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遲了會死人的阿。

    齊昭聽她問，也沒說別的，只說治治就知道了。

    雖說她不喜曹巖，但想起那個粉嫩的小姑娘，還這么小就遭罪，顧夢不由得有些心疼。

    進(jìn)屋時，床幔已經(jīng)撩起來了。

    小女孩依舊安靜地躺著。就這么閉著眼，遠(yuǎn)看著真的有些分不清活沒活著。

    因為喝了齊昭開的方子，臉色倒不像上回那么蒼白了，但似乎比上回還瘦了圈。

    曹巖看到女兒這副樣子，急得又要說什么，可一見齊昭眼神嚴(yán)肅，便不敢出聲打擾了。

    齊昭在床邊坐下后，切了下脈，便從錦袋里拿出一顆藥丸給曹溪喂了下去。

    “把她扶坐起來?！?/br>
    顧夢傻站了一會才意識到齊昭是在跟她說話。這原來是喊她來干活搭把手的啊。

    心里雖腹誹，但她還是坐到床邊，把曹溪扶了起來。

    小姑娘比看起來還要更瘦更輕。

    齊昭把那七個藥瓶拿了出來，分辨了一下，左三右四的塞進(jìn)她雙手。

    顧夢兩手沒了空，曹溪就這么靠在了她懷里，對面坐著齊昭。

    顧夢：“……”

    你拿我當(dāng)藥架子??？

    齊昭從她左手里拿了一個藥瓶，盛了勺藥粉給曹溪喂了進(jìn)去。

    顧夢懷里靠著一個，兩只手抬著，目光沒處放，便跟著齊昭的手轉(zhuǎn)動。

    齊昭的手很修長，指節(jié)分明，少見的好看，她看著入了神，又琢磨起藥粉不兌水能不能吃下去的問題，忽聽房內(nèi)一個丫頭輕呼了一聲。

    她低頭一看，曹溪的眉心正中處，竟浮了個如血珠般的紅點出來。

    ·

    顧姝茗扒著門框探頭往小弟房里看了眼，發(fā)間的珠花叮叮當(dāng)當(dāng)。

    不過屋里的人都沒聽見。

    里頭的顧澄揚(yáng)正鬧著不要吃飯，娘和大姐都來了。她玩新抓的蟲子玩膩了，正看見娘和大姐都往這邊走，也就蹬蹬蹬地跑了過來。

    “揚(yáng)揚(yáng)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顧婧輕聲問道。

    顧澄揚(yáng)低著頭沒說話，過了會才搖了搖頭。

    顧澄揚(yáng)那小大人的脾氣一家人都知道，可他從來都不會跟吃的過不去。

    所以下人稟報說顧澄揚(yáng)這些天飯吃得越來越少，甚至今天連筷子都不動了，她們才覺得問題有些嚴(yán)重。

    顧夫人將顧澄揚(yáng)從椅子上抱了起來，往他臉上一瞧，嘴角耷拉著，眼眶還泛著紅，登時道：“怎么？誰欺負(fù)我兒了嗎？”

    這么個鬼精寶貝，誰敢欺負(fù)啊……

    顧澄揚(yáng)難得膩歪，抱住了娘親脖子不撒手，好半天才在娘親耳邊支吾了一聲：“娘，二姐呢？”

    顧婧笑了：“原來是想二妹了啊。”

    被大姐這么說出來，顧澄揚(yáng)很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

    顧澄揚(yáng)平素都不搭理人，也挺嫌老管著她的二姐煩的?？啥阋徊辉诩疫@么久，他卻又很想她。

    以前二姐也有離家?guī)滋斓臅r候，他就算想也從來不讓人看出來，覺得這樣很不男子漢。

    每回二姐回來，他都裝得一臉不在意，其實心里特高興。

    可是這回，他想起來有天二姐和他說，她要嫁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永遠(yuǎn)都見不到了。

    一想他就慌了。二姐會不會已經(jīng)嫁到那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去了？

    想到再也見不到二姐，顧澄揚(yáng)就連飯都吃不下了。

    兩人只覺好笑，安撫了顧澄揚(yáng)大半天，并說要寫信將人催回來，這小家伙才總算肯吃飯。不過到底是害羞了，趕著兩人走要自己吃。

    大姐和娘親離開的時候，顧姝茗忽然改了主意，不進(jìn)去找小弟了玩了，她想去摸摸大姐越來越大的肚子，便掉轉(zhuǎn)腳步追著大姐娘親跑去。

    遠(yuǎn)遠(yuǎn)看到兩人進(jìn)了娘的屋子。

    顧姝茗正要跑進(jìn)，突然小腦瓜子一轉(zhuǎn)，頑皮了起來，繞到了小窗下面將耳朵貼了上去。

    “娘，我說什么。這臭小子看著冷漠脾氣臭，其實重情的。二妹去臨陽鎮(zhèn)好些天了吧？怎么也不寫信回來?！?/br>
    “你爹說臨陽來的信有些怪，就又找了幾個人去，是不是比較麻煩拖住了?。繅魞哼@孩子就是太愛給自己攬事了。布莊的事有那么多人呢?！?/br>
    “娘，你我都知道二妹在想的什么，還不是因為……”

    顧澄揚(yáng)快吃完飯時，聽到有人跑了進(jìn)來。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見是四姐，屁股一挪一挪，把自己轉(zhuǎn)了個身子向內(nèi)。抬手背把盈在眼眶里的眼淚擦干凈了。

