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jié)
因為人除了理智,思考做事,也容易被情感左右。 付敏轉(zhuǎn)頭,看了眼宋傾城,微微莞爾:“我沒有大家想的那么脆弱,看著這個孩子,雖然還是不能完全釋懷,但也不會遷怒于他?!?/br> 說著,付敏停頓了下,又緩緩道:“他母親就那樣墜樓,出乎我的意料,當年她和祁東一起車禍,作為妻子,我也嫉妒,也難受,可是現(xiàn)在人沒了,另一個還躺在醫(yī)院,就是想計較,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br> 宋傾城開口:“有的時候仇恨會讓人蒙住雙眼,到頭來發(fā)現(xiàn),最受傷的還是自己?!?/br> “你說得沒錯。”付敏深有感觸:“與其去恨去怨,不如讓自己往前看,放過別人也是在放過自己。” 郁老的葬禮結(jié)束,差不多11點半。 離開墓園,郁庭川沒去前面的車上,而是坐進宋傾城所在的那輛卡迪拉克,joice瞧見上車的爸爸,有些高興,快速爬去宋傾城另一側(cè),把更多位置讓給爸爸。 一場喪事下來,郁庭川的臉龐削瘦了些,五官線條越發(fā)分明。 比起外婆那時候,這次顯然更辛苦。 上車后,郁庭川就閉目休息,宋傾城沒去吵他,拿出在殯儀館找到的細繩和joice玩翻花繩。 joice的性格安靜內(nèi)向,不像那些大咧咧的男孩,玩這些小游戲格外有耐心。 過了好一會兒,郁庭川睜開了眼。 瞧見在玩游戲的一大一小,他眼里漾開暖意:“多大了,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 宋傾城雙手撐著繩子,回頭看他一眼:“我不就是在陪孩子玩,也叫返璞歸真。” “在車上玩這些不頭暈?” “不暈?!?/br> 宋傾城關心的目光落在他眼睛上:“不再休息會兒?現(xiàn)在還在郊外,到市里還得二十來分鐘。” 郁庭川說:“下午回家再好好睡一覺。” 葬禮結(jié)束以后,所有親朋好友都會吃一頓‘解穢酒’。 郁家自然也有這樣的安排。 吃飯的地點,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 轎車停在酒店的地庫,宋傾城跟著郁庭川下車,注意到后頭相繼而來的車輛,沒忘拉上joice的小手,以免孩子亂跑出意外,走去電梯的時候,她的另一只手被郁庭川握住。 宋傾城的嘴角微揚。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被當成大小孩在對待,不糟心,反而讓她感到無言的踏實。 電梯里,郁庭川的手機響了。 他按下接聽鍵,不過寥寥數(shù)語就收了線。 宋傾城想起什么,開口問:“是不是所有來吊唁過的親朋都會來吃飯?” “這方面習俗跟余饒的差別不大,只要不是真的抽不出時間,基本都會過來?!庇敉ゴㄕf著,溫和視線投在她的五官上:“怎么了,有不想見的人?” “……就是隨便問一問?!?/br> 宋傾城怕他不信,又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 從電梯出來,就是宴客的廳堂。 宋傾城把joice領進宴會廳,郁庭川有事離開,她被郁明蓉喊去同坐,付敏母女則和付家人一桌,剛坐下,郁明蓉開口說:“咱們先吃,老二處理完事情就會過來,爸的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很多事還是要老二安排?!?/br> 看著熙攘的賓客,宋傾城沒找到那抹留在記憶里的身影,仿佛今早在殯儀館所見只是錯覺,心頭不免一松。 想起昨天傍晚見到宋莞,怔愣只是一剎那,隨即就是心靜如水。 看著她關心慕苒語,沒有失望,更沒有嫉妒傷心。 可能是因為,早就沒了期待。 在洛杉磯書店的巧遇,宋傾城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下意識去追,現(xiàn)如今,卻是沒有一丁點相認的沖動。 