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微行的語氣很生疏：“李公子有事？”

    李玉函張了張口，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要去找姬先生么？

    葉微行：“……”本來不是，但你這么一問，好像也只能是了。

    “嗯，快過年了，他忙得腳不著地?！比~微行隨便編了個理由，“我若不去看著，他恐怕連飯都會忘記吃?！?/br>
    李玉函聽到這句話，差點一口氣梗著上不來。

    他還是不太甘心，正巧此時湖邊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他便干脆一狠心問出了口：“葉姑娘與姬先生……”

    葉微行立刻：“怎么了嗎？”

    李玉函：“沒什么，我只是感覺你二人的關(guān)系似乎比傳聞中還好?！?/br>
    左右當事人不在場，葉微行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也沒有顧忌，更何況這個拒絕人的辦法還是姬冰雁提供的。

    所以她裝出了特別認真的表情對李玉函道：“那當然啊，我們兩情相悅?！?/br>
    饒是李玉函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也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說得這般直接！

    他整個呆滯了：“是、是嗎？”

    葉微行鄭重點頭。

    李玉函望著她，良久才重新開口道：“可姬先生不過是——”

    他本來想說姬冰雁不過是個替她管賬的，配不上她，但話說一半就被她的眼神嚇退了。

    “不過是什么？”葉微行終于找到一個理直氣壯“發(fā)火趕人”的理由，干脆一次性把自己積累的不耐煩全倒了出來，“李公子是想說他不過是個幫我經(jīng)營酒樓的總管？”

    李玉函作為擁翠山莊的少主，也是在眾星拱月的日子里長大的，被她這么一嗆，竟下意識反問道：“難道不是？”

    葉微行笑了：“是又如何？難道他幫我經(jīng)營酒樓，我就不能同他兩情相悅了？”

    李玉函頓時無言。

    好一會兒后，他才幽幽道：“葉姑娘這般喜歡他么？”

    葉微行：“是?！?/br>
    怕光是這句分量不夠，說完后葉微行還補了一句。

    葉微行說：“在我眼里他什么都好?！?/br>
    事實證明后面補的這句話的確很有用，至少李玉函聽完便一臉失魂落魄地表示他明白了。

    葉微行見狀，心里差點沒為自己鼓起掌，但面上依然平靜。

    她繃著表情繞過他，一路行至藏劍山莊外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下一刻，她提氣踏重檐掠至姬冰雁用來盤賬的那層樓，從那扇半掩著的窗戶里翻了進去。

    “老姬！”人還沒落地，她就先興奮地喊起來了，“我覺得李玉函應該會走了！”

    “哦？”姬冰雁并不意外，“他剛剛跟你說了什么？”

    葉微行跑到他對面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開始復述自己和李玉函的對話。

    復述完畢，她忍不住感慨：“你這個辦法真的好用?！?/br>
    姬冰雁的重點卻不在這，他嘖了一聲道：“為了趕他，你還真是什么話都說出口了?！?/br>
    葉微行：“你教我的啊?！?/br>
    他停下動作，目光灼灼望著她，道：“我可沒教你說我什么都好?！?/br>
    葉微行說這個不算誆他，你的確什么都好。

    他呼吸一頓：“是嗎？”

    葉微行一邊點頭一邊掰著手指給他算：“是啊，你看你既會賺錢，還能管家，雖然嘴上說得難聽，但真的有人求你幫忙，你又很容易心軟。”

    “哦對，你還長得好看！”

    說最后這句的時候，她抬眼迎上了他的目光，像是在以此告訴他她真的夸得很認真。

    在這一瞬間，姬冰雁忽然就不想再迂回下去了。

    他垂了垂眼，道：“那如果我和李玉函有一樣的心思呢？”

    “如果我也喜歡你，你還會覺得我什么都好嗎？”

    第68章 風流人間10

    聽到姬冰雁這兩句話，葉微行的第一反應是——開什么玩笑？！

    她瞪大了眼睛, 仔細回味了一下他的話, 確認他說的是“如果”, 頓時松了一口氣，道：“你是想嚇死我吧, 以后別開這種玩笑了?！?/br>
    “不是玩笑?！彼f。

    “？！”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br>
    他說了兩遍，叫葉微行想裝沒聽到都不行。

