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她是那種需要仗勢才能欺人的人么?真是侮辱她的實力。 陳訓也沒有再強求什么,把傘往她那邊傾斜了些,陪她繼續(xù)走完最后幾百米,掃了掃周圍的人,視線定格,問道:“你上次說的就是那人?” 上次? 當看見他指的人是王薈后,黃澀澀想起了他說的是什么事,立馬抬起右手,虛捂著他的眼睛,嫌棄道:“別看別看,臟眼睛。” 沒想到的是,話音剛落,她突然聽見一陣噓寒問暖的關(guān)心,還以為耳朵出了問題,收回了手。 “澀澀,怎么了,沒事吧?” “你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也不和我們說說?!?/br> 可能是礙于陳訓的緣故,剛才還對她漠不關(guān)心的人全圍了上來,可她不想說話,一律以假笑作為回應(yīng),接著扭頭望著煙雨朦朧的道路。 至于陳訓,連看都沒看一眼。 幾分鐘后,雨幕里終于出現(xiàn)了他們單位的車。 黃澀澀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和陳訓道了聲謝,想著這些糟心事應(yīng)該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準備上車,誰知道在拉開車門的瞬間,狗腿子一號突然冒出來一句“糟了”。 一聽這話,所有人又停了下來,一臉奇怪地看向她,又聽她著急地說道:“剛才統(tǒng)計人數(shù)的時候澀澀不在,我好像把她算漏了,現(xiàn)在可能坐不下這么多人,怎么辦啊。” 其實原本是綽綽有余的,只是藥監(jiān)局的幾個同事臨時有事,要去一趟衛(wèi)計局,正好可以搭他們的車,這樣一來,座位剛剛好,壓根兒沒多余的。 幸好黃澀澀不傻,知道他們是在故意整她,因為就算她當時站在這群人的面前,他們還是會選擇睜眼瞎,所以她也不說話,想看看他們到底怎么收場。 不過還能怎么收場。 本來就是為了不想讓她坐車回去,才有了現(xiàn)在的事,結(jié)果她又不知道主動承認錯誤,他們也沒辦法,局面只能僵持著, 眼見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王薈又扮演起了好人,站了出來,打著圓場:“行了,大家也別耽誤時間了,你們先坐車回去,等雨小了我再叫個車?!?/br> 話雖這么說,但狗腿子們怎么可能讓她單獨叫車,聽她這么一說,不得了了,炸開了鍋,爭相表示自己不介意當那個晚一點走的人。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于耳,陳訓眼底嘲諷的不加掩飾,又看了眼身邊的人,見她全程置身事外,眉頭舒展,忽得開口道:“該反省的難道不應(yīng)該是你么?” 這話成功地讓其他人停止了無意義的討論,黃澀澀也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插手,隨即反應(yīng)了過來,面帶歉意,學著他們那副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開始自我反省。 “薈姐,真不好意思,這事兒確實都怪我,還是你們先走吧,反正我回去以后沒什么事做,也不急這么一會兒?!?/br> 狗腿子怎么對她另當別論,反正王薈肯定要裝出一副體恤下屬的模樣,不同意道:“你看你身體都不舒服了,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 聞言,陳訓眼底的嘲諷加深了一層,吊著嘴角,睨著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她和我一起?!?/br> 王薈是個聰明人,自然聽懂了他們這話是什么意思,笑容變得有點僵硬,一眨眼又恢復了正常,不忘客套道:“那真是麻煩陳隊了?!?/br> 遺憾的是,狗腿子們沒這么會看眼色,以為有人撐腰就可以得意忘形,不知道見好就收,又開始見縫插針地彎酸她。 “澀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之前在飯局上有江部長護著,這會兒連陳隊都幫你撐傘,你怎么還成天說家里逼你相親呢,真是讓我們這些還沒談戀愛的jiejie們情何以堪啊?!?/br> 三言兩語便把她說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生活作風不檢點,還喜歡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明顯是想讓陳訓看清她的“真面目”,要是黃澀澀咽得下這口氣,那她的肚子里都能撐泰坦尼克號了。 今天她必須把他們打回原形,因為這是尊嚴問題。 然而具體方案剛在她的腦子里成型,還沒來得及實施,身邊的男人竟突然說了話,溫和地問道:“你們沒談戀愛,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從聽見“江部長”三個字起,陳訓的臉便冷了下來,可表情沒有半分瞧不起人的意思,語氣也拿捏到位,聽上去就像是真的和她探討為什么沒談戀愛的原因。 他眼眸一抬,姿態(tài)懶散,盯著說話的人,沒有光的眼睛又黑又沉,嗓音里似乎還有笑意,說的話卻像是溫柔一刀。 “如果真找不出問題,不妨照照鏡子。” ☆、第18章 .avi 毫無意外, 此話一出, 氣氛驟然降至零點。 