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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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不像你的作風(fēng)?!苯t感慨:“我早說過,你身邊這些年就該有個人,要不然也不會出這種亂子。”說著,他頓一頓,過了會兒才又開口:“聽政深的意思,他都懷疑這孩子的來歷?!?/br> “他怎么跟你說的?”郁庭川忽然發(fā)問。 江遲沒想到郁庭川會好奇這個,倒也沒作隱瞞:“說了那小姑娘跟他外甥的事,還聽說,小姑娘伙同一個憤青記者在年會上把你吃得死死的?!?/br> 郁庭川聽了這話,不自覺的一笑。 江遲心中訝異,仔細打量著郁庭川的側(cè)臉,見他神色如常,真瞧不出有被算計的不悅,相較之下,顧政深這個局外人的情緒倒顯得義憤填膺,江遲忽然感覺有趣,忍不住問:“醫(y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這胎還打不打?” 郁庭川卻緩緩道:“我什么時候說過要打胎。” “你不打胎,把人帶來醫(yī)院干嘛?” “來做些常規(guī)的檢查?!?/br> 江遲終于把驚訝表現(xiàn)在臉上:“這孩子你打算留著?” 郁庭川沒否認。 “我早上可看了恒遠的股票實時行情,一路飄紅,那些老家伙沒為昨天年會上的事刁難你?你要是打算讓這個孩子生下來,恐怕你父親頭一個不答應(yīng)?!?/br> “再跌,總不至于掛st。” 江遲忽然有些看不懂這位老友,沉吟片刻,想起另一個重要問題:“你想要這個孩子,那孩子的母親呢?” 見郁庭川不做聲,江遲又道:“我聽政深說,她還在讀高中?!?/br> “……” “不過鬧成現(xiàn)在這樣,她恐怕也沒辦法繼續(xù)上學(xué)?!?/br> 說到這個,江遲記起一些往事:“上個月我去山上掃墓,碰到了老趙,當(dāng)時他正蹲那給婧寧的墓碑周圍除草,說是上來祭拜太太,順便看一下六小姐,算起來,婧寧出事那年,也只有二十一二歲?!?/br> 郁庭川吐出煙霧,仿佛也陷入了回憶里。 這時,有護士喊江醫(yī)生。 附近白干區(qū)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一下子送進來不少病患,推車滑輪的滾動聲嘩嘩響,還有女人控制不住的嚎哭聲,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里。 江遲不再耽擱,第一時間跑去急診那邊查看情況。 過道間,哭聲還縈繞不去。 郁庭川單手插袋,站在窗前抽煙,醫(yī)護人員匆忙來回走動,他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頭,恰巧瞥見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一個女人被頭破血流的丈夫抱著軟倒在地,手還拼命想去勾被醫(yī)護人員圍住的病床,從郁庭川這個角度,能隱約看清床上躺的是個三四歲的孩童。 沒一會兒,醫(yī)護人員搖頭離開監(jiān)護室,邊走邊議論著:“可惜,那孩子才多大,最難養(yǎng)的時期剛過,就這么沒了?!?/br> “誰說不是,長得虎頭虎腦的,多可愛?!?/br> 說話的聲音逐漸遠去。 包括監(jiān)護室那邊,動靜也慢慢消下去。 郁庭川又站了好一會兒,直至一根煙燃盡,手機在褲兜里響起,他掏出,看到來電,接起:“現(xiàn)在那邊什么進展?” “不怎么順利?!蹦穷^的人回答:“本來就在兩家公司之間搖擺不定,現(xiàn)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小日本的家庭觀念極重,這次來大陸也是拖家?guī)Э?,更別說參加應(yīng)酬,跟他老婆那是形影不離。” 郁庭川說:“既然項目還沒徹底定下來,說明還有回旋余地?!?/br> 對方似想起什么,又道:“藤本的妻子比他本人小17歲,今年也就二十五?!?/br> “……” 郁庭川沒接茬,只說:“如果那邊一直不肯松口,你先回南城。” 電話那邊的人點頭應(yīng)下,卻不著急掛電話,聊完工作,不免說到私事上:“新聞我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到,這次的事影響應(yīng)該不小,有沒有想好善后的對策?” 郁庭川卻道:“先做好你自己的份內(nèi)工作?!?/br> 這是不愿意多談的意思。 對方也沒勉強,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然后結(jié)束通話。 收起手機,郁庭川還站在原處,正值晌午,金色的陽光傾灑了過道一路,帶著炙烤的悶熱,他的視線眺望向窗外,門診大樓跟住院部之間,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路邊是排排木制長椅,炎炎夏日,不像冬日那般坐滿曬太陽的病人。 手里的香煙,星火已經(jīng)熄滅。 郁庭川捏著煙蒂頭,在染了灰塵的窗臺邊寫下一撇,豎勾,又是一點,然后在右半邊寫了個刀字。 遒勁有力的筆鋒,透著男性剛硬的力道。 煙頭下移,一豎剛落穩(wěn),‘田’字尚未成型,他卻先緩緩把煙蒂頭碾作一團。 …… “好了,半小時后來取單子。” 醫(yī)生取掉宋傾城胳臂肘上方的橡皮帶,拿著一試管鮮血離開窗口。 宋傾城沒走遠,起身到驗血窗口附近的公共椅前坐等,臨近中午下班,門診大樓里已經(jīng)沒什么病人,她一手搭著小腹,往后靠向椅背,臉上神情很安寧,卻又讓人琢磨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拿出手機,想玩會兒游戲打發(fā)時間。 