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但她知道皇家歷來規(guī)矩極大,這等看起來很小的事情在他們眼中都是要殺頭的大罪,想到她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虎狼一般的人,她阿爹還有碧落就在與她約定好的地方等著她,她就快要過上她心心念念的日子了,可她偏偏在這個時候竟然又得罪了皇家的人而生死未知! 想到這曲玲瓏心頭忽的一陣悲涼,鼻頭一酸那清凌凌的桃花眼中便聚滿了晶瑩的淚水,流了出來,在她那涂滿了煤灰的嬌顏上刷出道道白印。 朱臨宣一直注意著她,見她瞪著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出了會子神,也不知想到了哪里竟還哭了,打的那張小臉跟花貓似的,貝齒咬著下唇也不敢哭出聲,委屈巴巴的小可憐模樣真是讓人憐惜又好笑。 朱臨宣是皇貴妃之子,雖排行老九,但因著自個母妃得寵且身份貴重,他可謂是與皇后親出的太子平起平坐的。 雖他平日里和善但到底是個極為尊貴的皇子并沒有哪個婦人敢在他面前儀容不整的哭哭啼啼,是以忽見曲玲瓏這幅模樣,竟是看個稀奇似的又多瞅了幾眼,那風目中還帶了笑意。 曲玲瓏只顧著傷心,也沒注意他,倒是讓微瞇著鳳目瞧了一路。 冒犯了皇子曲玲瓏原本想著他會將她關(guān)到牢獄里,哪知卻只是被人帶到了一間精致的房間中,去了堵著她口的巾子,松了綁著她手的繩索,只道日后要好好審問她,派了粗壯的婆子在門外守著,一干人等便又退了個干干凈凈。 這九皇子的這般行事卻讓曲玲瓏越來越摸不著頭腦,當她是犯人審問,卻為何要讓她住在這樣精致的房間里,且若要審問為何現(xiàn)下不審? 這般看起來倒像是在囚禁她! 可她又著實想不通這九皇子為何要囚禁她! 正凝神想著忽的房門一響,有身穿杏黃色宮裝的俏麗宮女抬了浴桶進來,行禮笑道:“殿下吩咐了讓女郎先沐浴?!?/br> 見她們竟還這般有禮,曲玲瓏越發(fā)忐忑,便是囚禁,她也從未聽說過竟還敬若座上賓一般!難不成那九皇子看上她了? 可那他們只見過一面且她還是那副丑模樣,堂堂的皇子總不可能這樣也能看上她,要她侍寢罷! 思來想去都不對,但這般總是有原因的,她想不出來便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我不過是個冒犯了皇子的犯人,你們?yōu)楹尾粚⑽掖蛉肜沃芯惯€這般周到的待我?” 聞她此話,那些個宮女卻似聽到了個笑話一般掩著口直發(fā)笑:“女郎若是能冒犯的我家殿下將你打入牢中也算是個本事呢!” 她們這話讓曲玲瓏愣了下,又見她們上前扶過她安撫道:“女郎莫要怕,我家殿下待人最是和善,女郎若并未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殿下他也斷不會為難女郎,此番定也只是帶女郎回來好查問清楚的,女郎放寬心!” 曲玲瓏先前在侯府,這九皇子忽然過來弄的府上一團亂之時,她聽畫眠說過,九皇子的人品心性最是好,雖是皇子卻絲毫沒有架子,連對著她們做奴才的說話都是彬彬有禮。是以如今又聽這些宮女們這般說她也是相信的,終放了心,由著她們幫忙去除衣物入了浴桶中。 待那清水洗去了她面上的黑灰,四面為她沐浴的宮女都呆了住,明明是脂粉未施,卻似染了天底下最艷最美的胭脂,紅暈妍妍,紅唇艷艷映著左耳一點朱砂痣更是美的似那天上仙,艷的似那林中精魅。此時在水中,卻又是朵水中的芙蓉花,端的是個再美不過的嬌嬌美人兒! 有宮女當即脫口嘆道:“原來天底下竟然有這般好看的人,女郎當真好顏色!” 原以為宮內(nèi)之人大都心思深沉,但這些宮女言行卻似碧落一般嬌憨沒得心眼,若不是宮中之人俱都如此便當真是那九皇子待人和善讓她們沒得顧慮所致。 