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變臉這般快讓曲玲瓏有些不適,也懶得再同她們攀扯,一言不發(fā)的自去了石井旁坐下,拿過大木盆中的衣物漿洗。 因齊家的服軟,那倆丫鬟正得意不妨她自己竟過去漿洗,反應(yīng)過來忙上前拉她:“萬萬使不得啊奶奶!” 拉扯間,崔嬤嬤正趕了來,見曲玲瓏穿著粗衣在這炎炎烈日下漿洗衣物,一時驚叫出聲,忙也過去將她拉到屋中拿過炕上也不知是哪個丫頭的蒲扇替她扇著,一面轉(zhuǎn)臉厲聲喝那兩個丫鬟:“讓你們好生看著奶奶,你們是怎么看的竟然讓奶奶做這等事!” 那倆丫鬟被喝的委屈,紅著眼眶道:“是那婆子讓奶奶做活的,奴婢剛攔了下來,嬤嬤您就來了?!?/br> 那齊家的見著架勢,早嚇的兩股戰(zhàn)戰(zhàn),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先頭不知冒犯了奶奶,求崔嬤嬤饒恕奴婢罷!” 她們這一通呼喝擾亂,讓曲玲瓏皺了眉出聲:“崔嬤嬤你這是做什么?我既被發(fā)落到這里,便該遵守這里的規(guī)矩,你又何苦再管我?” 一聽她這話就知她定誤會又心生隔閡了,崔嬤嬤哪還顧得再理會那齊家的,急道:“奶奶可莫要因此同爺生了隔閡、生分了去?。 ?/br> 她和他之間并不只存在著這般小事,說不清也不想說,曲玲瓏便垂了眸子不語。 以為她當真是因此又心生隔閡,崔嬤嬤大急:“自奶奶走后爺竟都咳出了血,不聽勸還灌著那最為烈性的的酒,他如此傷自己還不是心中有奶奶么?奶奶千萬別誤會爺了!” 聞言曲玲瓏愣住了,她倒真不知他竟會咳血,一時心中有些復雜。 見她神色想來是聽進去了些,崔嬤嬤稍稍松了口氣拉著她坐到炕上問道:“爺這般氣惱傷身,難不成奶奶的宮寒當真是自個兒損害的?” 已經(jīng)至此也并沒什么好瞞的,曲玲瓏點了點頭。 見果然如自己猜想一般,崔嬤嬤真是恨鐵不成鋼:“奶奶糊涂?。”闶切闹性賽篮抟膊荒苣米詡€兒的身子出氣??!您這般到底是圖的什么哦?” 見曲玲瓏不語,直嘆氣:“奶奶這般做法卻是不對,也莫怪爺心寒責罰。他現(xiàn)在只是在氣頭上,待過兩日這氣兒過了,定會接奶奶回去,到時奶奶可切莫再如此惹爺傷心了?!?/br> 接她回去?曲玲瓏皺了眉頭沒有說話。 崔嬤嬤看著又勸了許久這才吩咐那兩個丫鬟守在這兒,出了門。 外頭齊家的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侯著,見她出來忙福了福身子:“崔嬤嬤?!?/br> 崔嬤嬤看了她一眼冷道:“前頭的事當你不知,我便不再追究了,但里頭那位是爺心尖尖的人,二人鬧些別扭只暫住你這一段時日,斷還容不得你這等粗使婆子輕賤!若日后我再得知你敢虧待奶奶,便不說爺,我先頭個先發(fā)落了你!” 她這一番話說的恩威并施,那齊家的哪還敢再輕視,忙不迭的點頭應(yīng)承。 崔嬤嬤這廂勸過了曲玲瓏又忙趕回清芷園,卻見那位爺一手拿著酒壇子垂在地上,已經(jīng)斜在矮榻上睡了過去,唇間還殘有被酒水沖淡了的血跡。 他發(fā)這么大的火氣,沒有哪個丫鬟敢近前,是以此刻竟這般狼狽。 崔嬤嬤看的直搖頭,上前輕輕取過他手中的酒壇子,扯出懷中的手帕擦去他唇上的血,又拿了床蜜合色的百子刻絲薄被蓋了上,這才退出去候著。 顧西臣這一醉直至第二日晌午方醒來,習慣性的摟向旁邊卻摟了個空,登時便大醒了起來尋人,只是那滿室的空蕩蕩哪還有他日日看著、伸手便能攬到懷中的人兒。 忽然,外頭那厚重的蓮青色鳳穿牡丹門簾微動,他忙抬眼望去,卻是崔嬤嬤端這個玉碗進來道:“爺醒了,快用些解酒湯,別一會子宿醉頭疼了?!?/br> 顧西臣沒有接,默了半晌道:“她可還好?” 崔嬤嬤一聽便忍不住笑了,好嘛,這還沒兩日呢,剛過了一夜就忍不住的問起人了。 便直言道:“爺若真舍不下奶奶,便去接了回來罷!” 