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定了，到了動手的最后關(guān)頭竟又沒人敢做這個出頭鳥。更怕之后事情敗落，滄笙若死不承認，誰敢直面帝君的怒火？

    機會轉(zhuǎn)瞬便逝，滄笙離開了十方鏡，反倒叫他們松了一口氣。

    背著她對虞淮進諫，事情又成了另一個層面的問題。自家內(nèi)部協(xié)商，不那么劍拔弩張，更多的是給帝君輿論的壓力，對于不敢冒進的附庸族族長來說是再好過不的消息了。

    ……

    翌日，虞淮在大殿聽取政務(wù)，十五位附庸族族長果不其然齊名上書，要求帝君驅(qū)逐石族，廢立帝后，還窮奇一個公道。

    十方鏡內(nèi)的消息不知何時同樣在白鹿學(xué)院傳開，言及笙帝曾對帝君暗下黑手，趕盡殺絕，卻又在自己遭難成為廢帝、虞淮一步登天成帝之后，恬不知恥欲要坐上帝后的位置。

    輿論的力量是不可控的，尤其是詆毀、黑暗面的“真相”最被人津津樂道。路人一面因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歡愉，一面佯裝震驚與心痛，發(fā)表感慨，不需要有人促成，自發(fā)可以添油加醋一番傳播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們不喜歡看人歌頌美德，最愛看的便是人從神壇上跌下來。滄笙變成廢帝還不夠，品格都丟了，成為一般賣身求榮的女子，為人不恥。

    滄笙成了眾矢之的，連同白鹿書院中的進修的石族小輩都受到迫害，一再被憤懣的帝君“簇擁者”群而攻之，不敢出門。

    與此同時大殿上的虞淮冷著臉，一言不發(fā)。進諫的族長大氣不敢出，卻同樣硬著頭皮不肯退讓。

    就在昨夜，帝君連夜處決了大批與落顏泄露消息相關(guān)的人員，但凡沾邊的都是極邢。此舉便是為了震懾，想讓諸位族長心有芥蒂，安分待著，不要進諫冒頭。

    帝君鐵了心不愿處理笙帝，包庇到了這個份上。幾位族長徹夜商討，只怕這是最后的機會，否則便要一輩子忍受石族戳在他們眼眶子里頭了。他們占著理，又同仇敵愾，不怕帝君真會大開殺戒。

    事情僵持，反倒是真正的受害者窮奇在中打圓場，信誓旦旦說帝君道過，這影像半真半假，若憑猜想就與石族撕破臉太過草率。

    于是死寂的大殿開啟了新一輪的唇槍舌戰(zhàn)，你來我往，爭得不可開交。

    虞淮坐在帝座之上，有無形的枷鎖，愈是站得高，有些話便愈不能挑明了說。風(fēng)向轉(zhuǎn)得太快，像是有人暗下cao縱，現(xiàn)如今只他一個相信也無濟于事了。

    殿內(nèi)的爭辯聲像是背景聲，喧雜著，聽不明晰。驀然一靜，突兀地能將人從走神中拉回。

    虞淮抬眸望去，厚重的門扉前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素雅的衣裙，清麗的面容，只是表情有些淡，泯滅了笑容，有難以覺察的冷漠。

    “我來找你談一談?！睖骟系纳ひ羰乔八从械睦涞?，只看著座上的虞淮，目空在場的所有人?！澳阌锌諉?？”

    她突兀出現(xiàn)，震驚了在場所有人。各族族長并不知道世間還有冰絨花這樣的神器，只以為她是破開空間行來的。面面相覷，紛紛后怕，難不成她什么時候恢復(fù)了修為？

    前一刻能言善辯，伸著脖子爭地臉紅的人都不敢吱聲了，相互交換著眼色，臉色乍青乍白。

    虞淮點頭應(yīng)了個恩，他們立刻如釋重負，自發(fā)告退，盡數(shù)撤了出去。

    “談什么？”

    空曠的大殿獨剩了兩人，聲音在灰暗中回蕩著，淡了溫情，隔著遙遠的距離感。虞淮眸光不由自主瞟向她的唇，比想象中的還要更介意一些，委屈與嫉妒，心緒難平。

    石族本族已經(jīng)到達了第九天，一切從零開始。滄笙本該也離開的，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上還殘留著與虞淮的契約，無論是她單方面的婚契，還是那個虛假的定親，都應(yīng)該有個了結(jié)。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剜心，不虛。

    說個比較虐的，明天晚上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在火車上，是去烏魯木齊的，很遠，時間很長……

    所以我之前說會在十號之前完結(jié)，事實就是我又打臉了，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啊啊，其實細綱上只有幾段話，我又怕沒說清楚，大家看不懂。

    明天看能不能趕出剜心那一章（因為下午就要出門趕火車，所以我也說不定），然后就回歸仙界現(xiàn)在時啦。

    四天，如果明天沒有一共就是四天沒更，不好意思大家。

    第105章

    未語之前, 彼此都感知到了生疏, 以及即將到來的暴風(fēng)雨，陰云就盤旋在這空寂的大殿之上。

    “鮫人族滅, 白靈瑾死了?！?/br>
    “恩?！?/br>
    “他死的時候，你就在附近?！边@是滄寧后來告訴她的。

    石族與帝君從根本上是利益對立的, 此刻來責(zé)問他何以要這般對她、對待石族其實很沒意思, 她恨，也習(xí)以為常。大族之間爾虞我詐, 不是你愿意坦誠, 人家就會同你坦誠的。

    是她愛得太深, 失了理智滿盤皆輸，怪不得別人。他們之間還能談的，無外乎便是白靈瑾無跡可尋的身死。

    “是?！?/br>
    滄笙點點頭：“我常聞帝君手段狠戾，對待宿敵, 謀其命，必先誅其心。親身體驗一番, 委實足夠誅心?！?/br>
    她不曾用這樣的口吻同他說過話, 寡淡的神態(tài), 能抹殺一切溫情。

    滄笙自來到十方鏡之后，就不曾毫無緣由地離開他的領(lǐng)土半步，這是彼此之間共存的默契，因為他們之間是有婚約的。

    鮫人族滅，白靈瑾身死，虞淮知道會對滄笙有一定的打擊, 他可以退讓，粉飾太平等著她回來。

    等待的結(jié)果，是她甫一歸來便要同他算一筆白靈瑾的賬，冷清的模樣前所未有，有不顧一切的架勢。

    退無可退。

    虞淮眸色黯淡，身體無可抑制地緊繃著：“你想說什么？將白靈瑾的死追責(zé)到我的頭上，還是想告訴我，白靈瑾身死對你而言是誅心之事？”

    滄笙順著他的話語想了想，發(fā)覺自己竟無話可說。殺白靈瑾自然用不得帝君親自動手乃至于授意，只要是他陣營的，知道白靈瑾竊取了消息，必然除之而后快，不會放任他生還。說他是冷眼旁觀，要求一名帝君出手救一個面首才是天大的面子，她滄笙給不起，也討要不起。

    虞淮一句“追責(zé)”，可以撇清所有的干系。

    是她情緒太甚，計較不清。帝君沒有救人的義務(wù)，更沒有殺人的理由，白靈瑾對他而言不過螻蟻罷了。

    回想過往，她因為一個吻而沉溺，相信帝君的真心，幼稚天真到令人發(fā)指，還以為誰都同她石族一般，對情真摯。

    滄笙略略失笑，斂袖走上丹陛，停在帝座之前，低首取下指上的乾坤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