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表哥這話說得正好,我想說的,也正是此意,似乎就是突然出現(xiàn)在腦中,我就順勢把它記下來了!”楊映附和。 “只是,我雖能想得出它的曲調(diào),卻彈不出來,有些段需要的技法真是太難了。想著表哥琴技造詣深厚,便想求表哥指點一二?!闭f完,楊映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 趙佶倒沒有生疑,這樣的情況在樂界確實是存在的。楊映的琴聲,他以前聽過,這曲中確實有好些段超出了楊映現(xiàn)在的水準(zhǔn)。 若是別的事,他肯定會拒絕,讓她找專門的師傅來教,但這事卻太投他的心頭好了。如此美妙的琴曲,能與創(chuàng)作人探討并將它們彈奏出來,甚至再填個詞,簡直是人生一樁美事。 他原是為蕭宓才回府住的,每天叫人留意蕭宓行蹤,卻依然找不到偶遇的機(jī)會,他上值走得早,回府又晚,就連蕭宓去隨云院的時辰,他也不在府里。這幾首琴曲倒是暫時緩解了他的苦悶。 成功吸引了趙佶的注意力,楊映這幾日的心情都非常愉悅。那三首曲子,真的引起了趙佶非常大的興趣,每日下值,都會和她一起研究那三首曲子。 第25章 終于偶遇 關(guān)于蕭家產(chǎn)業(yè)的策略,蕭忠等三人只用了三四天便制定出了詳細(xì)計劃,他們開始布置人手,蕭宓幫不上忙便不再置喙,每日里給人看病、復(fù)診、偶爾巡下店鋪或作坊,輪換著來,要不就是在府里彈琴看書,倒是松散了不少。 隨著老太君的壽辰越來越近,趙寧越發(fā)緊張起來,對自己目前的體型怎么看怎么不滿意,知道蕭宓之前教她的纖體舞蹈是最基礎(chǔ)的,便跟蕭宓提出要學(xué)中級版。 中級版不像初級那么簡單,動作也很多,到位與否也很重要,蕭宓如今稍微清閑些了,倒是不嫌麻煩,親自指點她。趙華,趙英,楊映三人在一邊看著,也鬧著要學(xué)。 纖體塑形都是其次,關(guān)鍵是,蕭宓演示的完整動作,真是太美了! 尤其是楊映,這幾日與趙佶探討琴曲,整個人都沉浸在縹緲的幸福中,見到這段舞蹈,便不由聯(lián)想到,如果由趙佶來撫琴,她在他面前如蕭宓這般曼妙地舞動,讓他的目光癡迷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雖然以從小接受的教育來說,這般行徑太不知羞,舞蹈又是樂伎所為,可確實讓人無法抗拒地向往那般情景。 可見古今往來,女孩子骨子里對舞蹈都是有偏好的。 楊映是第一個提出要跟著學(xué)的,倒讓蕭宓有點驚訝,楊映往日里可是最矜持最規(guī)矩的了。 四個人都要學(xué),棠梨院的場地就不夠了,蕭宓也沒空閑到分時段挨個指導(dǎo),便提出,找個大的場地,上集體課。 最終由趙華找到個好地方,后花園西南邊的亭子外頭,有很大一塊空地,完全夠五六個人一起練,而且那地方算是整個府里比較偏的地方,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早上還不當(dāng)曬。 完美的地點找到了,時間定在早上一大早,也就是蕭宓以往晨練的時間,去那個亭子的小路由兩個丫鬟把守著,不讓人闖進(jìn)來也就沒人知道她們在那里做什么。 其實在教趙寧初級版前,蕭宓是有些顧慮的,舞蹈這種事在時下,對大家之女來說,是很不入流的,蕭宓自己練習(xí),是出于愛好,也是出于幾十年來的健身習(xí)慣,自己悄悄做,也沒人管得了她。教趙寧她們,卻怕被她們的長輩埋怨,說她把府上的娘子們帶壞了。 