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認(rèn)別人是通過外物,對自己的夫君也沒有例外。他和阿信并沒有相似到毫無二致,但凡她曾好好去注意他的樣子,就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兩人的不同。宓兒并不愚笨,她的記憶力也是極好的,她記不住的,只有她心中認(rèn)為不重要的事。 想到這背后的意味,趙侑心中一片苦澀。 她真的有她所說的那么愛他么? “昨晚她身子不便,我們什么都沒做。一切都只是我癡心妄想,從頭到尾她都以為我是你,求阿兄不要怪她?!壁w信祈求道,他不愿去想蕭宓把他認(rèn)作兄長,只想把昨夜當(dāng)成兩人美好的回憶,可此刻卻不得不自己親口揭破實(shí)情。 何等卑微,何等心痛。 趙侑此時才想到蕭宓還在月事中,兩人根本不可能成事,心中的怒火與痛苦稍減了一些。 “這是我和她的事,你沒有資格置喙?!彼坏馈?/br> 蕭宓是他的妻子,趙信憑什么口口聲聲袒護(hù)她。 趙信聞言,卻是真的害怕起來,他一直認(rèn)為兄長愛蕭宓之心與他是一樣的,所以,無論如何兄長都不可能因此傷害她??尚珠L此時的態(tài)度讓他感到了不確定。 婚姻之中,一個男子要磋磨女子實(shí)在太容易了。如果僅僅是因?yàn)樗囊患褐蕉屖掑档暮蟀肷枷萑肟嚯y,那他萬死難辭其咎。 “阿兄,此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要報(bào)復(fù)要撒氣你沖著我來,不要傷害她!”他下定了決心,道,“如果你做不到愛她如常,就把她交給我來守護(hù)?!?/br> 如果阿兄真的因此傷害宓兒,那他哪怕是拼盡一切也要將她搶過來,護(hù)她一世安寧。 “白日做夢!”趙侑冷笑一聲,“我永遠(yuǎn)不會給你這個機(jī)會?!?/br> “最好如此?!?/br> 趙信聞言,知道兄長不會遷怒于蕭宓,總算放下心來。只要不使她受到為難,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兩人沉默了許久。 趙侑道:“此事就埋葬在你我之間,不該有第三人知道?!彼A送#旨恿艘痪?,“包括宓兒。” 揭穿開來不論是他還是蕭宓都會很難堪,只能忍痛咽血當(dāng)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傷害她讓她恨他,哪怕是假象,既然她說愛他,他就當(dāng)是真的,只要能維持一輩子,真真假假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比起趙信趙佶甚至他父親這些求而不得,只能遠(yuǎn)遠(yuǎn)觀望的人,他已經(jīng)夠幸運(yùn)了,他得到了她的人,得到了她的朝夕相伴,不該不知足。 “我也正有此意?!壁w信道。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昨晚的記憶,能讓他獨(dú)自珍藏,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 趙侑翻身上馬,回過頭來睨視著趙信: “若你還念著絲毫往日的兄弟情義,以后就不要再出現(xiàn)在宓兒面前?!?/br> 趙信閉目忍痛:“好?!?/br> 他清楚地意識到,今生與蕭宓劃上了句號。而他與阿兄之間,也橫亙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一切都是因?yàn)樽蛲淼囊荒钪睢?删退阒貋硪淮危蛟S他還是無法拒絕那樣的誘惑。 * 一切的波瀾都被小心翼翼地掩藏在了蕭宓不知道的地方。 趙侑回府時已經(jīng)面色如常。 唯一反常的,就是他拿了本書到床邊來看,卻錯手打翻了放在踏腳小桌上的燈籠,把床帷床罩燒起來了。 蕭宓被嚇了一跳,但趙侑及時將她從床上抱下來了,兩人沒受到任何損傷,火也及時滅了,只是原本精美的雕花大床上被火燒焦了些許,床罩被單也被燒得差不多了。 眼看火勢得到了及時的控制,沒有燒到其他東西,蕭宓松了口氣,這才有空說趙侑: “往日你還叫我不要在床上看書,今日卻是你自己犯規(guī)了呢,我以往可沒把燈籠打翻燒著床!” 她笑著調(diào)侃道。 “是我疏忽了,以后引以為戒?!壁w侑很干脆地認(rèn)錯,然后道,“看來今晚我們要去外院睡了?!?/br> “也只能如此了?!笔掑禑o奈道。 將蕭宓在外院的寢室里安置好,待蕭宓睡下,趙侑立刻吩咐人將蕭宓房中的床用斧頭砍了,與被燒毀的床單被褥一同焚毀。 