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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鎖帝翎(籠中帝)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順德一面聽著,目光卻時不時在我的頸子上逗留。

    “你在看什么?”我這樣問他,順德支支吾吾的遞了銅鏡過來,我一眼看去,立時被嚇了一跳。在我的咽喉處,竟然有一個牙印,周圍還有一圈被人用力嘬出來的紅痕,在我蒼白的皮膚上格外扎眼。我摸了摸那個咬痕,眼神陰沉,不肖說,這一定又是蕭瀾干得好事。頓時我便吃不下東西了,嘴里的湯圓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我草草嚼了幾下,卻咬到一團硬物,差點沒把牙磕掉。

    我獨自走到書房里,將那異物吐出來一看,竟是一塊骨頭,上面刻著細(xì)小的字,待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后,我著實一驚。這可是一個大大的喜訊。我的兩個舅舅白氏二兄弟都來了,不僅如此,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另一隊人馬——

    蠻族最大聚落——魑國的使者,竟是想來與冕國和親的。

    我將那骨頭包好,走到外面,想將它扔進湖里,卻發(fā)現(xiàn)湖中已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不遠(yuǎn)處幾個皇子們與十來個宮人在冰湖上“冰嬉”,身姿飄逸,我禁不住觀看了一會,心里奇怪,竟不見其中有蕭獨。

    那小狼崽子到哪去了?

    第7章 夜?jié)?/br>
    “太上皇,當(dāng)心身子著涼?!?/br>
    此時肩上一沉,白狐大氅便裹了上來,我本能地握住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錯覺這為我添衣的人是梁笙。可我轉(zhuǎn)瞬意識到并不是。我松開手,掃了身旁的順德一眼,他與其他的宦官一樣模樣清秀,但沉默寡言,終究不是伶俐的梁笙。

    我系好狐氅上的扣子,命順德前去問問離得最近的幾個宮人關(guān)于蕭獨的下落,卻聽一陣歡笑響徹上空,只見大皇子蕭煜展開雙臂,衣袖上下翻飛,像只翱翔的鳥兒一般倨傲恣肆,卻不知我看著他時在盤算如何折斷他未豐的羽翅。

    他生得倒是不錯,五官在幾個皇子中最像蕭瀾,唯獨是那雙鸞目不似,看人時總帶著一股子不可一世的傲慢,與他暴躁且喜怒無常的脾性倒是相襯,若是真封他當(dāng)了太子,不知他會狂成什么樣。顯然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蕭煜悠哉悠哉的轉(zhuǎn)了一個圈后,負(fù)手朝我滑了過來,大搖大擺的行了個禮:“參見皇叔,方才侄兒在興頭上,沒看見皇叔在此,請皇叔莫要怪罪啊?!?/br>
    “大皇子高瞻遠(yuǎn)矚,眼里只有天上的太陽,何罪之有?!蔽要q記得在馥華庭受辱時他說的那句話,漫不經(jīng)心一哂,故意提起他在騎射大典上落敗之事。

    蕭煜的臉色立時便難看起來,一字一句地盯著我道:“侄兒記得,曾在父王的書房里見過一幅畫,畫上的皇叔風(fēng)華絕代,冰戲玩的可真是一絕,可皇叔現(xiàn)在身子如此單薄,侄兒就是想見識一下皇叔的風(fēng)采也不行了罷,可惜,可惜?!?/br>
    他這話說得既曖昧又唐突,我心里一凜。

    其他皇子雖暗地里大抵也不太尊重我,但起碼還知道裝個樣子,不會像蕭煜這般囂張。呵,狂妄小兒,定要給你點顏色瞧瞧,讓你知曉什么叫禍從口出。

    我垂眸掠過他腳上冰刀,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不錯,孤當(dāng)年冰嬉玩得極好,次次在宮里冰嬉賽事上拔得頭籌。孤如今身子是不行了,不過,冰嬉的技巧還是知曉的,孤方才見你技巧尚有些生疏,想想馬上要到年關(guān),春祭大典上便要舉行冰嬉大賽,時日所剩不多,大皇子可要勤加練習(xí),莫要再輸了呀。”

    蕭煜正要拂袖而去,一聽這話,身形便是一滯。

    我笑道:“轉(zhuǎn)彎慢了些。一腳立起,刀尖點地,方可滑得更快?!?/br>
    這法子當(dāng)然是錯的,他若是這般滑,雖可變快,但滑得太急,只會扭著腳筋。