想到這曲玲瓏更是放了心,笑了笑道:“我洗好了,你們出去罷,我自個兒更衣就行?!?/br> 聞她說話,其他的宮女終是回過神卻也沒讓她自己來,扶著她出了浴桶,用那細軟干凈的巾子擦干了身子、烏發(fā),為她穿上了紅霞錦綬藕絲羅裳,下著月白累珠疊紗茜裙,梳了個繁復的元寶纂,中間加插著珠翠釵,髻旁配著珊瑚制成的珠花,又在她面上點了脂粉這才退了出去。 曲玲瓏不慣那繁復的發(fā)髻和華麗的頭飾但在此地她卻不想再多生事端便由了她們?nèi)ァ?/br> 原本想著她們這般為她裝扮定是要去見那九皇子,可她一等便等了足足五日也未曾有人傳她。 她終是再耐不住了,趁有宮女進來送飯之時請她幫忙通傳,那小宮女聞言便爽快的答應了。下午時分就回轉(zhuǎn)了來,笑瞇瞇的同她梳頭發(fā):“殿下準許了,這便傳召女郎過去呢!” 聞言,曲玲瓏大喜忙站起了身子:“那咱們就快些去罷!” 小宮女望了望她那烏鴉鴉的發(fā)卻是有些不同意:“面見殿下不好女郎這般,奴婢還是替女郎梳了發(fā)髻,上些脂粉再去罷!” 因曲玲瓏著實不慣那些個繁復的發(fā)髻和華麗的頭飾,便未再讓她們梳來,因此,此時她正像她往常一般只挽著個簡單發(fā)髻,嬌艷艷的面上脂粉未施。 她心中實在是著急,終得面見哪能再耽擱,拉著那小宮女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殿下定不會在意這些!” 她們家殿下卻不會在意這等小事,那小宮女想了想便也沒再強求,只帶著曲玲瓏出了門,往外頭去了。 曲玲瓏跟著那小宮女一路上見那假山流水,花鳥蟲魚的景致竟與外頭普通人家的院落一般,若不是他親眼見自個兒入了皇宮,她卻不敢相信這便是一個皇子居住的地方。 行不多時便停在了一處安靜的院落,看起來像是書房。小宮女帶著曲玲瓏在門外恭聲道:“殿下,女郎到了?!?/br> 聽得里頭“唔”了聲,溫聲道:“進來罷!” 小宮女應了聲,推了推曲玲瓏小聲道:“快些進去罷?!?/br> 曲玲瓏點了點頭掀開靈獸呈祥錦繡的門簾子便進了去,里頭竟似個書局一般除去一張按椅,分著行列排的許多書架,上頭放置的全是書籍,有的書架上還放著卷成了圓筒的竹簡。 她被這么多書驚得呆住,未曾見到端坐于書案前的男人正在打量她,鳳目中閃過一絲驚艷,面上卻不動聲色冷道:“好個大膽的婦人,喬裝打扮的藏身在本皇子馬車之中想要潛入皇宮到底意欲何為?” 原來他竟當她藏在他馬車上是想進皇宮,怪不得會將她囚禁在房間中!曲玲瓏忙搖頭解釋道:“小女先前并不知道這是殿下的馬車,藏身馬車之中是因為……因為正在躲避惡人的追找,并未有意要潛入皇宮!” 看他滿面狐疑似不信的模樣,又忙道:“若是小女當真有意要潛入皇宮,那小女又何必在途中出聲讓殿下察覺呢?” 朱臨宣皺眉道:“你這么做定是有你的目的,畢竟關(guān)乎皇室安危,本皇子卻是不能只聽信你一面之詞!”說著頓了頓又緩了語氣道:“你也莫要擔心,若當真是你所言本皇子也不會強加罪名在你頭上,且先回去罷,待查明真相本皇子自會放了你?!?/br> 他果然是個好性子的皇子,便是這般懷疑她竟還就未曾下死令,還盡心查找著證據(jù)想替她這與他無關(guān)之人脫罪! 他這般溫善曲玲瓏縱使心頭不愿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想著她沒做過也不怕他查來,便點了點頭輕聲道:“殿下賢名遠播,小女信的過殿下,只望殿下能盡快查明真相放了小女出宮,小女定當永生永世銘記殿下大恩!” 信的過他? 朱臨宣挑了挑眉,不著痕跡的揚了揚嘴角,溫聲道:“下去罷!” 曲玲瓏朝他福了福身子便出了去。 看著人兒走遠,朱臨宣玩味的笑了笑,擋開長袖重新提筆為他先前未完成的畫上添上最后兩筆這才喚了聲:“高峰” 立時一精壯男子便從外頭進了來,單膝跪地恭聲道:“殿下” 朱臨宣擱了精巧的工筆,笑問道:“我那無法無天的表弟此刻定不太好罷?” 