蕭宓第二天早上起來,正說去收拾自己房中的殘局,進(jìn)寢室一看,床都不見蹤影了,叫來侍人一問,才得知自己陪嫁的床得了那么個尸骨無存的下場,晚上趙侑回來不由抱怨道: “那可是金絲楠木做的,才燒焦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你竟然給我拿去燒掉了,怎么這么敗家??!” 金絲楠木,價(jià)值千金,這可是她被賜婚后蕭氏特意從蕭家商行里拿鎮(zhèn)店之寶的一根巨木趕制而成的,其價(jià)值難以估量。她原本還打算第二天就找工匠來想辦法修復(fù)的,哪知道趙侑這么手快。 “我的宓兒當(dāng)然要用最好的東西,那床都有了瑕疵還留著做甚。我找人給你打一張更好的?!壁w侑聞言哄勸道。 那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可他無法心平氣和地睡在昨夜蕭宓和弟弟躺過的床上,用他們昨夜蓋過的被褥。他會忍不住去想,昨夜他們在那張床上曾如何親昵過。 即使沒有真正成事,憑著與蕭宓相處的經(jīng)驗(yàn),他也可以推斷兩人必定不會相敬如賓。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躺在身邊,弟弟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他知道自己不該去想,他怕再繼續(xù)想象就會克制不住心中的惡魔傷害蕭宓。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毀掉那張床,讓自己不再睹物生情,而其余的,交給時間來淡化。 床都燒了,說也不會回來,再說以秦|王府的家資,金絲楠木再珍貴也算不得什么。蕭宓也就隨口說那么幾句也就罷了。 在外院住了一夜,又在主院旁邊的院子應(yīng)付了十來天,待新的床打好了,兩人這才又重新回到了主院居住。 這件事,如此也就翻篇了。 第90章 拒婚 轉(zhuǎn)眼就到了年末。 按慣例,大的節(jié)慶宮中都是要設(shè)宴的。而除夕是全家團(tuán)圓的日子,趙霍封了印了,兒子們也不用再忙于公務(wù),宮中便設(shè)下了家宴將全家上下一起聚集在神龍殿吃年夜飯。 去年除夕,趙霍才登基不久,當(dāng)時因?yàn)楸钡氐奈C(jī)趙侑被派出去打仗了,趙俁也在太原駐守,今年年末雖然不算太平卻比去年的形勢好很多,所以這個除夕幾乎是這么多年來趙家過的人最齊的一個年了。 為了團(tuán)圓,趙霍還特地將趙寧和她的夫婿王薄一起召到了京師。楊氏想念女兒,來年王薄便要在京師留任了。 神龍殿主殿的室內(nèi)面積十分寬廣,點(diǎn)著上百盞造型精致古樸的青銅樹形燈,顯得十分敞亮。宮宴向來實(shí)行分餐制,殿內(nèi)整齊地陳列著近二十張長桌,每一桌都擺放著琳瑯滿目的菜品。上首是趙霍,楊氏和柳太后三人的席位,趙霍居中,柳太后與楊氏的席位一左一右在稍微靠后的地方。 待在場身份最尊貴的三人入座后,趙霍的兄弟子侄們才開始兩人一桌入座。 家人團(tuán)聚并沒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講究,因此都是夫妻兩人一桌,妾室們都在偏殿另設(shè)席位。 趙霍一開場就說了:“今日只有父子,兄弟,沒有君臣,咱們一家人好生團(tuán)聚一回?!?/br> 于是眾人也就漸漸地放開了,席間樂工們演奏起了輕柔的樂曲,男子們推杯換盞間,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蕭宓久不見趙寧,倒還有些想念,見王薄離開了席位找人喝酒去了,就去了趙寧拿邊。 趙寧今日不僅把夫婿帶來了,還帶了已經(jīng)有一歲的兒子。她才嫁過去沒多久就懷了孕,如今做了母親整個人比起婚前圓潤了不少,因?yàn)闀r常照顧小兒,比在閨中時沉穩(wěn)了許多。 見到蕭宓她也很是高興,兩人寒暄了兩句,趙寧就開始調(diào)笑: “以前就覺得六哥對宓兒尤為殷勤,如今他可總算是得償所愿了,我可就慘了,以前是宓兒表妹,如今倒成了嫂子!” “既如此,二表姐先叫聲嫂子來聽聽!”蕭宓卻根本不害羞,直接頂了回去。 “哼,說你胖,你就喘,馬上就擺起嫂子的派頭來了!”趙寧也毫不示弱。 兩人笑鬧了幾句,趙華趙英也找了過來。 說著分別后的情況,幾人便開始稀罕起了趙寧的兒子,這小兒膚色長得像王薄白白凈凈的,五官像趙寧濃眉大眼,大殿上這么多人,他也不怯場,不哭不鬧,一逗就笑,咬字還不太清楚,小嘴卻巴巴的很多話,可愛得緊。 他大名叫王瑜,小名叫彘奴,這名字惹得幾人好一陣笑話。 “你們這些沒做過母親的,一看就是外行,彘奴怎么啦,小豬仔好養(yǎng)活!”