當(dāng)時趙寧卻非常想學(xué),耐不住她各種求,她便教了,囑咐她偷偷練,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趙寧也照做了,后來練出了些成效,她便跟楊氏坦白,不知用什么理由,連楊氏也被她說服了,只要趙寧不太明目張膽,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孫氏是個寵孩子的,趙華拿趙寧做例子,加上胡攪蠻纏,也把她娘說服了。 趙英是庶出,楊映是客居,府上的嫡出娘子都被默許了,她們跟著去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幾人的晨練便這么定下來了。 有著美好前景的激勵,大家又一起互相監(jiān)督,國公府上的幾位小娘子,對此事呈現(xiàn)出了空前的熱情。這幾日沒下雨,每天早上無一人缺席。 既然要教外人,蕭宓當(dāng)然不會忘記自己的meimei,于是把蕭粲也叫上了,一行六人,倒是非常熱鬧。 每天天剛亮,她們就秘密在亭邊集合,蕭宓化身“舞蹈教練”,一邊喊著拍子,一邊來回巡走,指導(dǎo)五個小姑娘在亭子的扶欄壓腿,下腰,做各種基礎(chǔ)動作訓(xùn)練。 熱身完,便讓她們開始跳她教過的動作。今天興致高,她還把琴帶來了,五個小娘子跳古典纖體舞,她就撫琴給她們做背景音樂。 周圍綠樹茵茵,一片生機(jī)盎然,植物與露水的清香,配著早晨清新的空氣,眼前是一群朝氣蓬勃的少女翩翩起舞,她在旁邊隨意地彈著喜歡的曲子,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蕭宓幾乎有些陶醉了。 趙寧喊著拍子,帶著眾人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舞蹈動作,蕭宓越彈興致越高,便不再固定彈之前配舞蹈的曲子,想到什么彈什么。 蕭宓又換了一首曲子。 楊映舞動著的身體頓時僵住了,這分明是她從蕭宓那里拿的曲子中的一首,蕭宓她竟然還記得曲譜,而且還彈得這么順暢好聽!這怎么可能! “映兒,不要走神!動起來!”趙寧大聲喊道。 楊映雖然還在跟著跳舞,卻完全沒了一開始的心情。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后頭。 眾人彈琴的彈琴,跳舞的跳舞,走神的走神,都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直到一陣掌聲響起。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聞幾回!”趙佶清朗的聲音響起,目光卻灼灼地落在了亭中的蕭宓身上,其中滿是驚艷與贊賞。 十天前在趙侑院中那回短暫的交鋒,再次加深了他對結(jié)識蕭宓的執(zhí)念,人大抵如此,無論什么東西,一旦有人搶了,就會更緊張上心。 這幾天在府里雖沒能得到偶遇的機(jī)會,昨天他派去留意蕭宓行蹤的人卻帶回了極好的消息,蕭宓最近每天早上都會和府上的娘子一起在后花園的這處角落練習(xí)舞蹈。 趙佶當(dāng)下就知道,這是絕好的機(jī)會。她們在外面,他裝作散步經(jīng)過,偶然發(fā)現(xiàn)她們,再由此與蕭宓結(jié)識,完全不會顯得刻意。 至于女子習(xí)舞是下流不端莊?胡說,明明蕭表妹的舞姿是那般美好動人! 為此,他特意早起,斜著對穿了整個周國公府,才來到了她們練習(xí)舞蹈的地方,攔路的丫鬟肯定不敢攔他,他甚至強(qiáng)令她們站在原地?zé)o法去報信。剛走近,就聽到了一陣悠揚(yáng)的琴聲,技法嫻熟又充滿靈氣,再走近,見那撫琴之人竟然是蕭宓。 她竟然和他一樣喜歡琴,而且造詣不凡!這簡直就是上天特意為他打造的心上人,美貌絕色無雙,還能和他互通音律,若能與她長相廝守,那才是真正的琴瑟和鳴,只羨鴛鴦不羨仙。 