    若是大賽上出了岔子……

    但蕭煜不知,他爭強好勝,虛榮心重,一心求贏,看了看兩個弟弟都滑得游刃有余,于是半信半疑的照著我所言滑了一圈,見果真奏效,不禁大喜,滑了幾圈又回到我面前,一改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請我再點撥點撥他。

    我大方的原諒了他,撐著病體,褪了狐氅,綁上冰刀,為他示范。

    我的冰嬉技巧雖然生疏了些,但許是因為我實在太輕,滑起來竟不太吃力,一如行于云端,腳下生風(fēng),衣袂飄飛,以手為刀旋身舞動,竟依稀好似回到了當(dāng)年,眾人為我鼓掌歡呼,贊我英姿颯爽,有天人之姿,是眾望所歸的未來天子。

    待我停下之時,便見幾個皇子與宮人們都面露驚色地正朝這邊看,蕭煜亦是瞠目結(jié)舌,半天才回過神來,客客氣氣的求我指點迷津。

    一番指點下來,蕭煜的冰嬉技巧提高了不少,對我的態(tài)度自也尊重了些,還虛情假意的向我道了個歉,說改日送些寶貝上門來孝敬我。

    我答應(yīng)下來,順便向他打聽蕭獨的情況。蕭煜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今早,他和我們一道向父皇請安時,不知怎么就觸怒了父皇,弄得父皇是大發(fā)雷霆,親自動手賜了他二十大鞭,又罰了他閉門思過,連冰嬉也不準(zhǔn)來,實在是可憐得很?!?/br>
    皇子受鞭刑,這可真是稀罕事,那小狼崽子犯了什么大錯竟至于此?

    莫非是因為他在騎射大典上占了其他皇子的風(fēng)光,妨礙了蕭瀾冊封太子的決策么?還是……難道又是這小狼崽子昨日救了我?

    “哦?那五皇子現(xiàn)在人在何處?”我問。

    “當(dāng)然是在北所?!笔掛弦苫蟮溃霸趺?,皇叔好像很關(guān)心他似的?”

    “自然沒有。不過是見你們都不待見他,有些好奇罷了?!?/br>
    “那便好,皇叔切莫與他有過多接觸,他啊,命特別硬,身犯煞星,易引災(zāi)禍上身,父皇留他在宮中,也是為了借他擋一擋災(zāi)而已。”蕭煜臉色陰晴不定,自言自語般,“也不知道為何,竟會有人看好這么一個混著蠻族血統(tǒng)的災(zāi)星?!?/br>
    我心里一動。

    待蕭獨走后,我向?qū)m人們打聽了一番,便得知蕭獨在騎射大典上奪魁,果然讓他在臣民中的地位大大提升。要知后羿射日的傳說乃是大冕國的起源,冕國人均視自己為后羿的子孫,故而朝中大臣也對騎射大典上皇子們的表現(xiàn)極為重視。蕭獨一舉射下九日,自然被人們視作后羿轉(zhuǎn)世,天命所歸,今早在蕭瀾上朝時,一下子冒出了好幾個支持蕭獨的大臣,尤以大神官翡炎為首。

    翡炎在朝中的地位舉重若輕,他是我的遠(yuǎn)房親戚,還曾經(jīng)是我的生母羽夫人的入幕之賓,與我的關(guān)系也很密切,便是他一手扶持我上位。雖然蕭瀾依靠他的妃子孟氏掌控了我的養(yǎng)母孟后殘留在朝廷中的孟家勢力,亦無法撼搖翡炎及其黨羽的地位。因為翡炎是神官,神官是神的代言者,而神,是至高無上的。

    如今,就算蕭瀾與幾個皇子再怎么不待見蕭獨,也要給神三分薄面。

    思慮一番,我不由暗暗慶幸,若不是蕭獨在騎射大典上自己爭氣,他一個混血雜種,又無所依傍,這般三番兩次的觸怒蕭瀾,恐怕就不是關(guān)禁閉這么簡單了。

    不成,得尋個機會提醒這小狼崽子,讓他與翡炎走近些,別把一手好牌打爛了才是。

    夜里,我命順德準(zhǔn)備了些許藥品食物,附上我貼身的沁血玉佩,一并送了過去,但蕭獨這小狼崽子真是個小白眼狼,順德說,他到北所蕭獨居住的寢宮時,蕭獨正赤著上身抄寫神諭,背上鞭痕累累,慘不忍睹。

    聽到是我遣人送來的東西,他竟然理也不理,只有那玉佩被順德硬塞到神諭里面,倒是被他收下了,其他東西原封不動的退回來,一個口信也沒托順德捎。

    這小子,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收了玉佩不回信,還在生氣不成?