現(xiàn)在的成年人說話都講究一個“話中帶刺”,既解氣,也不至于太得罪人, 反而很少有人說得這么直白,絲毫不給人留情面,所以不管經(jīng)歷過幾次, 黃澀澀都會忍不住給他鼓掌。 這下別說是當事人了,就連她這個隊友聽了都覺得尷尬, 憋笑憋得很辛苦,嚴重懷疑陳訓可能是想把她笑死,再繼承她的小黃片。 狗腿子二號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人當面這么說, 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沒法和陳訓計較什么,只能另找出氣筒,狠狠瞪了黃澀澀一眼, 而后鉆進了車里。 “……” 傳說中的“如果不能讓人紅著臉, 那就讓人紅著眼”? 可以, 這很陳訓。 被瞪的人無所畏懼,繼續(xù)扮豬吃老虎, 反正壞人已經(jīng)被他當了,她只需要負責唱.紅臉就好了,帶著哭腔道:“薈姐,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知道?!蓖跛C一團和氣地打斷了她的話,態(tài)度始終如一,“你別太放在心上,畢竟這件事她也做得不對,回頭我再和她好好說說?!?/br> 說完后,她又為難道:“你看因為這事兒也耽誤了不少時間,藥監(jiān)局的同事還等著回去辦事呢,我們就先走一步,你慢慢來,不著急?!?/br> 黃澀澀演戲演到底,表現(xiàn)得十分真誠:“好的,謝謝薈姐,今天真是給你添麻煩了?!?/br>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等到視野里再無車輛的時候,這場鬧劇終于落下了帷幕,她也收起了無措的表情,興高采烈地“歐耶”了一聲。 一想到剛才那些人精彩紛呈的臉,黃澀澀的心里就一陣痛快,笑出了豬叫聲,卻不忘賣可憐,憂心忡忡地嘆道:“懟人一時爽,回去火葬場,你說萬一以后他們處處針對我,我該怎么辦啊?!?/br>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 放眼整個衛(wèi)計局,明事理的領(lǐng)導多了去了,又不是所有事都是楊國強和王薈這對狗.男女說了算,她賣可憐主要是想逗他玩一次,畢竟機會難得。 本來如果剛才沒有提到“江部長”,看在她今天不舒服的份上,陳訓還愿意配合她玩一玩,可惜事情總是事與愿違。 他壓下心里頭的煩躁,代價是煙癮犯了,于是習慣性地去摸煙盒,又想起她聞到煙味可能會更不舒服,眉頭一皺,放棄了抽煙的念頭,干脆側(cè)頭望向白茫茫的路面,給了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 “他們還不敢?!?/br> 嗯?怎么又是這種肯定的語氣? 黃澀澀疑惑地抬起頭來,剛想問問他哪兒來的自信,小腹忽然間又傳來一波高過一波的疼痛,讓她被迫咽下想說的話,這回不需要提醒,主動抱著他的手臂,佝僂著靠在他的身上,欲哭無淚。 “完了,剛才笑得太用力,又開始痛了……” 聞言,陳訓收回視線,低頭看了她一眼,結(jié)果只看得見一個后腦勺,因為她整個人越來越低,差點又蹲在地上了。 “難受?”他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些,一只手支撐她的全部重量,語氣聽上去姑且算是在哄人吧,反正剛才的咄咄逼人早已無影無蹤,耐心安撫,“再等一分鐘,車馬上來了。” 一招斃命。 黃澀澀對此很是受用,不再哼哼唧唧,安安靜靜地等著,果真沒一會兒便聽見了汽車的聲音。 灰蒙蒙的天如同被鑿了一個窟窿,雨越下越大,雨刷的速度趕不上雨水,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 開車的李奪不知道這段小插曲,還在和林東討論案子,激動得像是吵架,直到臨近他們跟前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即使沒看見她的臉,也知道掛在自家老大身上的人是誰。 盡管如此,他還是被兩人突飛猛進的進展嚇了一跳,腳底打滑,不小心踩了個急剎車。 可憐坐在后面的人毫無心理準備,一頭撞在駕駛座的椅背上面,幸好叼著的煙還在外面,沒被塞進嘴巴里,抖了抖身上的煙灰后,罵道:“日,大寸兒,咱開車能穩(wěn)一點么!” “怎么穩(wěn),你告訴我怎么穩(wěn)!”李奪指著車窗外面,被刺激得差點錘方向盤。 見他精神狀態(tài)不太對勁,林東不再急著說話,而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當看見路邊站著的人后,也穩(wěn)不住了,立馬原諒了他,順帶奇怪道:“嘿,你說這姑娘為什么總和老大在一起?!?/br> “因為愛吧?!?/br> “……” 被因為愛的黃澀澀還站在街沿上,埋著腦袋,正在為了如何不濕鞋而苦惱。 由于這段路正好是一個下坡,不知往哪兒排的雨水全都順勢往下流,又因排水系統(tǒng)不完善,水流量和規(guī)模都快趕上一條林間小溪了。 就算是在正常狀態(tài)下立定跳遠,她也不一定能夠完好跳過去,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姨媽在身,要想鞋子不濕,實在是太難了。 