趙寧可不依她們笑話她的寶貝兒子,說起育兒經(jīng)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倒是有這個說法呢!”蕭宓道,“來,把咱們的壯壯的小豬仔給我抱抱!” “蕭表姨!”王薄一見蕭宓就很喜歡她,見她朝自己伸手,立刻就從自己母親懷里轉(zhuǎn)投了蕭宓的懷抱,惹得趙寧笑罵了一句,“小白眼狼,看到你的俊俏表姨就不要阿娘了!” 蕭宓頭一次出現(xiàn)在這種男女之間不設(shè)屏障的家宴上,其美貌風(fēng)華是全場最耀眼的亮色,許多人都暗暗注意著她。未必都是有其他心思,飽飽眼??偸强梢缘?。 趙佶自從上次在東宮中與蕭宓見了一面,就再也沒有機(jī)會見到她,徐夢嬌單獨(dú)的邀約她幾乎不再去了。如今見她去逗meimei的孩子,自覺終于可以名正言順過去和她說說話,應(yīng)付完幾個堂兄弟,他便起身朝趙寧的席位走去。 “彘奴好幾十斤,抱久了當(dāng)心手酸?!彼叩绞掑瞪磉吿嵝训?。 “不妨事,他這么小能重到哪里去?!笔掑狄娛撬?,倒也沒特意回避,只是正常交談而已。 趙寧趙華趙英都是趙佶的meimei,見兄長過來說話也不覺得有什么,氣氛很快恢復(fù)了熱絡(luò)。 趙侑本在和二叔家的庶出堂兄喝酒,見蕭宓去找趙寧也沒阻止,一個不留神卻發(fā)現(xiàn)趙佶竟然湊到蕭宓身邊去了,心中哪里還能淡然處之,立刻三言兩語打發(fā)了那位堂兄大步往蕭宓這邊來了。 見趙佶正在拿個玉佩逗弄蕭宓抱著的彘奴,趙侑開口道:“怎么就三哥一人在此,三嫂呢?” 趙佶直起身來,笑容略淡了些:“六弟來了。” “剛才三嫂去偏殿了,說是去照應(yīng)林側(cè)妃?!壁w英答道,她作為庶出的小姑,平日里自然要多親近和討好嫡兄的妻子,因此向來和徐夢嬌走得很近。 “哪有正妻照應(yīng)妾室的道理?”趙寧很看不慣這點(diǎn)便直說了。 她嫁到臨汾沒多久就把王薄的幾個心思不正的貼身丫鬟打發(fā)了,雖然沒吃什么大虧,卻被膈應(yīng)了好些天,因此連帶著也對做妾室的女子比較厭惡。 “二jiejie才回來恐怕還不知道,林側(cè)妃有孕了呢。”趙英道。 這事蕭宓也是頭一次聽說,聞言看向趙佶:“那可要恭喜三哥了!” 在蕭宓面前被人說破自己的側(cè)室有孕了,趙佶覺得有些別扭,還沒想好怎么回她這話。 緊接著趙侑便道:“到底是頭一個,要經(jīng)心些,三哥難道不去看看?” 說得趙佶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趙侑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蕭宓面前問他正妻的去向,引出他側(cè)室懷孕的事。他就是嫉妒自己和蕭宓心有靈犀。 “庶出而已,哪有那么精貴?!焙芸焖筒簧踉谝獾匦χ?,拒絕去看林氏,同時又暗諷趙侑的出身。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凝滯了。 “庶出不也是三哥的血脈?沒想到三哥原是如此輕賤妾室的人?!壁w侑后頭這句完全是說給蕭宓聽的,趙佶曾經(jīng)還想求娶她為妾呢。 趙佶很快也聯(lián)想到了這點(diǎn),蕭宓當(dāng)然是不一樣的,但這話他怎么可能說出來,于是反問道:“莫非將來六弟要對蕭表妹的孩子與側(cè)妃所出一視同仁?” 這話有些挑撥離間之嫌,趙侑若說是,必然令蕭宓寒心,說不是,那么就是承認(rèn)趙佶的行為是對的。 “我可不會有側(cè)妃?!壁w侑根本不上他的當(dāng),還向蕭宓表了忠心。 兩人在這里打機(jī)鋒,聽得趙寧不耐煩,趙寧沒出嫁前也是聽過趙佶和趙侑爭相向蕭宓獻(xiàn)殷勤的傳聞的,雖然趙佶是她一母所出的親兄長,但對他的這種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行徑還是十分反感。 而且,宓兒都嫁為人婦了,他還在這里糾纏,不是給宓兒招禍么! “宓兒抱孩子的動作倒是很熟練呢,莫非六哥府上也好事將近了?”她看了一眼蕭宓道。 這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蕭宓身上。 蕭宓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后道:“哪呀,我這是因?yàn)樾r候抱過我弟弟嘛!” 當(dāng)然不是,僅僅是因?yàn)榍笆辣膬鹤于w倓的次數(shù)不少而已。只可惜,這一世再也不會有倓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