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脫臼了?!笔掑禉z查了一番,得出結論。當務之急,是要先復位,但她自己卻不方便動手。 “六表哥,我可能需要你幫我復位,可以嗎?” “……好?!壁w侑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 蕭宓給他說了注意事項,手的位置和用力方向,卻見趙侑根本不敢直視她的腳腕,不由心里嘆了口氣,男女大防。 “六表哥,我現(xiàn)在只是需要你救助的病人,別的都不用想。”蕭宓柔聲道。 “嗯?!壁w侑抬起頭來,輕顫的手指輕輕扶上了蕭宓的腳腕,“是這里嗎?” “這里?!笔掑底匀欢坏赜檬旨m正了一下趙侑左手的位置,又拿起他的右手,“放這里,向內(nèi)用力,動作要利落點?!?/br> 趙侑悟性倒是挺高,聞言立刻上手往里一掰。 “啊!”蕭宓一聲抽氣,美麗的桃花眼中立刻涌現(xiàn)出點點淚光。真是太痛了! “怎么了?弄痛你了嗎?”趙侑立刻著急地詢問。 “沒事,好了?!笔掑等掏吹溃缓髮⒀澩确呕?,趙侑的手碰觸到絲滑的布料,這才被火燙了似的移開了。 “我背你走?!壁w侑對上蕭宓有些詫異的目光,飛快移開了視線。 蕭宓只是有些驚訝,他轉變得真快,剛才連看她的腳踝一眼都不好意思,現(xiàn)在居然主動提出背她。不過,她的腳如今確實不能下地用力,有人背著她走,倒也不錯。至于禮教,從骨子里來說,蕭宓覺得這點事真不算什么。 唯一的顧慮就是,趙侑的腿,如今能不能負重行走。 “你的腿還沒好全,且試一試,不要勉強自己。” “沒事,我可以?!?/br> 蕭宓柔軟的身體貼上他的后背,手臂抱住他的脖子,趙侑頓時覺得自己被一股怡人的馨香包圍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不過,他很快就察覺自己處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雖然觸感綿軟如云朵,但實際上蕭宓卻是切切實實有八十來斤,趙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站不起來。 蕭宓也感受到了他的吃力,深覺不妥,他的右腿經(jīng)過了快一個月的調養(yǎng),萎縮的情況已經(jīng)好轉了很多,卻依然不太能使力,就算勉強把她背起來了,也不安全。 往上走的路是斜坡,又長著很多茅草,踩上去是滑的,根本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這種狀態(tài)可能沒走幾步兩人就要摔成一團,另一方面過度用力對趙侑的復健中的右腿也會造成極大的損傷。 “不行,六表哥,快放我下來?!?/br> 趙侑很不甘心,他居然連背她都背不起來,怎么可以在她面前如此沒用,咬緊了牙關繼續(xù)使勁想要站起來。 “快放下我!”蕭宓連續(xù)說了好幾次,趙侑都不聽,便有些嚴厲地道,“你逞什么強,不想要你的右腿了?六表哥,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趙侑聞言,渾身的勁兒一松,輕輕地將蕭宓放在了草地上。 蕭宓打量了他一眼,趙侑蒼白的臉上還有剛才過度用力留下的紅潮,神色卻看起來很平靜。蕭宓很了解,這樣的平靜其實只是表面的。她剛才說的話對于趙侑這種多年殘疾的人來說,是有些傷人了。 她被黑衣人同伙的馬夫抓走,趙侑手無縛雞之力卻奮不顧身來救她,她是很感激的。兩人從馬車上摔下來,也全都是被她連累的,如今勉力要背她上去,依然是為了幫她。如此,她怎么可能不顧及他的感受。 “抱歉,六表哥,方才我話說重了。你的腿將來肯定能恢復如常,只是如今不能負重太多傷了根基,否則對復健不利?!?/br> “蕭表妹無需介懷,我并未放在心上。”趙侑溫聲道。 如今要上去肯定是不行了,也不知他們的人與那些黑衣人戰(zhàn)況如何,會不會有人來找他們。 但天很快要黑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找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過夜。天空被一大片烏云籠罩著,太陽在西沉的位置上只留下一圈金邊,看樣子即將有一場大雨,這個時節(jié)的雨,不下一整晚是不會停的。 唯一能碰碰運氣的,只有左邊的小樹林,趙侑行動比蕭宓稍微方便一些,于是只能讓他先去找一找。 有些涼意的風逐漸刮起來了,很快便夾雜著雨星子。蕭宓有些冷,不由把自己縮成一團。 趙侑回來時,雨已經(jīng)有綠豆大小,兩人的衣服頭發(fā)都已經(jīng)淋濕了。 還算比較幸運,他在林子里找到一個窩棚,于是趕緊跑出來找蕭宓。 