    太荒唐了，她想, 姬冰雁怎么可能喜歡她呢？

    在她因震驚而沉默的時候, 姬冰雁又繼續(xù)說了下去。

    他說：“我記得你之前問過我, 留在江南是不是不開心，還讓我要是不開心就去找老楚和老胡?！?/br>
    葉微行當然記得那場談話, 她記性一貫很好, 更何況那場談話才過去沒多久。

    但姬冰雁在這個關(guān)頭上提起這個, 總讓她有種接下來他要說什么更嚇人的話的不好預感。

    果不其然, 把手邊的賬冊徹底挪到另一邊之后，他又道：“我說我在江南很開心, 但我沒說為什么開心。”

    “因為只有留在這里, 我才能幫到你, 才能想見到你就見到你。”

    “當然, 我本身也很喜歡賺錢, 就算我不喜歡你，八成也會愿意替你經(jīng)營酒樓，但賺錢不是我高興的理由, 你才是?！?/br>
    “與其說留在江南我很高興，倒不如說是不用跟你分開我很高興?！?/br>
    “或者說，你就是我的高興本身?！?/br>
    他說得很緩，一字一頓，似是要杜絕任何被聽錯或誤解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一直沒從她面上移開。

    葉微行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反應落在姬冰雁眼里，叫他下意識垂下了眼。

    他說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因為你顯然不喜歡我。

    “你只是覺得我好而已?！闭f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笑了一聲，“但我其實并不好，我不過是喜歡你。”

    “我……”葉微行終于站起來，“你……不是，你讓我冷靜一下。”

    在姬冰雁看來，冷靜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拒絕了。

    說實話他并不意外，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一直知道她對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但不意外不意味著他就能毫無感覺地平靜接受。

    看著葉微行逃似的從窗戶里翻出去時，他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很長很長，像是要把他喜歡上她之后積攢的所有念想都倒出來。

    風從隙開的窗戶里灌進來，吹得桌上的賬冊翻飛作響。

    姬冰雁收回目光，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回頭，繼續(xù)忙起了他應該忙的事。

    ……

    葉微行從樓外樓里出來，只覺最近的經(jīng)歷真是如魔似幻。

    李玉函每天玩偶遇尬撩也就算了，反正這人本來就是個戀愛腦，但姬冰雁……

    姬冰雁怎么也喜歡她?。?！

    ……而且好像還喜歡了挺久。

    葉微行揉了揉臉，恨不得一頭扎進西湖里去。

    她發(fā)現(xiàn)被姬冰雁這么一說，再回憶起這兩年他們兩個的很多對話和相處，那感覺和意味真的是立刻不一樣了。

    就在她揪著眉心質(zhì)問自己究竟干了點什么的時候，她聽到前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葉jiejie？你怎么來這兒啦？”

    是李紅袖。

    葉微行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一邊走一邊回憶，不知何時就走到了西湖最南端，也就是離藏劍山莊最遠的那一塊，而李紅袖正好在這練劍。

    她大約剛練完，嘴里還咬著一個冬棗，表情很疑惑：“葉jiejie？”

    葉微行啊了一聲算是同她打招呼，道：“我隨便走走?！?/br>
    李紅袖向來心細，方才又見到了她出神的模樣，自是不會信這句隨便走走。

    但她沒有多問，她只朝葉微行笑了笑，道：“那我們一起去吃飯？”

    這個時辰，的確快到午飯的點了。

    但葉微行現(xiàn)在哪來吃飯的胃口，她對李紅袖說：“你去吧，讓大家不用等我?！?/br>
    李紅袖：“誒？葉jiejie不吃了嗎？”

    為了不讓小姑娘擔心，葉微行當然得否認：“我會吃的，你放心吧?！?/br>
    李紅袖噢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道：“葉jiejie是要去樓外樓找姬大哥一起吃吧?！?/br>
    葉微行：“……”我不是，我沒有。

    李紅袖只當她是默認，還鼓著臉感慨了一句是該看著姬大哥好好吃飯。

    “前幾天我陪甜兒去樓外樓的廚房，還聽到師傅們在議論，姬大哥這幾天忙著盤賬，連飯都顧不上吃?！?/br>
    葉微行：“酒樓廚房里的師傅說的？”

    李紅袖乖巧點頭：“是啊，我還同甜兒上去勸他了呢，結(jié)果他根本不聽我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