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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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頭顱,雙目圓睜,還維持著驚訝的神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頭會在下一刻被人割下來。 正是御林軍左統(tǒng)領(lǐng)祝修的首級。 沈霖一下子xiele氣,癱倒在地。 鳴軒殿。 已經(jīng)到了晚膳的時辰,宮女們把碗碟都擺上了桌,就等著沈令月用膳,可從芷陽殿歸來的留香卻帶來了一個大消息,讓沈令月驚得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道:“你說真的?表哥真的出現(xiàn)在了紫宸殿外?你確定沒有看花眼?真的是表哥本人?” 留香手里還掛著從芷陽殿那拿來的食盒,點頭道:“奴婢出了皇后娘娘宮中,聽見前頭吵吵嚷嚷的,一時好奇,就上前去看了看,結(jié)果看見紫宸殿外圍了一批兵士,還捆了好幾十個御林軍,都在殿外看著,公公們都亂成了一團,謝將軍甚至騎著馬就直接來了內(nèi)庭,被薛總管迎進了殿內(nèi)。奴婢生怕看錯人,還仔細看了好幾眼,的確是謝將軍本人沒有錯,公主。” 知意奇道:“謝將軍怎么可能騎馬入宮?一旦過了御橋就只能徒步行走,馬匹都會在宮外被攔下來,而且謝將軍不是還被關(guān)在天牢嗎,怎么——” 留香道:“正是這樣惹人奇怪,所以我才連忙趕回來?!彼聪蛏蛄钤?,憂心道,“公主,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事端?” 表哥出了天牢?還來了宮內(nèi)? 這是怎么回事? 沈令月心中惴惴不安,心覺此刻謝初進宮不會發(fā)生什么好事,那蘇力金在今兒中午醒了,說不定是他又給謝初安了什么莫須有的罪名,這才讓父皇急詔謝初進宮來問罪呢。 不行,她必須得去看一看! 沈令月越想越不安,也顧不上她父皇之前的吩咐了,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將宮女的呼喊都拋在了身后。 此時天色已晚,弦月東升,整個皇宮都被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暮色,更添一分壓抑,沈令月一路小跑著來到了紫宸殿前,果真見到了一大批執(zhí)戟披甲的兵士,地上還跪著不少被捆起來的御林軍。 相比起嚴陣以待的兵士,內(nèi)侍宮人就要慌亂多了,一會兒前走一會兒后奔,在見到她后又慌忙行禮,場面亂成了一團。 沈令月沒有理會,轉(zhuǎn)頭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并沒有見到,心中一陣失落,很快轉(zhuǎn)變成了不安,好在她沒有著急多久,宮殿門口就出來了幾個人,她目光一轉(zhuǎn),正望見了從里面大步而出的謝初。 而在看清了謝初的情況后,沈令月就覺耳邊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如墮冰窖。 謝初著了一襲黑衣,發(fā)尾束起,看上去英姿颯爽,可他的肩部和腹部卻染上了大片暗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血…… “你也太囂張了,帶著首級覲見陛下不說,還直接扔到了地上,你是想給誰臉色看?四皇子?”謝何臻眉頭緊鎖,一邊拾級而下一邊教訓(xùn)著謝初,“紫宸殿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如此放肆?你下次要再這么著,我直接稟明陛下,讓他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知道又如何?”謝初不屑,“我想扔哪里就扔哪里……”他漸漸止住話頭,放緩了步伐。 “你——”謝何臻怒從心起,正要再教訓(xùn)一通,就發(fā)現(xiàn)這個任性囂張的兒子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越過底下的軍士望向了前方,神色怔然。 他一愣,也跟著望了過去。 