因為她很明白,認回來又怎么樣,她的母親有丈夫女兒,硬擠進他們的生活里,除了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只會惹來厭棄。 與其到時候虛偽應對,不如從開始就不想認。 各自安好,做起來其實不難。 …… 郁庭川走出宴會廳,去了酒店的15樓的一個房間,房間門口,小樊看見過來的老板,立刻迎上去,說明人已經(jīng)等在里面。 接過房卡,郁庭川出聲交代:“半小時后再上來?!?/br> 小樊點了點頭,走向電梯那邊。 郁庭川在門口站了幾分鐘,然后把房卡放在感應鎖上,在一陣悅耳的音樂聲里,推開門走進房間。 宋莞正坐在沙發(fā)上,圓幾上,擺著一杯白開水。 聽到開門聲,她看向房間的玄關處。 宋莞不熟悉這位前侄女婿,慕清雨結(jié)婚的時候,她和慕席南已經(jīng)帶著慕苒語出國,婚禮也未參加,今早在殯儀館看到郁庭川,第一印象就是風度穩(wěn)重,舉手投足間那種商人的派頭很明顯,很難想象,是慕苒語口中那種被美色迷暈頭的男人。 在半路被攔,察覺到對方知曉自己的身份,宋莞不是不驚訝。 現(xiàn)在能坐在這里,也是因為她的堅持。 如果她在那個路口妥協(xié)離開,郁庭川恐怕不會來見她,只會想方設法不讓她見自己的女兒。 郁庭川在她對面坐下,卻沒有急著開腔說話。 一時間,房間內(nèi)氣氛變得詭異。 宋莞就近打量著郁庭川,直到這一刻,其實她仍然無法消化自己女兒嫁給郁庭川的事實,陸錫山這些年都沒承認這個女兒,安琦在陸家的處境可想而知,加上外婆的過世,孤身一人,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無論往哪方面出發(fā)去想,她和郁庭川都是不般配的。 想到苒語那些話,宋莞微微攥緊腿上的手提包。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些年,她這個女兒過得并不怎么好。 最后,沉不住氣的是宋莞。 她看著郁庭川先開口:“我不跟你打啞謎,你是清雨的前夫,郁慕兩家終究是姻親一場,現(xiàn)在你身邊的那個女孩……是我再婚前生的孩子?!鳖D了一頓,宋莞又道:“我原以為她已經(jīng)過世,沒想到會在郁老的葬禮上得知她就是我的女兒,以前我在國外,很多事鞭長莫及,現(xiàn)在回來了,不會再放著她不管?!?/br> “現(xiàn)在再來管,會不會晚了些?” 郁庭川的語氣平穩(wěn),說的話倒也直白:“她現(xiàn)在過得挺好,認親這一套,在她身上恐怕不適用。” 宋莞盯著眼前這個神態(tài)坦蕩的男人,聽出他說的不是玩笑話,深吸口氣說道:“她現(xiàn)在是跟了你,我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但外面的傳言不好聽,認不認我這個母親,應該讓她自己來說,而不是由旁人指手畫腳?!?/br> 郁庭川卻說:“她是我的妻子,我所做的,自然是為她好?!?/br> “那她呢,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這么多年都不認這個女兒,現(xiàn)在來認,意義不大?!?/br> 宋莞胸口堵著氣:“意義大不大,你說了不算?!闭f著,她拎了包站起來:“郁家的解穢酒就在這里,認不認我這個母親,別說是你,就連她自己講出來都不算數(shù)?!?/br> “你可以走,讓小樊送你回去?!?/br> 說話間,郁庭川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宋莞聽了回頭,看到男人愜意的姿態(tài),握著包的力道收緊,整個人卻忽然冷靜下來,開口:“看她的樣子,應該還沒認出來,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庭川開腔:“過程不重要,結(jié)果已經(jīng)擺在這里,既然我知道了,她現(xiàn)在懷有身孕,會給她造成困擾的,還是少打擾為妙?!?