高峰點頭道:“卻如殿下所言,小侯爺自悔了婚鬧的一團亂后便離了京,絲毫未曾停歇的趕去了一個叫青??h的小地方,未曾尋到人后竟跟失了神智一般,呆呆的站在那空曠的門庭前一天一夜,方赤紅著一雙眸子又趕去了菱湖鎮(zhèn),據(jù)探子來報這短短幾日那小侯爺竟跟變了個人一般,滿目滄桑,神形蕭索的蒼老了許多。” 朱臨宣聽了點頭道:“失了那般一個嬌嬌美人也怪不得他能痛成這般模樣!”說著他嘆了口氣道:“我這個做表兄的怎能忍心見他這般模樣,總得幫幫他才是?!?/br> 高峰愣了下,拿不準他的意思問道:“殿下之意?” 朱臨宣笑道:“你著人帶話給他,就說我有他要找之人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就寫到了這個時候,要死惹 以后小天使萌別等我這個渣渣了昂,早上起來看最好了 ☆、登頂 再說這頭顧西臣自到青??h見得了曲宅人去樓空, 一時只覺天都灰了。 他惱她又離他,但更多的是悔恨、自責、懊惱自己如此之蠢竟絲毫也未察覺到她的心思。 明明他好容易磨的她對他動了心思,夜夜歡好、時時廝磨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丟了她!這讓他如何不痛!如何不悔!如何不難受! 他心緒激烈難平, 直愣愣的站在曲宅門口一天一夜方回過神,又馬不停蹄的往菱湖鎮(zhèn)趕。 他知道她首次想逃離他時, 是同那賊漢子商議過要去菱湖鎮(zhèn),雖此刻她們十有□□不會在那里,但他未親眼查探搜尋,心中總是難安。 只是他又連著趕了兩日夜的路程雖終是到了菱湖鎮(zhèn),但還未來的及下馬忽的雙目一黑, 便人事不知了。 也難怪他這般,連日來不分晝夜的奔波,再加上心緒受創(chuàng),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也虧的他只憑著一股子氣能撐到這時候。 等他再次醒來卻是已經(jīng)在一間干凈整潔的廂房里, 疾風在他身旁,見他醒來忙端了水過來:“爺可要用水,感覺如何?” 顧西臣揮開他的手,撐著身體坐起來:“京中可有她的消息?” 疾風搖頭,神色凝重道:“這幾日屬下帶著暗衛(wèi)不眠不休的將京中細細的搜查了一遍并未發(fā)現(xiàn)小夫人的蹤跡。” 尚存的那絲僥幸瞬間破滅, 顧西臣心中更空立刻掀開薄被下床。 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饒是疾風全身鐵血也難免動容,在心里嘆了口氣道:“爺莫要費心了,屬下已問過縣丞, 這菱湖鎮(zhèn)近來并未有人遷居過來,且屬下也怕有疏漏命暗衛(wèi)們又將這菱湖鎮(zhèn)全部搜查了一遍,卻是未見小夫人及其家人的蹤跡?!?/br> 顧西臣聽了頓住動作良久,心中忽的生出了一股子狠勁,狠厲著一雙赤紅的眼珠子,她再次離他又如何,他再將她找回來便是!這天下雖大但他有的是人,有的是錢財,有的是時日,即便是尋到天荒地老他也要尋到她,待尋到,他定要狠狠懲罰她,讓她心生敬畏日后再不敢生逃離他的心,只能乖乖待在他的羽翼下! 這樣想著便是一刻也不想再停歇,起身狠聲吩咐:“傳爺?shù)牧?,所有暗衛(wèi)、所有侍衛(wèi)、所有親隨全部散下各州各府各鄉(xiāng)各鎮(zhèn),人手若不夠就給爺雇,每到一個州府、鄉(xiāng)鎮(zhèn)便要當先張貼懸賞榜文,賞金一百萬兩!人手之間要配以信鴿時刻傳遞消息!” 他這般吩咐著,心中那空、那慌也漸漸安定下來,到底是不是尋常之人,片刻便收拾好心情,雖臉色還不大好,但神情已經(jīng)沉著冷靜了下來。 