剛點開俄羅斯方塊,手機上有電話打進來。 宋傾城看到屏幕上的手機號,沒保存在通訊錄里,是南城本地的,她猶豫幾秒,站起來,走到角落里接起電話。 電話通了,對方沉默幾秒后才開腔:“傾城,是我?!?/br> “我知道?!甭犚婎櫤怅枩匮鸥蓛舻穆曇簦]有太意外,見顧衡陽再次沉默,宋傾城才解釋:“你的號碼沒換?!?/br> 顧衡陽嗯了一聲:“在大馬會用那邊的卡,回南城還是原來的號碼?!?/br> “好久不聯(lián)系,突然找我,有事?” 半晌,顧衡陽才開口:“報紙跟網(wǎng)上的新聞,是真的么?” 宋傾城道:“你meimei沒告訴你?” “……她有講,但我想親耳聽你說?!?/br> 宋傾城沒立即回答。 顧衡陽又說:“如果你有困難,可以告訴我,我現(xiàn)在和同學(xué)一塊炒股,自己掙了點小錢……” 宋傾城卻打斷他:“前些日子見到你meimei,她說你已經(jīng)在籌備婚禮?!?/br> 這句話,像在變相的提醒。 顧衡陽的聲線更低:“傾城,我說過,我們還是朋友。” “但朋友也分很多種,有些朋友,僅限于平時在朋友圈點個贊,我們這樣的,頂多只能見面點個頭,要是再多其它牽扯,煩惱也會接踵而來。” “你是不是還怪我母親?”顧衡陽問。 “不怪,相反的,我挺感謝她的。” 顧衡陽沉默。 宋傾城卻彎起唇角,繼續(xù)道:“她查到我坐過牢,卻也說到做到,只要我跟你劃清界線,不會把我的老底露給別人,所以你母親,是個值得尊重的人?!?/br> 顧衡陽突然道:“當(dāng)時,你沒拿我媽的錢是不是?” “……”宋傾城沒有否認。 電話兩頭,盡是沉默。 良久,顧衡陽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傾城,別跟他在一起?!?/br> 這個他指誰,彼此心知肚明。 宋傾城握著手機,即便站在立式空調(diào)旁,依舊熱意難消,又聽到顧衡陽說:“他跟我舅舅認識快二十年,生意做得是很成功,但為人方面——” “每個人都有優(yōu)缺點,我覺得這樣,挺好的?!?/br> 顧衡陽有些著急:“你根本不了解他?!?/br> “郁庭川跟他前妻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前妻服安眠藥自殺過好幾次,有一次鬧得最大,是在郁老的壽宴上,他前妻直接在廁所隔間里割脈,我當(dāng)時也在場,血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裙?!?/br> “所以呢?”宋傾城輕聲道。 “一個女人在婚姻里,精神抑郁成這副樣子,甚至沒有活下去的*,除了在生理跟心理上長期遭受丈夫的虐待,我想不到其它原因?!?/br> “你怕我也變成那樣子?” 顧衡陽低聲說:“你知道的,我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br> 宋傾城故意忽略他話語間的繾綣情誼:“被你這么一說,是挺恐怖的。” 聽出傾城的敷衍,顧衡陽安靜片刻,才繼續(xù)道:“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想要什么,但是郁庭川,真的不適合你?!?/br> “……”宋傾城沒有接這話。 顧衡陽說:“而且,郁家的家事很復(fù)雜。” “郁林江有七個孩子,孩子的生母卻有四個,我那時候還小,但也記得一部分事,郁庭川并非郁林江的正室太太所出,回到郁家的時候也已經(jīng)七八歲,郁林江好像不怎么喜歡這個二兒子,郁庭川原本還有個meimei,后來不知道怎么就沒了,要不是他大哥出事,郁林江肯定不會允許他坐上現(xiàn)在這個位置?!?/br> 這還是宋傾城第一次聽說郁家的秘事,不禁有些怔愣。 哪怕郁菁,也從來沒告訴過自己,郁庭川跟她父親是異母的兄弟。 “我以前無意間聽我爸媽說起,郁林江最喜歡的,是還在國外讀書的小兒子,也是他跟心愛女人生的,現(xiàn)在郁庭川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郁林江從來沒打算真把恒遠交給他?!鳖櫤怅柾nD了下,又說:“郁庭川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足以說明他的心機城府極深,行事手段不可能磊落,我不希望有一天看你卷入那些骯臟事里。” 宋傾城靜靜聽著,過了會兒才低聲道:“這些事我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你不用替我擔(dān)心。” 顧衡陽見她不聽勸,越發(fā)著急:“郁庭川能給你的,無非是錢,你要多少,我可以馬上想辦法。” “可惜,”宋傾城莞爾:“我現(xiàn)在要的東西,遠比錢貴重?!?/br> 兩廂無言,許久,顧衡陽突然問:“如果我當(dāng)初沒放棄,我們會走到最后么?” “……” 這次,她只講了三個字。 。 掛斷電話,宋傾城緩緩攥緊手機。 準(zhǔn)備回座椅區(qū),還未轉(zhuǎn)身,整個人先頓在那里。 她的視線落向跟前那扇玻璃窗,剛才只顧著講電話,以致于沒發(fā)現(xiàn)玻璃上折射出的景象,也不知道郁庭川是什么時候來的,看著男人衣履挺拔的影像,她的心跳跟著加快,好像自己剛才做的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然后又緊張起來,因為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不該聽的內(nèi)容。 一時間,萬千思緒糾結(jié)于腦海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