聞她此話,昨日之事忽的縈繞心頭,顧西臣又漸冷了神色:“爺對她千般寵萬般愛,可換來的是什么,是她拼著傷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懷爺?shù)淖铀茫筋^來竟還在厭棄爺,爺接這般不知好歹的婦人回來做甚!” 心知他只是嘴硬,崔嬤嬤勸道:“這事確是奶奶做的不對,但也要想想奶奶為何這般做。爺想想,爺搶奶奶過來之時是不是蠻橫了些?” 見他沉著臉不語,崔嬤嬤忙接著道:“這婦人哪個是鐵石心腸?后來爺對奶奶的疼寵她也不是不知,前頭去府衙之時,老奴同奶奶說起爺臉上的血條子,她可也是動容的,老奴猜想奶奶那時定也軟了心思??赡棠踢@性子咱們都知道,雖柔弱卻是個執(zhí)拗有主意的人兒,不愿懷爺?shù)淖铀枚ㄊ乔邦^心中還未想開才如此。說不準這幾日想起了爺?shù)暮谜獢嗄嵌疚铮瑓s趕巧給爺發(fā)現(xiàn),奶奶又是個執(zhí)拗的不會說軟話,這才變成這般?!?/br> 聽崔嬤嬤的話顧西臣倒也想起那日在馬車里,她望著他臉上的血條子說出的關(guān)切之語,能感覺的到,卻不是虛情假意。想到此處,他心中的悶怒瞬間就消減了大半。 見他緩了神色便知是消了氣,崔嬤嬤又接著道:“現(xiàn)下奶奶身子已然受損,正該好生將養(yǎng)、服藥才是,斷不能去那粗使處做粗活吶,若是因此而當真損傷了身子復原不起,到頭來還不得是爺心疼么?” 她的身子!顧西臣猛的頓住,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崔嬤嬤看的心中發(fā)笑,知道這位爺定是心疼了,卻又拉不下臉,便道:“爺莫急,待老奴先去勸一勸奶奶。” 見他沒說話知這是在默許,崔嬤嬤便福了福身子轉(zhuǎn)身出了去,卻還未走兩步又聽那人道:“帶些錦被過去,她睡的床榻要布置軟和些,近來天熱,那置了冰的玉盆也要放四個進去,還有她的藥不能再斷了,你代爺看著讓她服下,再者那飯食你也要經(jīng)心,再不能讓她用那些個冰鎮(zhèn)、綠豆之類的涼物!” 他囑咐的這一大堆讓崔嬤嬤心中不住的搖頭,那位奶奶果然是這混世魔王的克星啊!自個兒都氣成了這般還嘴硬心軟的惦記著呢! 心中笑著,轉(zhuǎn)過臉一疊聲的應(yīng)下,又趕忙往粗使處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如小天使說的,男主睡了一覺,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然后看到有好多小天使反應(yīng)我更新不及時的情況,這邊解釋下,其實我也捉急,也想快些,可是沒辦法。 以前我當讀者的時候,看文很挑的,文筆情節(jié)都要好才能看下去?,F(xiàn)在自己寫文,也是照著這標準來寫的,不過我有自知自明,肯定遠遠達不到這標準,這邊也要謝謝天使萌的包容,不嫌棄還能看下去(尤其是第一本咳咳) 扯遠了些,再拐回來,因為想達到這標準,文中的一句對話,一個神態(tài),一個場景等都是要設(shè)身處地的思考,有時候一個情節(jié)能寫出兩三個不同的場景,再從中選出一個最佳的, 甚至有時候我能卡到人物的神態(tài),對著電腦想老半天寫不出一個字…… 今天這章我就寫了兩遍,八點多寫好了第一遍感覺不滿意,又更換添加了情節(jié)寫了第二遍也就是這章…… 然后小天使萌看文中有許多服飾描寫,這些也是要查資料看書,自己設(shè)計穿著打扮。 再遇到時時刻刻的卡文,自然速度就上不來。 其實我也好捉急的t^t有時候答應(yīng)你萌的時間延后,更是捉急,但也是不想,也不會降低質(zhì)量才晚的,小天使萌見諒昂 ☆、輕賤 西三院處那齊家的被崔嬤嬤一通掛落, 是再不敢存那輕賤的心,滿面堆笑的躬身道:“這大通鋪是那些個粗婢住的,奶奶身嬌rou貴的萬住不得這種地方, 奴婢倒是一人住了一間,奶奶若是不嫌棄就請先將就些住下罷!” 