    日后他若是不聽我的話了怎么辦?

    三更半夜,我躺在床上反復(fù)琢磨,越想越是睡不著,非得親自去看看蕭獨。

    被軟禁以來,白日我礙于蕭瀾的眼線不方便行動,夜里卻絕不安分。我曾是皇帝,對宮中密道很是熟悉,自是知曉哪條道通往哪里,當(dāng)初蕭瀾為防我逃走,派人把通往宮外所有道路嚴(yán)加看守,如今皇宮外的御林軍也不再聽命于我。我雖無法逃到宮外,想要在宮內(nèi)行走卻不難,只是,出了密道后卻十分危險。

    要與蕭獨說上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門口送東西還不行,我得進到他的寢宮里去。為了掩人耳目,我遣順德與我一道,自己扮成尚衣局洗衣房的宮女,以送干凈衣物為由,果然順利的混進了皇子們居住的北所,進了蕭獨的寢宮。

    一路走來,我已是累得東倒西歪,抱著一沓干凈衣物,好似托著千斤石,扶著墻才能勉強行走,來到蕭獨的臥房前時,已是站都站不穩(wěn)了。

    敲了幾下門,卻沒聽見什么動靜,里面分明亮著燭火,一抹人影飄飄忽忽。

    我心里有些不耐,用袖子抹了抹額上細(xì)汗。我紆尊降貴打扮成一個低卑的宮女,特意來為這小子出謀劃策,要是他還給我臉色看,我就棄了他這枚棋子。

    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yīng)。我索性推開門,放輕腳步走了進去,卻立時聽見一陣粗重的喘息聲。燭光如豆,室內(nèi)幽暗昏惑,我掩著嘴,循聲走近了些,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見羊皮紙卷鋪了一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蕭獨正俯趴在榻上,弓著背脊,頭抵著墻,赤‘裸精瘦的背脊上道道鞭痕縱橫交錯,還在滲血,蜜色的皮膚汗液淋漓,隨著身子起伏閃著龍鱗般的光澤,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正在做什么。

    我一時有些尷尬,不知該不該打攪這小狼崽子。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正是情i欲旺盛的時候,被罰禁閉又無法傳召侍妾,難免會憋給到自娛自樂。

    嘖,來的真不是時候。

    我正猶豫著,喉頭卻不是時候的發(fā)起癢來,忍不住咳了一聲。

    蕭獨的呼吸頓時一滯,扭頭看過來,喘息著沉默一瞬,道:“你,過來侍寢?!?/br>
    我愣了一愣,繼而明白我此刻背著光,這小子竟沒認(rèn)出我來。

    我心下好笑,張了張嘴,卻因受了涼,嗓子竟一時發(fā)不出聲,只得走過去,不料還未到榻邊,蕭獨便忽然起身,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將我拽到榻上。這小狼崽子勁力奇大,我猝不及防,便給他壓制在了身下。

    我心頭火起,何曾有人敢如此冒犯我?可我惱怒歸惱怒,卻發(fā)不出聲來,也掙脫不得,一雙手攥住我的衣衽,粗暴野蠻地一撕,隨著一下清脆的裂帛之聲,我的胸膛便裸’呈在了外面。

    “你!”蕭獨這才發(fā)現(xiàn)我并非女子,動作一僵,我連忙騰出手來,猛地扇了他一耳光,一聲喝斥還未出口,便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通猛咳。蕭獨立即嚇得滾下榻去,我對他怒目而視,蕭獨急忙一把扯起被褥掩住下身,跪在了榻邊,頭也不敢抬:“皇……皇叔!”

    我氣得眼前發(fā)黑,撐起身子將衣襟掩好,咳個不停。

    “皇叔怎么會在這兒,還穿成這個樣子?”

    “咳咳,不穿成這樣……孤如何進來?”我深吸一口氣,極力抑制咳嗽,一頭盤好的頭發(fā)都散了下來,遮住了視線,蕭獨那邊一陣窸窸窣窣,待我束起頭發(fā),他已經(jīng)披上了寢衣,一伸手拂滅了燭火,霎時,室內(nèi)陷入一片漆黑。

    我蹙起眉毛:“你為何滅燈?”