雨越下越大,趙侑攙扶著蕭宓,兩人腿腳都不方便,踩著濕滑的路面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兩三刻鐘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座兩米多高,用茅草和樹枝搭成的三角狀窩棚,里面的空間有四五平米大,雖說簡陋,卻比在外頭風吹雨打好多了。 進入窩棚的兩人,形容都已經(jīng)極其狼狽,衣服頭發(fā)上都在滴水,蕭宓一坐下來就冷得瑟瑟發(fā)抖。 此時天幾乎已經(jīng)黑得快看不見了,趙侑感覺到蕭宓身體的顫抖,眼中閃過心疼,“我去想辦法生火。” 這個窩棚大概是獵戶到山中打獵的臨時落腳點,里頭還有些干柴和兩個沒吃完的紅薯,角落里的木板上鋪著干稻草充作床。 沒有找到火折子,趙侑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拿兩個石頭相互擊打,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終于濺出幾絲火星,干稻草上冒出了一縷青煙,紅紅的火苗竄了起來,趙侑又添了些干柴進去,這才把火生起來。 蕭宓圍著火堆,上下牙齒依然在打顫。 如今這個天就是這樣,平日里還有些熱,一下雨就氣溫驟降。蕭宓身上還穿著夏天的薄紗裙,被雨打濕了冰冷地貼在身上,自然不好受。 明亮的火光下,趙侑這才看清蕭宓此時的樣子,濕潤的黑發(fā)一縷縷有些凌亂地粘在她白玉般的臉上,衣裙也緊貼在身上,胸部挺翹渾圓的曲線十分顯眼,他感覺喉嚨有些干澀,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一直都知道,蕭宓是很美的,卻未曾領略過她如此誘人的風情。想到先前他背蕭宓時,背上那種綿軟的觸感,趙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 第33章 負責 他炙熱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以致于蕭宓都察覺到了。 她可不是無知少女,很清楚這樣的反應意味著什么,立刻不著痕跡地側了身體。 趙侑的心思她很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他未挑明,她也就裝作不知。他今日的舉動,蕭宓很感動,可感動與喜歡是兩回事,她可不想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被迫發(fā)生些不情愿的事。 “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吧?!壁w侑在火堆邊用干柴搭起個臨時的架子,他的聲音此時格外喑啞,有種說不出的渴望在里頭。 “……不必了,我就這樣烤著也會干?!笔掑道涞穆曇舯砻髁俗约旱膽B(tài)度。 她是有多傻才會在一個明顯對自己有企圖的熱血少年面前寬衣解帶,就算是在穿越前,現(xiàn)在這樣的情形也是干柴烈火,更何況如今的禮教如此嚴苛。就當是她小人之心,此時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蕭宓明顯帶著防備的舉動讓趙侑瞬間清醒過來,努力壓下那種喧囂的躁動。宓兒喜歡有風度的男子,他剛才的舉動太孟浪了! “我只是擔心你會著涼?!彼麨樽约旱男袆咏忉尩馈?/br> “沒事,我體質一向不錯?!?/br> 眼見趙侑不再提讓她脫衣服的事情,而是將自己的外袍晾好,就開始烤窩棚里剩下的兩個紅薯,蕭宓悄悄松了口氣。 趙侑用窩棚里的瓦罐接了些雨水,放在火上燒開,又從屋里找出一個缺了口的粗陶碗,到外面洗了,倒了一碗熱水給蕭宓。 喝了幾口guntang的開水,蕭宓感覺身上的寒氣被驅散不少,整個身體都回暖了。此時趙侑又捧了一個烤好的紅薯遞到她面前。 “吃點東西,你肯定餓了?!弊兟暺谏倌甑穆曇?,有種刺耳的沙啞,此刻卻飽含溫柔。 他把紅薯上半部分皮全部剝掉,小心翼翼地托著下半部分帶皮的部位,不讓自己沾了黑灰的手挨到紅薯rou。 蕭宓看著那雙皮rou微翻滿是傷痕的手,想著這些傷的起因,神情軟化下來。 “六表哥,你也快吃,別光顧著我?!?/br> 兩人吃完了晚飯,蕭宓將趙侑叫到面前,用手帕沾了燒開過的水,輕柔細致地為他清理手上的傷口。沒有藥也沒有酒精,只能做些簡單處理。 “希望明天能找到出路,出去了你的傷口才能好好包扎?!?/br> 趙侑的目光落在蕭宓因專心處理傷口而微垂的濃密長睫上,心想,若能一直有此刻靜好,一輩子不出去也甘愿了。 唯一的“床”被趙侑讓給了蕭宓,他已經(jīng)烘干帶著暖意的外袍也給她搭上做被子,蕭宓卻根本睡不著。輾轉反側,心中都想著白日里殺人的場景,簪子扎進后腦勺窩里的觸感,在夜深人靜時越發(fā)的清晰。 “是不是有我在,你睡不著?”