跟著曲玲瓏的那倆丫鬟一個喚做畫眠, 一個喚做畫盞,她們二人得了崔嬤嬤的吩咐便一直跟在曲玲瓏身邊,此刻聽那齊家的言語輕哼了聲:“你這婆子還算有些眼色!”說著便要扶曲玲瓏過去。 曲玲瓏搖頭:“我住這里就挺好的。” 那大通鋪簡陋硬實的連普通丫鬟們的住處都不如,畫眠、畫盞可不敢讓她住這種地方,正待勸她, 她卻忽的往外頭去了。 二人愣了下忙拉她:“外頭炎熱,奶奶要出去做什么?” 曲玲瓏指了指外頭道:“咱們?nèi)蛶退T?!?/br> 畫眠、畫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烈日下的石井旁一個與曲玲瓏一般穿著青色粗布衫及白灰散管褲的小丫頭正在漿洗衣物。 那小丫頭發(fā)稀疏,身體很是單薄,那身粗婢穿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就像那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孩, 于那堆出老高的三大木盆的衣物內(nèi),若不仔細都能將她忽視了去,看著很是可憐。 曲玲瓏說著人就已經(jīng)出去了,怕她曬到畫眠、畫盞忙回身拿了兩個蒲扇趕上去為她遮擋烈日,那齊家的也跟了上來。 她們這般過來, 嚇得那小丫頭一瑟,站起來低著頭躬身往后退。 曲玲瓏忙道:“你別怕,我們是過來幫你的?!?/br> 她說著轉(zhuǎn)臉拉畫眠、畫盞的舉著蒲扇的手道:“你們幫我把這三個木盆拖到那邊的大樹下罷?!?/br> 她執(zhí)意要如此,畫眠、畫盞也無法只得照辦。 怕傳入崔嬤嬤耳中, 齊家的不敢真讓她們動手,趕忙上前拉過曲玲瓏:“使不得啊奶奶,讓奴婢來,奴婢來?!?/br> 那齊家的以前也是粗婢,做慣了粗活拖這木盆還不是小菜一碟,蒲扇似的大手抓過盆沿一扯一拉便到了樹蔭下。 她頃刻便拉了過去,曲玲瓏也不再多事,一面伸手招那還縮在太陽底下的那個身材單薄的小丫頭道:“來這邊漿洗罷?!币幻孀约喊崃藗€矮凳子坐過去。 眼見這還是要自個兒漿洗衣物,齊家的差點沒嚇死,拼了命的攔她:“奶奶這不是要奴婢的命么,可使不得使不得!” 曲玲瓏皺眉:“她這么瘦弱一個人怎么洗的完,我既看見了就幫襯些?!?/br> 知道她是礙于崔嬤嬤,便又道:“你放心罷這是我自愿的,不會讓崔嬤嬤尋你麻煩!” 曲玲瓏雖這樣說,那齊家的還是害怕攔著她不肯松手,畫眠、畫盞也不肯讓她動手,在旁勸著。 正說著,忽然一盆水照著他們便潑了過來,喝罵:“下作的賤婢門聚成一堆做什么!” 沒有人有防備,俱都是被潑的滿身是水,那齊家的著實沒想到誰還能在她的地頭上拿水潑她,當即橫了眉轉(zhuǎn)身就要喝罵,卻見一個細眉長目,身著白春羅細堆紗花的桃紅衫子,下系著條花羅珠邊裙,梳著精致的元寶髻,滿頭的珠翠,妖嬈又華麗。 竟是洪氏。 因著上次見過她的做派,畫眠、畫盞大驚,忙轉(zhuǎn)身將曲玲瓏擋在身后。 洪氏作風張揚,入府又有幾年,那齊家的也認得她,忙變了臉笑道:“奶奶來怎的也不派丫頭同奴婢說一聲,奴婢好有準備迎奶奶??!” 洪氏是帶了目的過來,沒工夫理會她,一雙細眼望向曲玲瓏似才發(fā)現(xiàn)她似的:“哎呀,竟真是妹……哦對了,現(xiàn)下應(yīng)該叫你婢子了?!?/br> 她說著自伸手丫鬟手中拿過一件銀爐紅的衫子笑道道:“這是京中新實行的羅衫,爺一慣夸我穿這些鮮艷些的美,也不同人家商議便買了回來,特意囑咐不能立刻就穿,說是要下水洗過穿上才涼爽呢,這不就拿過來了,你既是這的婢子就先洗了罷,要快一些,本夫人還要趕著明天穿呢!” 見她明顯是過來輕賤、炫耀的的,畫眠、畫盞心道,奶奶未來此前日日同爺在一起,哪個會給你挑什么羅衫! 