不遠處的人群之中正俏生生地立著一名身著杏色宮裙的女子,綺羅披帛迤邐曳地,暮色茫茫,宮燈高掛,她娉婷而立,發(fā)絲隨風(fēng)而動,如仙如畫。 如同謝初遠遠望著她一樣,她也遠遠地望著謝初,神情似悲似喜,欲笑盈淚。 她的身后是幾名趕來的宮女,氣喘吁吁,神色焦急,卻都止在了十步以外,沒有再上前一步。 謝何臻一驚,連忙下跪見禮:“臣謝何臻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毙睦飬s在飛快地思考,想著這三公主莫非是聽聞了顧家謀逆的消息才趕來此地,欲為顧家長子求情? 謝初立在原地,沒有下跪,也沒有行禮。 謝何臻抬頭罵道:“豎子,還不快見過公主!” 謝初這才有了動作,卻不是下跪行禮,而是快步上前,張開雙臂將沈令月?lián)磉M了懷中。 謝何臻愣在當場。 “表哥!”直到落入謝初的懷里,感受到他緊有力的擁抱,沈令月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回了原處,這半個多月來的焦慮不安也都在一瞬間盡數(shù)消弭,只留下沉沉的心酸與淚意。 她依偎在謝初的懷中,摟著他的脖子,聞著他身上的血腥味和塵土氣息,鼻尖一酸,幾欲落下淚來。 謝初抱著她:“是我。”他用下巴蹭了蹭沈令月的臉頰,又低下頭去吻她的眉心,她的臉頰,唇瓣沾上咸澀的濕意。 “表哥……” “我在?!彼吐暤?,“我回來了。” 建安十五年夏,四皇子沈霖及其生母顧婕妤勾結(jié)朝臣,調(diào)左右御林軍欲行逼宮謀反之事,事敗,四皇子被貶為庶人,玉牒除名,其母顧媛白綾賜死,顧馮兩家連誅三族,御林軍中凡起事者,家中男性年滿十六者處絞刑,十六以下充軍流放,母妻女眷充為娼妓,家財部曲盡數(shù)沒官。 但這還沒有完,在發(fā)落完四皇子等人后,又一道圣旨緊隨而至:太子蜀王失德,禁于東宮蜀王府面壁思過,無詔不得出;昭武將軍為人構(gòu)陷,實清白無辜,且護駕有功,封一品大將軍,欽此。 此一事牽連甚廣,不僅下獄流放者數(shù)以百計,朝中重臣的升貶任免也達到了自建安新政以來最大幅度的變動,曾經(jīng)富貴榮華的顧馮兩家在一夜之間傾覆消沒,其余幾個世家大族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些許關(guān)聯(lián),或敗落或興起,唯有謝家屹立不倒,在昭武將軍被封為大將軍之后更是風(fēng)光無兩,一躍成為長安世家之首。 至此,這個到后來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甚至牽扯到了逼宮謀反的孟邑王子遇刺一案,終于轟轟烈烈地落下了帷幕。 第82章 廝磨 “大將軍?”沈令月蹙起眉, “這是什么道理,哪有只升品階不給封號的?父皇是不是被氣狠了,忘了給你相應(yīng)的將軍封號?” “是我不要的?!敝x初低頭看著棋盤上的殘局, 從棋盒里拿了一枚白子懸空于上,猶豫著該落在哪里,“本來這個大將軍的官階就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了, 再要封號,那成什么樣子了?” 沈令月拍掉他的手,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別隨便替別人亂下, 這殘局我和父皇還要下呢!” 謝初不甘不愿地收回手,把白子放回棋盒里:“這殘局你都擺多久了,再擺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不如我給你想個出路?” “不行,”沈令月道,“你以為這是在解詰棋啊, 一招就能起死回生?” 謝初笑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不管, 反正就是不用你來下?!鄙蛄钤聫娪驳?,又轉(zhuǎn)回了剛才的話題,“護駕本來就是大功一件,升你的官職無可厚非, 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我是武將, 又不是文臣。”謝初支頤盯著棋局,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道,“你見過有哪個名將是因為戰(zhàn)功以外的事被封為大將軍的?不是戰(zhàn)場上打拼來得來的功勛獎賞, 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