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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華胥拾遺在線閱讀 - 第283章

第283章

    周四叔瞧了一眼門外院子的方向,道:

    長公主,屋外的那條細犬,是元豐四年年初時,陳安民來相州赴任時送給大郎君的禮物。彼時這條細犬剛滿兩歲,敏捷而強壯。眼下,已然是一條十多歲的老犬了。

    韓嘉彥見他已無大礙,便坐回自己位子上,道:

    四叔,我在相州時還不曾見到過這條細犬,還有您若沒記錯,我離開相州時,您似是還未婚。

    周四叔點頭,道:六郎,您離開相州老宅上龍虎山是元豐二年春的事。彼時我剛過而立之年,送走了雙親,孑然一身,一直也沒動心思要成婚,只想一心在叢書堂好好做事,服侍那一屋子的書卷。

    不過緣分來了擋不住,在您走后不久,我遇著了剛?cè)敫镍S娘。當(dāng)時的她還很年輕,剛滿十七歲。她是繡娘,一手好的針線活,本可以不為奴為婢,奈何命苦,家里人都病死了,她只能依靠著韓府過活。

    我和她命運相似,情投意合,很快便成婚了。婚后各自為府里做事,我們的兒子也出生了。元豐四年初,大郎君來了相州任知州。不久,陳安民也赴任,帶來了這條細犬。

    府里本有犬舍,也有專門的養(yǎng)犬人。但大郎君將這條細犬交到了我手里,說是以后要專門用來看守叢書堂,所以必須要與我足夠熟悉。

    我心中十分奇怪,叢書堂這么多年下來,也從未失竊過。堂內(nèi)所藏字畫很值錢,可一般的蟊賊,也不會盯上字畫,因為沒有出手的渠道。相州素來民風(fēng)淳樸,教化興盛,這一帶都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既然是大郎君的安排,我與鳶娘就一起養(yǎng)起了這條細犬。養(yǎng)了幾個月,到五月時,這細犬已然十分熟悉韓府的環(huán)境,與我和鳶娘都很親近,把叢書堂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也是五月某一日夜里,細犬一直叫個不停,府中一片sao亂,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有賊人闖入。后來細犬夜夜吵鬧,連吵了好幾夜,家中忍受不了,就讓我們將細犬牽走,養(yǎng)在了我家中。

    再后來,我記得很清楚,五月十七日的白日,鳶娘忽而一反常態(tài),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將家里的事置辦得妥妥帖帖,隨后與我說了一聲,要進府幫忙做個夜活,夜里留宿,就不歸家了,接著便入了府。

    到了第二日早上,我去叢書堂當(dāng)值,就被大郎君叫去秘密談話。大郎君告訴我昨夜出事了,鳶娘沒了。

    我無法接受,太突然了,我真的無法接受。

    我問大郎君到底出了甚么事,他說鳶娘昨天夜里從畫閣里取了一卷畫軸,帶著一些金銀細軟,連夜走官道不知要去哪兒。結(jié)果沒走多遠,遭遇了三個劫匪,被不幸殺死。畫軸被毀,金銀細軟倒是沒丟,三個劫匪也已然被逮住了。

    匪夷所思,鳶娘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她老實本分一個人,怎么可能從韓府偷東西?我無法接受,一定要討個公道。但大郎君卻直接將我關(guān)了起來,足足有兩個月,我未曾踏出韓府一步。我那只有一歲多的兒子,也被韓府接管了。

    直到七月,大郎君接到了緊急調(diào)令,要離開相州了。我才被放出來。大郎君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我,要我務(wù)必保密,否則他只能斬草除根。

    他說鳶娘是一個誘餌,那幅畫軸也是誘餌,目的是為了釣上來一條大魚。奈何大魚太狡猾,跑了,只抓到了大魚掉下來的三塊鱗片。但即便如此,也已然找到了大魚的蹤跡。鳶娘是自愿這么做的,她想要報答韓家的恩情。

    大郎君說這是他的失策,他對此事的兇險程度缺乏足夠的估計,也不曾想到對方竟然這般痛下殺手,他說他愿意賠償我的后半生。但如果我將此事抖露出去,此事涉及黨爭乃至于邊患大事,一個不小心,整個韓府就得跟著一起陪葬,屆時玉石俱焚,誰也別想活。

    我嚇壞了,我真的嚇壞了,只能答應(yīng)緘口不言。但這件事我是一刻也沒有忘記過,我這一生已然無法被賠償,我只想知道為何鳶娘被選中成了誘餌,那大魚到底是誰?

    后來我了解到了鳶娘案子的傳言,這案子被傳得面目全非,當(dāng)年只有二十歲的鳶娘成了老婦,三個劫匪也全都被處死了。但沒人知曉死去的那個老婦就是鳶娘,是我的娘子。對外,只說鳶娘因突發(fā)疾病沒了。就連判案的陳判官,都死了。

    不久,出使遼國歸來的大郎君回來了,又專程著人安排了我的事。他送來鳶娘的骨灰,鳶娘的遺體已然不知何時被火化了,我只能將鳶娘葬在了老槐樹之下,連墳頭我都沒敢立

    他哽咽了片刻,繼續(xù)道,喪期過后,他又安排我娶了眼下的妻子,我不得拒絕,只得假裝忘記了所有事,與現(xiàn)妻再生子,好讓大郎君放心。

    若不是鳶娘留下了一個兒子,我有時真會懷疑她是否曾來過這世上。我是個軟弱無能的人,無力去查清鳶娘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記住這一切,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一切說出來。

    六郎,當(dāng)我看到你回來時,我就已然有預(yù)感。我等了十多年的那個時機,終于來了。

    趙櫻泓安靜地聽完他的敘述,卻并未覺得撥云見日,反倒愈發(fā)覺得整件事大霧籠罩,混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