心里想著卻也不敢說,她到底也是奶奶,便小心解釋道:“奶奶莫要誤會了,我家奶奶只是在此暫住兩日,過幾日還是要回清芷園的?!?/br> 聞言,洪氏臉上的笑意猛的收起,目光一寒厲聲:“本夫人問你們這兩個賤婢話了嗎!掌嘴!” 大抵是有什么樣的主子便有什么樣的奴才,跟在洪氏身旁的丫鬟應(yīng)了聲立刻出來了兩個上前拖拽畫眠、畫盞揚手就要扇下去。 曲玲瓏最見不得旁人因她而受累,趕忙伸手攔下將她們護在身后,看向洪氏:“你不就是想讓我給你漿洗衣物么,我洗就是了,你莫要遷怒旁人。” 洪氏點頭緩緩走近她,忽然抬手就是一巴掌,冷笑:“你現(xiàn)在不過就是個賤婢還當你自己是奶奶么?本夫人想做什么用的著你這賤婢教嗎?” 洪氏恨曲玲瓏久矣,這一巴掌可謂是不余遺力,一掌下去,曲玲瓏那如玉的面上即刻起了五指腫痕,嘴角也漸漸溢出了血絲。 她卻沒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如今你也打過我出了氣,就莫要再為難旁人,衣服給我罷,我來漿洗?!?/br> 畫眠、畫盞看的眼眸漸濕,喚道:“奶奶”想上前卻被人制著無法動彈。 “主仆情深么?”洪氏忽然笑了起來,眼中滿是惡毒:“你既這么喜歡護這兩個賤婢,那本夫人偏偏就要打她們!” 不肖她吩咐,她身后即刻又過去了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照著畫眠、畫盞揚手就扇了上去。 不曾想有人竟能可惡到這般程度,曲玲瓏心中滿是怒意,想要上前攔卻被人反手鉗制住強壓到烈日底下跪著,耳中聽那洪氏尖利的笑聲:“放心,她們受罪你也跑不了,本夫人成全你們的主仆情深!” 她這番整治曲玲瓏整治的很是舒心,也不嫌這粗使院中簡陋,由著兩個丫鬟扶著進了屋子,坐到那大通鋪上,似看戲一般繞有興味的望著曲玲瓏。 耳中是掌摑之聲,眼中是兩個丫鬟的眼淚,曲玲瓏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急惶無力,正在此時一聲厲喝:“作死的小蹄子!誰容你們?nèi)绱朔潘?!?/br> 院中人被喝的都頓了住,看過去是個身穿貼背鑲大如意頭竹青里子西湖色的褙子,下著盆景竹根京醬色閃緞品月滿繡闊邊三道月華帶的散管褲,頭上戴著個鑲了紅瑪瑙的蛋清色抹額,身后跟著一眾身著銀紅衫,青緞子背心,白綾細褶裙的整齊丫鬟,手中或捧或拿或提著許多物什。 正是崔嬤嬤。 崔嬤嬤在清芷園得了顧西臣的吩咐,不敢耽誤忙著人準備好錦被、冰盆等一眾物什,滿臉喜氣的匆匆往這粗使院趕,暗道,這般疼寵婦人的恐怕也只有這位爺了!那位奶奶便當真是鐵石的心腸恐怕也得融化了罷。 哪知她匆匆而來還未進門便聽里頭有哭鬧之聲,心中立時就是一頓,趕緊推開門,卻見烈日底下曲玲瓏渾身濕淋淋的被兩個臉生的丫鬟壓跪在地上,仔細瞧去那如玉的臉頰上竟還有五指腫痕,這一看差點將她看的背過氣去,忙厲喝出聲。 她是顧西臣的奶娘,在這下人中,除了永樂宮那邊昌平自宮中帶過來的嬤嬤便數(shù)她資格最老,地位最高,壓著曲玲瓏的那兩個丫鬟下意識的瑟了瑟,轉(zhuǎn)頭往屋內(nèi)看去。 崔嬤嬤跟著望過去,正見還在發(fā)愣的洪氏,這一看心中立刻跟明鏡似的,這洪氏定是看曲玲瓏被發(fā)落,這便趕忙著過來輕賤了! 崔嬤嬤心中冷笑,當真是愚不可及! 當即只當沒看見這個人,大步上前將壓著曲玲瓏的那兩個丫鬟一手一個打開,伸手扶曲玲瓏起來,這細看下去那臉頰似更腫了些,嘴角還溢著血,見她這幅模樣便知那洪氏是下了狠手,崔嬤嬤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扯出懷中細軟的元青色絲帕細細替她擦著:“奶奶可還好?” 曲玲瓏搖了搖頭:“嬤嬤你讓她們也放了畫盞、畫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