趙侑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我這就去外頭。” 蕭宓見靠坐在火堆旁邊的趙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趕忙叫住了他:“外頭還下雨呢,你出去做甚么!” “我是兒郎,這點雨不妨事。” 蕭宓見他那副并不在意的豪氣樣,有些好笑,他的身體素質還有比作為主治大夫的她更清楚的么,竟然在她面前說大話,她保證他淋上一夜的雨,一定會倒床不起一個月。 不過到底是要給人家留些面子的,蕭宓只道:“回來,與你無關?!?/br> “是想著裴家的事?” 既然蕭宓睡不著,他便索性陪她說說話。 “六表哥竟然知道裴家?”雖然沒猜中她心中所想,蕭宓卻有些好奇,趙侑是怎么知道白天的襲擊和裴家有關的。 她自己知道,是因為很確定,如今最恨她的人莫過于王子安和裴家,王子安能調動的只有蕭家原本的護衛(wèi),那些護衛(wèi)不會有今日白天所遇的黑衣人那么強的戰(zhàn)斗力,所以只可能是裴家。 “我?guī)透赣H管著情報上的事?!壁w侑解釋道,也算是趁機向蕭宓展示自己的實力。 從明面上的官階來說,他最大的勁敵趙佶比他高三級,他擔心在蕭宓心中留下才能平庸的印象,卻也不好特地去解釋其中的隱情。 “原來如此?!笔掑敌闹邪底宰聊ィ@個趙侑也與前世的趙侑一樣,在幫趙霍掌管情報,這是不是就說明,他也不是泛泛之輩。畢竟,這個情報系統(tǒng),不僅僅是打探消息,也會處理一些不太能見得光的事,如果趙侑不是能力十分出眾,趙霍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權柄交給這么年輕的人。 “今日之事,不會再有第二次。”趙侑鄭重承諾道。 得知蕭宓要去弘農(nóng),他是勸阻過的,但她有她的打算,堅持要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此次從太原帶回的所有護衛(wèi)力量一起,保她周全。 只是,他重生不過四五年,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對戰(zhàn)力的建設上,情報方面多數(shù)還是倚賴于趙家原本的情報系統(tǒng),根本打探不到裴家對于此次行動的計劃,也未曾料到他們竟會派出如此多精銳力量,又因為突發(fā)的意外,這才讓蕭宓吃了這番苦頭。 “當然,我以后一定會更加小心的。”蕭宓也未曾料到,裴家為了她,竟然能派出如此大批量的精銳潛入河東境內(nèi)來埋伏,她原以為有百多人的護衛(wèi)已經(jīng)固若金湯。 見蕭宓似乎并未聽出他話中暗含之意,趙侑也未再多說,只是囑咐道:“想想蕭表姑和表弟表妹,你也不可再以身犯險了?!?/br> 裴家之事,他雖已經(jīng)有所部署,那股力量卻還不夠成熟,尚需時日成長,如今說給她聽,倒顯得浮夸了。 與趙侑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蕭宓總算轉移了注意力,心里想著這次回到河東以后的計劃,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睡得都很淺的兩人是被由遠及近的呼喊聲吵醒了的。 蕭宓喜出望外地坐起身來:“有人來找我們了!” 趙侑讓蕭宓先在里面待著,自己出去察看,不多時,人就回來了,后面還跟著一個趙佶。 “三表哥!”蕭宓心情很好地跟趙佶打了招呼,又問趙侑:“外頭情形如何?” 此事趙佶比趙侑更有發(fā)言權,他告訴蕭宓,昨日他們擊退了來襲擊的黑衣人,活捉了幾人,押回河東府衙審訊。 “真是多虧了三表哥及時趕來!”蕭宓感激地道。 她以為應該是趙佶當時追上了他們,及時相助。 蕭宓又問到傷亡情況,趙佶明知她誤會,卻也未特意解釋,直接將話題轉開了。 眼看著蕭宓對趙佶好感大增,一邊的趙侑心里很憋屈,剛才手下已經(jīng)和他匯報,他先前安排在暗中跟隨的第三批護衛(wèi)作為增援,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趙佶追上來的時候,只帶了十幾個普通護衛(wèi)。明明是他的功勞,卻被趙佶冒名頂替。 更憋屈的是,他還不能直接打斷兩人的談話,去解釋他的人才是克敵主力。趙佶和蕭宓都沒明說,他這樣挑出來就顯得太斤斤計較了。拙于言語藝術,只能吃暗虧。 “昨晚,就你們兩人?”看著窩棚內(nèi)的環(huán)境,趙佶有些猶疑地問。 他并非迂腐的人,只是,人言可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過了一夜,蕭宓的名聲算是全毀了,要么就只能嫁給趙侑,要么就只能剪了頭發(fā)做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