    “皇叔,我扶你起身?!?/br>
    蕭獨話音一落,我便被他托起背部,扶了起來。蕭獨飛快地從我身下抽出一層什么東西,我的手碰到柔軟的絲綢面料,只是一瞬,那東西便被他塞進了榻底,而后,他迅速走了開來,眨眼之間,室內(nèi)又亮起了一縷燭火。

    蕭獨正坐到我面前,雙手放在腿上掩著腹下。他面無表情,眼睫低垂,一對碧眸幽光斑駁,耳根赤紅若燒,語氣卻是冷冷的:“皇叔為何深夜前來?”

    “自然是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我眼皮一跳,決意采取懷柔政策,強壓怒火,問道,“你贏了騎射大典,如此風(fēng)光,你父皇為何罰你?可是因為孤?”

    “不是!”蕭獨臉色一變,立即反駁,“跟皇叔無關(guān),是我出言不遜,冒犯了父皇!皇叔,快要天亮了,你還是快些離開得好,早晨我還要去向父王請安?!?/br>
    我嘆了口氣,笑道:“你為了孤受罰,孤自然心里知曉。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孤的心里會記著。來,轉(zhuǎn)過身來,讓孤瞧瞧你的背。”

    蕭獨石雕一樣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這小狼崽子怎么這個樣子?!我沉了臉色:“獨兒?!?/br>
    蕭獨這才動了,僵著身子背了過去,一聲不吭地將寢衣褪到腰間。

    那二十鞭子打得是結(jié)結(jié)實實,將他一張背都快打爛了,皮開rou綻。

    親自動手……蕭瀾對這個兒子,下手是真狠。

    我從腰間取了順德捎來的金玉生肌膏,蘸了些許,為他搽上。

    我一碰到他的傷處,蕭獨就渾身一抖,皮rou繃得死緊:“皇叔……我自己來?!?/br>
    我嘲弄地一哂,一掌重重抹了上去:“得了罷,你手生得那么長?疼就忍著,多重的傷?孤征戰(zhàn)沙場的時候,什么傷沒受過,都是靠這金玉生肌膏治好的?!?/br>
    蕭獨半天沒有吱聲,忍著我把藥膏上完,才迸出一聲:“皇叔?”

    我聽出他欲言又止:“嗯?”

    “梁笙……是誰?”

    第8章 密談

    我怔了一怔。

    自梁笙死后,便再沒有人提起過他的名字了。

    他是這皇宮中的權(quán)力大網(wǎng)里一只渺小而卑微的螻蟻,一只依附于我這顆傾塌的大樹之上的無足鴉雀,死了也便死了,史書上也不會留下一筆,只有我會記得。

    小狼崽子怎么會知曉?

    莫非是蕭瀾?他欣喜于奪走我寵愛之人的快意,而跟他的兒子炫耀?

    “你從何處聽說這個人的?”我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蕭獨用后腦勺對著我,不肯回頭,腰板挺得筆直,好似如臨大敵:“昨夜,皇叔醉得厲害……拉著一個小宦不住喊這個名字。那人是皇叔以前的寵臣么?”

    我愣了一愣,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拉著一個宮人喊梁笙的事,心下卻確信了昨夜果然是被這小狼崽子所救的猜想。虎口拔牙,也是很夠膽色。

    不過,這等胡言亂語的醉態(tài),居然給他這小輩看了去,真是有夠丟人的。

    如此一想,我面子上有點掛不?。骸耙粋€伺候我多年的小宦罷了?!?/br>
    蕭獨下頜一緊,默然半晌:“只是伺候?”

    我聽他語氣如有質(zhì)問,不禁莫名其妙,暗忖昨夜莫非我醉得厲害,對那個被我當(dāng)成小宦做了什么失格之舉,被這小狼崽子瞧見了?如此一想,我登時有些惱羞成怒,寒聲訓(xùn)斥:“伺候不伺候,都是孤的私事,也是你這小輩該問的?”

    “侄兒不敢?!笔挭毶ひ羿硢?。我藥膏還沒上完,他倏然站起身來,雙臂一抻,將寢衣穿好了,“多謝皇叔特地來此看我。我困了,皇叔還有什么話要說么?”

    嚯,我忘了,摸狼毛得順毛捋。

    我挑起眉梢,放緩了語氣:“你坐下來。如此背對著孤,讓孤怎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