/br> “你攔得住我一時,卻不可能一直這樣阻著我?!?/br> “是為你生病的兒子?” 宋莞聞言,臉上的血色褪去。 郁庭川放下茶壺:“我聽說你后面生的兒子有腎臟方面的毛病,她懷著孕,哪怕配對成功,也不可能去做引產(chǎn)手術?!辈鑹芈湓趫A幾上,響聲清脆:“不論配對結(jié)果如何,你這個做母親的,一出現(xiàn)就要拿走她一顆腎,得知實情,除了給她傷心還能帶給她什么?” 宋莞故作鎮(zhèn)定,開口:“我會補償她。” 像是知道自己這個理由沒說服力,她又說道:“逸陽也是她的弟弟,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會回國來找她,她怨我恨我也好,我只求她救救這個弟弟……就當她回報我懷胎十月生下她的恩情?!?/br> 郁庭川抬頭,深邃的視線投向宋莞:“倒是第一次聽說,生養(yǎng)之恩可以這樣來報?!?/br> 對上郁庭川不為所動的目光,宋莞的手攥緊,強忍著身體的微顫,漠然開口:“這個孩子,我本來就不想生下來,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會在余饒蹉跎那么多年,后來把她接去北京,要不是她弄傷席南的女兒,不會被送回余饒,她不想認我這個母親,可以,先還清他們陸家欠我的東西!” “別忘了,她姓宋?!?/br> “那也改變不了她是陸家的血脈!” 宋莞說到這里,忍不住閉上眼:“在她出生的那天,我醒過來,發(fā)現(xiàn)她躺在旁邊的小床上,我就想拿了枕頭悶死這個孩子,可是終究沒狠下心,看著她一天天長大,我只覺得越來越絕望,直到席南重新出現(xiàn)在余饒,我才有種重見天日的獲救感?!?/br> 說著,宋莞重新看向郁庭川:“一個18歲的女孩,放棄大好的學業(yè),為嫁到有錢人家勾搭紈绔子弟,后來還跟小叔子生下孩子,你是不是認為她有個不知廉恥的母親?” 不用郁庭川接腔,宋莞自顧自說下去:“會生下這個孩子,不過是我長期被人羞辱的反抗,前十幾年我做了個安安分分的小姑娘,卻被人下藥迷jian,怕那個人渣把事情宣揚出來,不得不委身于他,不管是他還是他弟弟的骨rou,你覺得能干凈到哪里去?” 郁庭川開腔:“這就是你多年對孩子不聞不問的原因?” “……”宋莞囁嚅,語氣堅決如初:“就像你說的,她現(xiàn)在過得不是挺好的,如果我在她身邊,給她的只有毆打厭惡,在她外公外婆身邊,最起碼能好好的生活?!?/br> ------題外話------ 明天早上九點來刷二更~ 本書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 ☆、第359章 這樣陪你走路不好? 這時,郁庭川打斷她:“既然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不錯,那就不要再來打擾,不愛她,也別再去傷害她?!?/br> 這句話說完,郁庭川站了起來:“我不管你跟陸家有什么恩怨,也不管你在慕家過的怎么樣,我關心的,只有我妻子跟她腹中孩子,你兒子的腎不好,那就待在醫(yī)院好好治病,不該肖想的,打消念頭,等撞了南墻再回頭,兩家人臉上都不好看?!?/br> 這個‘兩家’,指的是郁慕兩家。 宋莞的臉色愈發(fā)難看。 “就這樣吧,過會兒讓小樊送你回酒店?!?/br> 郁庭川說話的腔調(diào),從頭到尾沒見多大的起伏:“晚些joice會送過去,郁家這邊就不必上門了?!?/br> 這是擺在臺面上的拒客之意。 宋莞怎會不明白? 聽到房門合上的聲音,她終于撐不住,緩緩坐回沙發(fā),那些不愿提及的往事,猶如噩夢糾纏她多年,像這樣袒露在人前,同樣需要勇氣,可惜,聽的人卻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