誰知道就在這時,黃澀澀忽得覺得有什么東西箍著自己的腰,接著整個人騰空了起來,嚇得她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抱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撐傘的手空不出來,陳訓就單手摟著她,將她輕松抱起,長腿一邁,也不顧鞋子褲子會不會被弄濕,直接一腳踩進礙事的積水里,步伐平穩(wěn)地走到車邊,把她放下,打開車門。 見狀,還沒等他說話,林東便十分自覺地讓出位置,思想覺悟極高,繞到前面去。 還好今天出來的人不多,這樣一來,一個開車,一個坐副駕,剛好可以為他們騰出后面的空間,可惜黃澀澀再一次進入了痛不欲生的階段,沒力氣問候以及感謝他倆。 她連滾帶爬地鉆進車里,蹬掉鞋子,迫不及待地躺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下疼痛。 公安局里的公車大多都使用了很多年,肯定不如衛(wèi)計局的舒服,但里面還算干凈,至少沒什么瓜子殼啊煙頭之類的垃圾,再說了,幾個大男人在一起,通常都不太講究,反正什么環(huán)境都呆得下去。 可現(xiàn)在多了個姑娘,而且還是一個看上去病怏怏的姑娘,情況就不同了。 還在抽煙的倆人趕緊把煙給掐了,轉(zhuǎn)而開始凈化空氣,只要是能用來扇風的,甭管是衛(wèi)生紙還是雙手,全部投入使用,同時一個勁兒地給自家老大使眼色,想知道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然而陳訓視若無睹,一個字都沒說,關(guān)了門,從另一邊上了車。 雖然黃澀澀躺在后座上,但好在她生得嬌小,整個人又蜷縮成一團,占不了多少位置,在她的旁邊坐下后,他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后背,就像哄小孩睡覺。 和姨媽作斗爭的人沒意識到陳訓的動作,只覺得舒服,不自覺地朝他那邊挪了挪,尋找最舒服的姿勢,最后枕在他的膝蓋。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風雨聲。 老款帕薩特重新行駛在鄉(xiāng)間的馬路上,期間她隱約聽見前面的人壓低了聲音,不斷重復地問著“怎么回事”,再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就完全不記得了,因為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當黃澀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似乎已經(jīng)黑了下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既不在車里,也不在家,看了看周圍的擺設(shè),竟然是余音的辦公室,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 正想著,門口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探進來一個腦袋,見她睡醒了,松了一口氣,走了進來,問道:“還痛么?” 她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雙眼放空,看上去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得太久,黃澀澀總覺得下午發(fā)生的事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夢里陳訓幫她懟單位里的老女人,又好心送她回來,接著她在車上睡著了,然后……然后她為什么會在這兒? “然后陳隊幫你請了個假,又因為臨時有事,只能把你送到我這里來?!?/br> 憑借著多年默契,余音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她在想什么,壓根兒不用她說話,又抬手看了看表:“你還挺能睡的啊,這都快七點了,本來我想著你要是再不醒,都打算讓我哥把你背回去了。” 七點? 黃澀澀還是沒有說話,眼睛倒是睜大了一些,二話不說,趕緊翻手機,這時又聽見站著的人說道:“放心吧,我已經(jīng)給俞姨打過電話了,說你和我在一起,讓她別擔心?!?/br> 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余音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攬著她的肩膀,不知道她這個“睡覺五分鐘,癡呆兩小時”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好。 “我的濕濕啊,你快醒醒吧,樓上的刑警隊還沒吃飯,正是你報恩的好時機啊?!?/br> “……” 迷迷糊糊的人漸漸回過神來,二十分鐘后,提著重重的兩口袋食物,來到二樓的刑警隊辦公室,剛推開門,一股老壇酸菜的味道撲面而來。 此刻還在辦公室里坐著的全是要加班的人,人手一桶方便面,正大口大口吃著,一聽見門口的動靜,紛紛抬頭,看見她以及她手里的東西后,每個人的眼睛里都迸發(fā)出了饑渴的目光。 那一瞬間,黃澀澀有一種自己是豬飼養(yǎng)員的感覺,趕緊把打包好的食物遞給他們,生怕他們下一秒就撲了過來,可是找了一圈,愣是沒有看見想找的人。 “老大出去抽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