疾風見他絲毫不歇息的又要往外去,忍不住開口勸道:“爺既已下了令,便交由屬下來辦即可,您還是顧念些自個兒的身子,修養(yǎng)幾日再說罷。” 他的身子向來比鐵打的還硬,此番沒撐住雖有連日奔波的原因,但泰半是由心緒動蕩受創(chuàng)所致,此番冷靜下來哪還能坐的住,顧西臣腳下不停正待說話,忽的目光一厲,身形如電便閃了出去。 疾風也察覺了,快速跟出去見他正擒著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細瘦漢子,喝問:“誰派你來的,是何目的?” 他們行過軍,一望便知這人是探查信息的暗人,就似那細犬一般,專挑這種身材細瘦之人,舉步無聲,身若鬼魅。 那細漢被顧西臣大手掐著脖子,面色痛苦道:“小侯爺……容稟,奴……奴才是九皇子的人。” 一個溫和有禮、不爭不搶、人人稱贊的君子會養(yǎng)這樣的暗探?如今自露馬腳定是帶了目的。 顧西臣對他事沒有絲毫興趣,將那細漢扔到地上便又要走。 那細漢見此趕忙道:“小侯爺留步,我家殿下有小侯爺正在搜尋之人的消息,殿下讓奴才前來通稟小侯爺回京與他……”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顧西臣一把扯住了前襟,一張俊面上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當真,他當真知道嬌嬌在哪?” 那細漢點頭:“我家殿下卻是如此說?!?/br> 顧西臣剛平復下去的心又激蕩起來,手都在發(fā)抖,一腳踹開那細漢,抬腿就掠了出去,在這縣衙內(nèi)隨意尋了匹馬一躍而上在一眾縣丞及衙役的跪拜下打馬出了縣衙,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摩挲著他時時佩戴在腰間繡蘭花的香囊,他惱她又離她,害的他患得患失跟得了失心瘋一般,下定了決心再尋到她定會狠狠懲罰她! 可當聽到她的消息之時,他心中哪還有半絲惱意,想起在十里畫廊,她被他壓在床上親吻時那平靜至極的眼神,竟有些忐忑,他怕她對他死心,他怕她再也不想理他,他怕她的心再也不肯為他打開了…… 可即便她真的不再要他了,他又哪里下的去手懲罰她! 又是日夜不停歇的趕路終是在兩日后的凌晨時分趕到京城,只是他還未進城門便被人在京郊截了住。 顧西臣勒停了馬,望向面前的精壯漢子皺眉:“高峰?”隨即便會意過來:“你家殿下何在?” 高峰沖他打了個千,恭聲道:“殿下在七里亭等著小侯爺。” 顧西臣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側(cè)面去了,那七里亭是在京郊邊上,距離也不短,他心中急切,打馬風馳電摯著,一刻鐘便就到了。 紅璃頂,白玉圍欄的精致小亭內(nèi)一人正負手背對著他而立,望著前面的一汪碧綠碧綠的湖水,修長挺拔的身形趁著藏紫二色金滿妝云龍緞的披風卻似秀竹一般高潔、俊朗。 顧西臣抬腿下馬大步進了亭內(nèi),直接問道:“她在哪?” 似才發(fā)現(xiàn)他一般,朱臨宣轉(zhuǎn)身驚道:“鈺鶴?何時過來的,竟這般的快?” 顧西臣沒工夫同他打哈哈,皺著眉頭再次問道:“她在哪?” 急切的連寒暄都不及么? 朱臨宣挑眉,緩緩坐到白玉凳上,取過同為白玉造就圓桌上的八仙蓮花亮色銀盅,修長白皙的手指拿過銀蓋壓了壓水花,卻不再說話很是悠哉的品茗。 顧西臣掀開衣袍,大馬金刀的坐到他對面:“什么條件才能讓我見到她。” 朱臨宣優(yōu)雅的放下茶盞贊道:“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利?!?/br> 顧西臣沒有說話,只看著他。 朱臨宣也看著他,平日里總是溫和的鳳目此刻微瞇著滿是勢在必得的氣勢:“我要你助我登頂!”