狂涌而來的欣喜,心動,幾乎叫這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的心臟跳動得要炸開。 發(fā)現(xiàn)趙佶的眾人,如受驚的鵪鶉,全都停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站好。 “阿兄!” “三哥!” “表哥!” 眾人紛紛行禮。 原以為會因為她們偷偷練舞這種不莊重的行為面臨嚴(yán)厲的訓(xùn)斥,卻見趙佶只是隨意地?fù)]了揮手,就雙眼放光,穿過眾人朝亭中走去。 第26章 惡念 這是蕭宓這一世第一次見趙佶。 比記憶中年輕了很多的眉眼,與前世初遇時一樣,還帶著青年人特有的清新雅致,如舒云朗月一般讓人心怡。 他雖然是趙霍和楊氏兩人生的,相貌卻像是得到了升華,他兄弟幾人,除了趙侑那個傳說中的雙胞胎弟弟趙信,蕭宓前世都見過,趙佶算是生得最好的一個。 相貌家世品行都不錯,和蕭宓也很有共同語言,對她很深情,家里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女子,還在危難中救了她,這樣一個人送到當(dāng)時的蕭宓面前,選擇與他相戀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兩人的相好,對蕭宓來說,與穿越前唯一的那次戀愛一樣,都是美好的心動。當(dāng)然,結(jié)果卻是截然不同的。 穿越前那位傳媒大亨家的小男友純情忠心,全程為她的幾年娛樂圈生涯保駕護(hù)航,兩人處得甜甜蜜蜜,還未修成正果便以她意外穿越告終,被迫成為雪藏心底的美好回憶。 趙佶卻是以他娶了她仇家的女子,她就此死心告終。 經(jīng)過與趙佶的那一段,蕭宓徹底認(rèn)識到,隔了上千年的時空距離,她與趙佶甚至這個時代所有男人的觀念差異,不再對他們抱有期望。 趙佶說他另娶是迫不得已,他很痛苦,卻叫她為妾,這樣就能嫁給他。他保證他會一直只愛她一人,裴蘊(yùn)這個正妻,只要給個孩子,初一十五去應(yīng)卯就行,其余時間都是她一個人的。 卻不知,若真是愛著,是無法容忍與她人共享自己的愛人的。況且,妾就是妾,說得再好聽也是從自由人變成了奴婢,根本是折辱。 不過,可笑的是,后來她因為種種情勢所迫,成為了他父親的妾。 人人都道貴妃之位多么尊貴,又寵冠后宮,令天下多少女子艷羨,甚至開始效仿她的行為舉止。那又如何,還不是妾! 幽居興慶宮的三年,他的種種作為,甚至讓兩人曾經(jīng)的美好都在她心中化為烏有,她對趙佶此人已經(jīng)生不出任何一絲好感。 如今重生,所有一切都還沒發(fā)生,喜歡早已消散,厭惡也隨著重生淡去,他于她個人來說,已經(jīng)變得無關(guān)緊要。 趙佶臉上毫不掩飾的贊賞與熱切,她看得很清楚,卻不想再重演前世的“高山流水遇知音”。 “三表哥!”對于他的夸獎充耳不聞,她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 畢竟他很可能依然是未來的最終贏家,感情上的糾纏是不想有,卻也不能徹底得罪了去。 “早就聽聞蕭表妹醫(yī)術(shù)高明,沒想到音律造詣也是如此高超!” 蕭宓只道是謬贊,楊映卻是臉色煞白。 剛才蕭宓彈的那首曲子,表哥他是否聽到了?蕭宓會不會道破那首曲子是她原創(chuàng)的,若是那樣,她該如何回應(yīng),才能讓表哥相信她……蕭宓可比她彈得好多了。 “蕭表妹真是謙遜,我從六歲學(xué)琴,如今十二年,琴藝雖不過耳耳,鑒賞的眼光卻是有的。蕭表妹無論是技法還是靈性,都少有人能及!蕭表妹莫非也是愛琴之人?”趙佶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真當(dāng)不得三表哥這些夸獎,琴我只是隨便玩玩,還有很多其他樂器也會不時拿出來撥弄一番?!