    四姐也就比他大一些，才不要讓她看到呢。

    “四小姐，慢點跑?！蔽堇飪蓚€下人喊道。

    顧姝茗爬上了凳子，往桌上一看，忽然說道：“這么點飯，小弟怎么吃得飽??！你們讓廚房再做一點！”

    “我也沒吃飯呢！我要在小弟這里吃，你們快去啊，餓死我了?！?/br>
    四小姐突然間鬧餓鬧得厲害，兩人趕緊應(yīng)了聲出去了。

    見兩人走遠(yuǎn)了，顧姝茗拉了顧澄揚(yáng)一下。

    “四姐，我飽了，不吃了?！鳖櫝螕P(yáng)覺得四姐有點奇怪，平時也沒見過四姐這么嚴(yán)肅的模樣。

    顧姝茗一下湊近了他耳朵，一字一字說道：“我要去找二姐，你想去我就帶上你，怎么樣？”

    第18章 膽大

    入了夜，顧姝茗院子里的燈火滅了最后一絲。

    顧姝茗躺在床上對著黑乎乎的床幔眨眼，等著冬竹睡熟了之后，輕巧地爬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往身上套了衣裳，再檢查了一下她鼓鼓當(dāng)當(dāng)?shù)男『砂爿p手輕腳地推開了屋子的門。

    一只腳剛邁出去，外間冬竹忽然被驚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看向門邊匿在黑暗中的顧姝茗，含糊著道：“小姐？你去哪里??？”

    顧姝茗一下木住，她急中生智下脫口道：“我去茅房，你睡吧，不要你跟著了?！?/br>
    她緊張地看著冬竹安靜地坐著，半天后嘴里嗯了一聲，嘭的一下又仰頭倒下了。

    看來就沒徹底醒來過。

    顧姝茗伸手按了按胸口，輕輕帶上門后往茅房走，走到半路睜著大眼地往周圍看了看，小身子往墻角一貓就變了方向。

    顧姝茗畢竟也是第一次做這么大的事，緊張得不得了，一顆心怦怦狂跳。但跑遠(yuǎn)了幾步后，心里頭的興奮和刺激反倒占了上頭。

    她的院子與顧澄揚(yáng)的離得很近。每天鉆來跑去閉著眼都摸得清，鉆進(jìn)顧澄揚(yáng)的院子后，她撿了個小石頭往窗上丟。

    過了會，窗開了，冒出顧澄揚(yáng)rourou的小腦袋來。

    “四，四姐？”顧澄揚(yáng)沒看見顧姝茗，喊了聲。

    顧姝茗又往窗邊丟了塊小石子，顧澄揚(yáng)看過來后，忙把食指豎在了唇前。

    顧澄揚(yáng)咽了咽口水。

    見顧姝茗沖他招手，他想了想，咬著牙從窗口爬了出來。

    小胖短腿晃晃悠悠看得人心驚，顧姝茗忍不住過來幫了他一把，壓著嗓子說道：“這都下不來，你真的太胖了。”

    顧澄揚(yáng)總算出來后，抱緊了手頭的東西抿緊了嘴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盯著顧姝茗看。

    顧姝茗湊近好奇道：“你拿的什么啊？”

    “包，包袱。”

    顧澄揚(yáng)平日里再怎么臭屁，也從沒想過偷跑這種事。四下里黑漆漆的，樹影張牙舞爪跟鬼影一般，他害怕起來，打起退堂鼓：“四姐，真要這樣嗎？我們可以找爹娘帶我們?nèi)グ　！?/br>
    “反正我要去找二姐，你要去我就帶上你，害怕就算了，你回去睡覺吧?！?/br>
    顧澄揚(yáng)不說話了。

    顧姝茗把那包袱從顧澄揚(yáng)手里扒拉了過來，就著月光一看，竟是拿他自己的衣服隨手包的，往地上一放就散了，里頭滾出來不少東西，一大堆都是吃的。

    “你帶這些干嗎呀？”

    顧澄揚(yáng)認(rèn)真回答：“出門都要拿包袱的?！?/br>
    顧姝茗把東西都推進(jìn)了草叢里，說道：“沒有人會拿衣服裹吃的當(dāng)包袱的?！彼呐暮砂?，得意的教他：“帶了銀子就好了啊。放心，姐保管餓不到你?！?/br>
    顧姝茗拉起顧澄揚(yáng)。

    她帶著顧澄揚(yáng)去了一道偏門，顧澄揚(yáng)一路跑跑停停又很緊張，小rou團(tuán)累得氣喘吁吁的，全靠顧姝茗拖著。

    他才停下，后面就傳來了腳步聲。

    rou團(tuán)子臉都嚇白了。

    顧姝茗回過身，卻很高興的沖來人揮了揮手，輕聲道：“東子?！?/br>
    陰影里走出來一個十余歲的少年。

    東子的爹在顧家守門管車好多年了，東子平日里也都是幫忙喂喂馬什么的。

    東子性格靦腆又老實，就這么個老實孩子，顧姝茗來找他幫忙的時候，只沖他一笑，他臉一紅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

    東子去開了側(cè)門：“別擔(dān)心，我爹被我哄去喝了酒，睡沉了醒不來的?！?/br>
    顧姝茗一手拎著裙擺，一手拖著顧澄揚(yáng)邁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側(cè)門的馬車。

    東子忙道：“有馬車，就不用走路那么累了?！?/br>
    顧姝茗一臉驚喜地夸道：“東子，你真厲害！”

    四小姐比星星還亮的雙眼一看過來，東子的臉立刻跟燒起來一樣。

    他扶兩人上了馬車，然后往前頭一坐，要動身時終于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