸他病了？”

    #160;#160;“誰說的？沒有?！焙唌ama不會撒謊, 表情和語氣一下子就暴露了。

    #160;#160;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 片刻前還期盼是自己多慮的簡年仍覺得難以接受, 語調急切地問：“他到底怎么了？”#160;

    #160;#160;簡mama看了眼在外間午睡的奶奶, 壓低聲音說：“你嬸嬸說的？奶奶知道了嗎？”

    #160;#160;簡年搖了搖頭。

    #160;#160;簡mama松了口氣，囑咐道：“別讓你奶奶知道。”

    #160;#160;#160;#160;

    #160;#160;瞥見女兒臉上的神情，她面露難色地說：“咱們出去說?！?/br>
    #160;#160;從里屋到外頭不過十幾步的距離, 簡年的腳步卻沉重到邁不開。

    #160;#160;“你爸的腸癌發(fā)現(xiàn)的早, 治愈的可能性高?！?/br>
    #160;#160;簡mama這話既是安慰女兒, 也是安慰自己。這些年家里剛寬裕一點，正想存些錢換套商品房, 沒想到家里的頂梁柱卻病了, 簡mama剛知道的時候只覺得天都塌了, 偏偏還不敢在女兒和婆婆面前表露出來, 老實柔弱了一輩子, 大事當頭，不得不堅強起來。

    #160;簡年怕mama報喜不報憂，追問道：“治愈率大概百分之多少？有沒有危險？”

    #160;#160;簡mama也沒底，只好說：“已經安排手術了，保險之外的醫(yī)藥費學校會給報銷，不用我們擔心的，前幾年我和你爸也存了點錢，供你念完大學沒問題。”

    #160;“我爸又不是正式職工，學校怎么可能給報銷？”

    #160;#160;“你那個同學的mama給安排的，好像是有個什么政策，我也不太懂?！?/br>
    #160;#160;“路時洲的mama？”

    #160;#160;“嗯。”

    #160;#160;簡年要去醫(yī)院看爸爸，簡mama勸不住只好帶她同去，下樓的時候反復叮囑她見了爸爸別哭喪著臉，以免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160;#160;去醫(yī)院的公交車上，終于有人傾訴的簡mama絮絮叨叨地講了一路，原來二月份的時候學校體檢，簡愛國就查出了問題，但唯恐結果是真的，他拖了兩個月一直不敢去復檢，更不敢讓家人知道。

    #160;#160;夫妻倆的工資都不高，奶奶的退休金也微薄，這些年存下的積蓄都是簡愛國在外頭替人裝修賺的。一家四口，老的老，小的小，妻子柔弱沒經歷過大事，女兒面臨上大學，治這種病動輒就要幾十萬，這個家根本負擔不起。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人，簡愛國心理壓力大，睡不著的時候便胡思亂想，如果確診了該怎么給家人留筆錢。

    #160;#160;所幸路時洲的mama有辦法幫忙，所幸耽誤了兩個月也還有希望治愈，下車的時候，簡mama正好說到江東，嘆了口氣：“你爸爸真的特別內疚，江東mama過來吵，我們心里倒還好過點……”

    #160;#160;簡年的心中亂成一團，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簡愛國看起來倒挺好，母女倆進病房的時候他正和病友說笑，見到女兒，明顯一怔，目光略帶責備的看向妻子。

    簡年忍了又忍，還是想哭，在病房呆了半日，就被父母趕回家了。他們舍不得她辛苦，只說沒必要，不準她來陪夜送飯。

    一回到家，簡年就給之前說暑假要去做家教賺錢的同學打了通電話，詢問能不能替自己介紹學生。

    剛走上六樓，簡年就覺得哪里不對，退回幾步一看，原來是樓梯西邊江東家的門開著。

    江東家搬走多年，一開始這處舊房子還出租，后來嫌錢少麻煩，干脆空著了。

    簡年往里頭看了一眼，江東恰巧正朝外走，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你怎么在這兒？”

    “和我爸媽吵架了，找個地方躲幾天。”

    “……你考的怎么樣？”

    他還能考出什么花來，頓了頓，江東不答反問：“你考的怎么樣？”

    “還行。”

    簡年瞥了眼江東手中的垃圾桶，進屋看了看，多年不住人的老房子，滿是灰塵不說，霉味更是撲鼻而來。

    “這房子怎么住啊，你就沒別的地方去嗎？”

    對江東來說，不想回家，能去的地方自然很多，但他唯獨想來這兒。

    “湊合幾天?！?/br>
    墻皮已經剝落掉一大半，木質家具上布滿了霉點，水池里長著青苔，柜子里似乎有被子，但快十年沒用了，想想也知道不能蓋。

    江東似乎在打掃，但揚起的灰塵害簡年連連咳嗽：“……你先到我家去吧。”

    江東鎖上門，跟著簡年進了她家才知道她如今一個人住。他在外間轉了一圈兒，只覺得簡年就是和旁人不同，這房子這么舊，被她收拾得比裝修考究的大宅還雅致舒服。

    簡年見江東一手黑，叫他去陽臺的水龍頭那邊洗，去陽臺要穿過臥室，聞到滿室馨香，江東莫名地臉紅了，問：“你準備報哪里的大學？”

    “本地的?！?/br>
    這件事在從醫(yī)院回來的路上簡年就決定了。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能考進z大的非熱門專業(yè)，就算進不了z大，本地也有幾所211高校。

    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快二十年，原本她是想報個遠點的城市漲漲見識的，但爸爸生了病，就算醫(yī)藥費可以報銷，他不能出去接活，家中的收入也會少掉大半，留在本地既能省錢，又能幫mama分擔家里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