笔掑刀Y貌地微笑著道。 話半真半假,隨便玩玩肯定不是,如此說只是讓趙佶覺得她對琴的態(tài)度散漫,根本不值得深談。不過她也的確沒常性,仗著智商高學(xué)東西快,什么感興趣了都要學(xué)一學(xué),三分鐘熱度一過就丟一邊。 就連學(xué)醫(yī),如果不是小時候被爺爺和爸爸拿戒尺打著學(xué),應(yīng)該也就是知道個皮毛,根本不可能達(dá)到如今的水平。不過穿越前,她也沒能繼承家業(yè)就是了,十七八歲家道中落,為了快點賺錢,她跟著星探進(jìn)了娛樂圈混了幾年。 趙佶對她說的隨便玩琴,絲毫不以為忤,只想借著音律為話題好好聊下去,卻沒想到蕭宓接著又道,“今日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就不擾三表哥的雅興,告退了?!?/br> 然后又禮數(shù)周到地屈膝一禮,對亭外眾人使了個眼色,率先走出了亭子。 趙寧等人也立刻跟趙佶告別。 這樣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而且出于男女大防的禮數(shù),也挑不出毛病。大多數(shù)女子都是這樣矜持,不愿多說一句的。 碧桃來幫蕭宓抱琴,趙佶看著那琴,想再找些話題與蕭宓說說,她卻已經(jīng)走出亭子了,此時要強(qiáng)行與她搭話,就顯得太過厚臉皮了。無奈,只得作罷。 即使如此,趙佶心中還是很雀躍,終究是見到她了! 沒有說到那首曲子楊映稍微松了口氣,可另一件事卻讓她更不好受。 她特意落后了一步,趙佶卻看都沒朝她看一眼,只是一臉欣然地望著蕭宓離去的背影。 如此,楊映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她明明已經(jīng)那么努力去接近他,連女子該有的禮節(jié)和矜持都拋棄了,九歲到如今,五年時間,卻比不上見蕭宓一面。 她痛恨命運,為什么要有蕭宓這個人,為什么她要來國公府! 要是蕭宓不再出現(xiàn)該多好。她心中曾經(jīng)多次隱約閃過這樣的念頭,如今完整地在心里生了根。 對,就是如此,只要蕭宓不在國公府了,她就不用擔(dān)心表哥會發(fā)現(xiàn)琴曲的事了,而且蕭宓也不會再干擾到她與表哥! 回到楊氏的院子,待趙佶請安走后,楊映立刻跟楊氏報告了今日花園里的事。 楊氏這次卻并不像以往那般,表現(xiàn)出對蕭宓的厭惡,并給她承諾讓她放心,反而敲打了她一番: “映兒,身為女子,尤其是身為主婦,必須有容人之量。你表哥堂堂國公府世子,將來斷然不可能只守著你一人,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如今一個蕭宓你就忍不了,難不成將來所有的妾室你都要趕走?” 楊氏是楊映的姑姑沒錯,但她更是趙佶的母親。兒子多娶,才能子息豐厚。而楊映若做了正妻,也有管理妾室和照顧好庶出子女的責(zé)任。若楊映嫉妒成性,將來在趙佶的后院攪風(fēng)攪雨,那也是不美。所以如今就要好生□□著,把她的性子擰正了。 楊映身子一顫,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出于本性,沒有人愿意與人共享所愛之人,大多數(shù)女子,也不過是被禮教壓抑。想著將來的殘酷現(xiàn)實,楊映心如刀割,卻不敢在楊氏面前露了形狀。 “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映兒不敢有,不然自小的女戒就是白讀了。只是……我只是擔(dān)心表哥會沉迷美色,誤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